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天道圣人，教化蒼生！
說是教化，而非統治，這本身就是跟巫族、妖族的組織形式有著本質區別。
女媧大圣的意思再是淺顯直白不過。
當然，話雖如此。
那鴻蒙紫氣、天道圣位，對于一般的大神通者，或是巫妖真正核心層之外的大能來說，還是挺有誘惑力的。
他們當不了洪荒天地的第一排、實際掌控者。
但是，做個精神領袖、教育部長、宣傳委員…也不是不行嘛！
雖然，這沒有前者那樣，能處在絕對壟斷地位，洪荒一切人力資源、物質資源予取予求…可是名聲一起來，流量一上去，稍稍運作一二，氣運功德還不是滾滾而來？
無非是費事了一些。
而且…還安全啊！
不卷入到巫妖大劫中，固然是不可能像贏家那樣，一切通吃。
可，也不會像輸家那樣，一無所有，傾家蕩產！
收益上限降低。
但下限也大大提高。
這對許多大能而言，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尤其是，他們深深了解巫妖兩大陣營頂尖高層的尿性，真正放開手、沒有束縛的搞起事來，會是怎樣的喪心病狂…天道圣人的位置就更香了。
即使可能會經常有福報加班，分擔天道方面的工作。
但鐵飯碗、高福利、高薪資…還有什么能不滿意的呢？
一時間，紫霄宮便熱鬧起來了。
三清天尊為少陽帝君的說法點了個贊，須彌山的兩位古佛亦是大聲符合…那北冥海的鯤鵬大圣，五莊觀的鎮元大仙，道門聯盟的沖虛真人、通玄真人、洞靈真人更是在齊聲喝彩。
他們支持少陽帝君的提議，并且對女媧至圣的看法觀點不僅不反對，還進行了相應的深化——圣人嘛，可以不管巫妖大劫的事情，不過相應的，巫妖兩方也要做擔保，別殺紅了眼、把血濺到我們這些人身上好不好？
除了南華真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圣人不死、大盜不止”、什么“過度宣傳教化道德、將職位綁定在虛無飄渺的道德上對人道有利無害，極度容易出現負面產物”之外，中立的大能近乎是一邊倒。
不過，哪怕是南華真人，也沒有能據理力爭的杠太久…他的知交好友、互相幫著宣傳過的鯤鵬大圣，在其旁邊用力拽著袖子，讓他少說兩句——因為有許多大神通者已經看了過來，眼神莫名。
所以，南華真人也就嘀咕了一小會兒，便不怎么再說話，從鯤鵬大圣那里摸來了其所鼓搗的虛擬游戲精神世界，觀察總結、演繹升華，成就幻夢之道，鑄造自己的“無何有之鄉”。
鴻鈞道祖瞅著，有些失望——他還指望這位真人能替他沖鋒陷陣呢。
結果，不盡如人意。
‘可惜…若是圣人的編制能跟教化方面的編制分開，那該多好？能讓我的基本盤至少大上一倍，團結籠絡更多手下，未來博弈的時候更輕松些。’
‘奈何？奈何！’
‘不干人事的家伙太多了！’
‘看來，哪怕是有圣人…我也不能在他們身上投入太多的希望。’
‘還好。’
‘這，本來就是我放出的煙霧彈…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別人。’
‘天地茫茫，我能靠的、會靠的…永遠只有自己。’
道祖的雙眼微閉。
等到片刻后，等他再度睜眼時，一切的不滿像是都被清空了，臉色和緩，仿佛什么逼宮都不存在過，只是淡淡的笑著。
“看諸位這么踴躍發言，如此支持認可靠功績聲望登天執道、以正面形象教化眾生…我心甚慰。”
“這體現了什么？”
“體現了偉大盤古祖神的精神，是那樣深入每一位大羅天意的心中…體現了在三觀道德培養上，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合格的、達標的！”
“洪荒能有諸位，人道能有諸位…實乃天地大幸！蒼生大幸！”
“眾正盈朝，此情此景當銘刻歷史中…禮贊大賢大德至高盤古神圣！”
鴻鈞一擺拂塵。
“禮贊大賢大德至高盤古神圣！”
諸神齊喝，俱在禮贊盤古。
更有擅長書寫歷史、總結時事的大能人物——白澤，起身出列，將這樣場景截取成畫，再激揚文字，成就一段佳話。
風曦看著這一幕幕，感覺自己的下巴又要松脫了。
最后，他不得不感慨。
“會玩…這太會玩了！”
當面子工程做完，鴻鈞笑呵呵的開口；“既然諸位對天道圣人的職權有那般看法…那么，我秉持著公正的原則，接受你們的提議。”
“愿意參與競選天道圣人的大能，可以自薦…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功績、在人道中聲望和影響力羅列出來。”
“鴻蒙紫氣數量有限，所以天道圣人的位置也是有限…我們既要考慮廣大人道蒼生的呼聲，也要考慮在座同道的看法。”
“因此這個圣人的競選，我們應該靈活一些。”
“比如說，先依照功績聲望，排列高低…而后劃線，取前面多少名。”
“而后，再在入圍的圣人候選中，讓其各自發言，闡述自己的教化理念…這個過程，可以進行質疑、批駁。”
“最終，紫霄宮中諸神投票，依照票數決定圣位歸屬。”
“諸位，如何？”
鴻鈞微笑詢問。
而他話音剛落，便有道門的大能人物站出來捧哏，“此法甚好，最是公平公正，我無異議。”
有了帶頭的，接下來便是附和聲一片。
一位又一位的大羅天意表態，這個游戲規則很公平，不存在太多的暗箱操作空間。
之后，便是大神通者的舞臺。
一個接一個的自我推薦，面向紫霄宮中三千大羅，表達了自己競爭圣位的想法。
像是三清天尊。
又如接引準提兩位古佛。
還有北冥海的鯤鵬大圣。
五莊觀的鎮元大仙。
火云宮的紅云古神。
紫府洲的少陽帝君。
等等。
甚至于到最后，連司掌刑罰殺戮的血海冥河老祖，也在這里摻了一手，把自己給推薦上去了。
那場面很熱鬧，看得風曦目不暇接，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
不過看著，他覺得有哪里微妙的不對勁…
‘嗯…女媧娘娘呢？’
‘她不參與嗎？’
他偷偷摸摸的傳音，卻得到了女媧理所當然的答復，“我參與這個作甚？”
“圣人，固然享受天道的福利，卻也要被天道給限制…哪怕強大如我，也會因此被牽扯部分實力。”
“再說，圣人費盡心思經營才能得到的好處，我直接伸手就可以拿到…”
“所以，我為什么要去做圣人呢？”
女媧表示，她何等人物？
在妖族中，她是最高的四位皇者之一。
在巫族中，更是隱隱為第一領袖，比其余十一位祖巫高半個身子。
這都是實權的政系大佬！
哪里用去摻合搞教化的圣人職位？
搞教育，桃李滿天下又如何？甚至哪怕是做到了極致，讓帝皇都要用老師來稱呼…可真要擋了路，懟上那些強大到恐怖的圣皇一流人物，下場一樣得凄涼。
甚至于，當帝王人物有需要，一個意志傳達下去，教化的主題說變就得變。
對此，儒家會很贊同——這是修改著修改著，就修改到連自家祖師爺都懵逼的地步，搞不好什么時候忍無可忍、要揭棺而起了。
靠著教化，讓人道蒼生一點一點的認同，又哪里比得上皇權至高，直接名正言順的管你戶口本？
心情不好，法旨傳下，轟轟烈烈的大劫開啟…縱然有大教大派，千神萬仙皆來朝，膨脹的不可思議，也必然會被拆分，旦夕之間就分崩瓦解。
女媧大圣，現在還沒有至高天帝的權能威望，無法帝心獨裁。
但是，也快了。
誰讓她在巫妖兩邊都有巨量的股份，腰桿子硬氣無比…無論圣人教化什么族群，都得給她按比例分紅，卻是再滋潤不過。
你選妖族教化，有女媧的影子。
你選巫族教化，那更是人家從輪回中拉扯出來的基本盤。
至于說人族？
問題來了，誰造的人族呢？
你圣人教化，還得勞心勞力的培養徒弟，再讓徒弟培養徒孫。
可女媧，只要掐著渠道，輕而易舉便可以坐享其成。
她掌握平臺！
無數的例子，都早已經證明——掌握渠道、掌握平臺，還是那種徹底閉環壟斷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哪怕你聲望很大，人脈基礎很好，人家輕輕松松給你一個限流制裁，或者在推薦上隨隨便便卡你幾手，都足以讓你頭大。
更不要說，如果黑了心，在契約上鼓搗一下…分分鐘原地爆炸。
什么？
你說不做了？
無妨。
想要吃這碗飯的，想要當圣人的，那是多了去了，有得是愿意參與進來的。
執掌造化和輪回，拿捏人道生死，女媧都足以跟鴻鈞代表的天道掰腕子，是一個層次的較量者，哪里是只分享部分天道權限的圣人能媲美的呢？
所以，女媧坦言，自己不在乎圣人的職位。
這對她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是這樣嗎？”風曦傳音輕聲道，猶豫斟酌再三才道，“如果是這樣…娘娘你得做好一些心理準備了。”
“哦？”女媧眉梢微挑，“怎么了？”
“您自己都說了——圣人對你沒有大用，反而還是桎梏。”
“因此我在擔心…有不干人事的家伙，會把您綁架到這個位置上啊！”
風曦輕嘆，“目的用意呢，也很好猜…純粹就是用天道的力量來牽制您，實現巔峰力量上的再平衡。”
“眼下您裹挾大勢，逼迫鴻鈞合天道，讓他是半出局，不能再直接用武力干預棋盤走向，有掀桌子的機會，只能是靠著圣人的籌碼，還有妖族天庭報建時對其申請的大義名分，來進行把控。”
“而您，卻是能以巔峰姿態隨意游走…誰能不怕？誰敢不怕？”
“巔峰力量，現在是失衡的。”
“帝俊太一兩位妖皇，不擔心哪天主持周天星斗大陣的時候，您摸到他們的身后，直接給后腦勺來一下嗎？”
“力量對比失衡，那只能主動去平衡了。”
“還有什么，比天道更合適呢？”
風曦作為女媧的心腹大臣，作為她的謀主，此刻為其剖析問題關鍵，“用天道來拉扯您的精力，嚴重削弱您的戰力…這其實是陽謀。”
“而且，還不用擔心天道方面會放水——天道為道祖所掌，對付您，肯定只會更用心。”
“如此一來，妖族的幕后掌控者半退隱，我巫族的核心也被削弱…對妖族的核心高層來說，這是最好的局面了。”
女媧很聰慧，對風曦的意思理解很到位。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想反駁些什么…只是念頭一轉后，卻悲哀發現竟是找不出多好的理由。
唯有無奈的感嘆那么兩點。
——有些人的花花腸子，真的是太多了。
——因為利益，團結了一大批手下，挖了好些個墻角，這一轉眼，就自然而然的分化瓦解了…利益這東西，真的是可靠也不可靠。
“我猜測，這個可能很大…甚至于，可能妖族的那些高層，會選擇徹底開放周天星斗大陣為您加持，早便是做好了這樣的戰略規劃，成兩虎相爭之局，行火中取栗之事。”風曦繼續低聲道，為女媧進行分析。
女媧不自禁伸手揉了揉眉心。
很頭痛。
驀然，她側身回首，望向了不遠處，臉色神情很不愉快，悶悶傳音給風曦，有一點點的無奈，“好吧，你猜的沒錯…這是一件早有預謀的行動。”
“有的家伙，整顆心都是黑的…唉，我這樣高潔純凈的白蓮花，為何總是碰到心中有無盡淤泥的家伙？”
媧皇很郁悶。
因為此刻，有一位本相真身為金鰲的大能人物起身，莊重肅穆的開口。
“我有一言！”
他情緒慷慨激昂，只是聽聲音，便能感覺到那樣一種激情與熱誠。
“若說只是單純圣人，代天執道，我或許現在就不會站出來。”
“可，既然涉及到聲望、功績，以對人道教化的形象為參考標準…如何能忽略那樣一位至圣至神、崇高偉大的女性至圣？”
“大慈大悲造化至圣女媧娘娘！”
這位隸屬妖族的大神通者，義正言辭的說著，“女媧娘娘，為人道蒼生之母…憶往昔，盤古開天辟地后，便是女媧娘娘以無上大羅身行走天地，踏遍洪荒。”
“神通廣大，一日中有七十化變——造化至少七十種物種，讓洪荒宇宙急速繁榮起來，讓兆億族群共生，讓人道因此昌盛。”
“這是何等偉岸博大寬廣無邊的胸懷，何等至高無上完美無瑕的品德！”
“與盤古祖神開天辟地相比，都絕不相上下！”
“哪怕道祖身合天道，也不過是與其在五五之間。”
金鰲大能聲情并茂的演講著，都沒有在意女媧扭曲詭異的表情——這不安好心的夸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女媧娘娘的功績，至今依舊傳唱天地，為眾生所熟知。”
“因此，若是說教化宣傳…如何能不讓這位完美的圣賢成為圣人之一？”
“娘娘若是不能成圣，不能以其美好品德作為榜樣，讓蒼生萬靈學習效仿…這是整個洪荒天地的巨大損失啊！”
“也很容易讓蒼生不服——女媧娘娘這完美的慈母形象都不能為圣，那其余的圣人又如何有資格坐在圣位上？”
說到這里，金鰲大圣躬身一禮，“請道祖明鑒…為天地計，為蒼生計，當特批女媧為天道圣人，以安蒼生黎庶之心矣！”
話畢，大圣再拜。
道臺上，鴻鈞道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或許是第二次紫霄宮會議以來，他最真實的笑容了。
“道友無需多禮。”道祖單手虛抬，便讓那位大圣起身。
他的聲音清朗，“貧道還要多謝道友的提醒，竟然忘卻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也對。”
“若沒有女媧道友正位天道圣人，如何能讓人道蒼生信服，讓他們覺得這里面是公平公正、沒有黑幕的呢？”
“這是我工作的疏忽呀！”
道祖在自責。
臺下，帝俊便直接開口了，“道祖日理萬機、工作繁忙，會出現紕漏，那也是常情。”
“只要現在能彌補，卻也不遲…對于媧皇成為天道圣人一事，本帝也是十分認可與贊同的。”
“雖然，媧皇是我妖族四皇之一，我支持她似乎有些私授權柄的嫌疑…可，舉賢尚且不避親，何況是支持同僚呢？”
“正是！正是！”
太一連連點頭。
而當有了妖皇人物的沖鋒陷陣。
剩下那些堅定妖族立場的大神通者、普通大羅，立刻就跟進上去。
他們紛紛表示，女媧娘娘那樣偉大的神圣，如果都不能成為圣人，簡直就是上對不起盤古，下對不起人道！
在這一刻，女媧的心態是有些炸裂的…她真正體會到了之前鴻鈞的感受。
她皺著眉，斜著眼，擺手擺個不停，“諸位道友，人各有志啊…我志不在圣人，還是把這位置留給更有需求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