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仔細端詳著祭壇。
房間的布局是正菱形,東南方向的墻角正對房門,祭壇就建造在墻角中,被兩扇依舊完好但已經發黑的花窗夾著。整個祭壇長寬都在兩米左右,上半部分被雕琢成一只奇特的生物。這只生物像頭山羊,嘴里銜著橄欖枝,蛇一樣的脖頸彎曲匍匐在石面上,兩對薄薄的羽翼覆蓋著大半個祭壇。
“是神話生物還是里世界生物…”雷若有所思,這玩意有些眼熟。回憶了二十來秒,他眼神一動,“沉湎山羊?”
這是記載在莫蘭那本神話起源中的傳說,大地母神的化身在人間布道時被一頭山羊咬傷,之后便沉睡不醒。傳說的真實性暫且不論,那頭山羊的形象在神秘學中已被補充得日益完整。它有羊身、羊頭、羽翼與蛇頸,其毒液能讓萬物沉眠。這只山羊口中銜著的橄欖枝更證明了它的身份——昔日大地母神喜歡附身于橄欖樹,至今某些教徒依舊會用橄欖枝象征祂。
沉湎山羊可不是什么瑞獸,它出現在祭壇上便有些奇怪。由于傳說中其毒液的特性,這種象征一般會被銘刻在罪人的墓碑上,以昭示罪行,并詛咒其靈魂永世沉淪。想必除了不懂神秘學的人,沒人會把這玩意雕刻在祭祀祖先的祭壇上,而且,這座細節完善的雕像也絕非不明就里之人的手筆。
“如果說這祭壇是為了封印什么的倒還說得通。”雷摸著下巴思慮著,“那個夢把達諾切利特男爵召喚過來,是為了釋放祭壇下面的東西?”
祭壇下是否有危險?
雖然對“封印”相關的知識不甚熟悉,雷卻知道封印理論中最重要的知識點:正用于負,負用于正。正向特性(相較而言)的物質無法封印相似特性的物質,負向特性的的物質也是同理。若封印的特性弱于封印物,封印會被削減,反之,封印物則會被磨蝕至靈性消亡。
這座雕像,沉湎山羊所具有的特性對人來說自然是負面的。里表世界的所有物質自然無法簡單劃分為正負兩個陣營,但同時與一種物質特性相斥的兩種物質,其特性更可能是不互斥的。
用地球話來說,十字架下封印的多半是惡魔,而逆十字架囚禁的多半是名圣徒。簡而言之,雷眼前祭壇下封印的東西,對人來說更有可能不具有危險。
“紫光石還沒失去靈性…”
雷沉吟著,把耳朵貼在祭壇表面。
緊接著他聽見了自己血管的搏動,隱約的風聲,以及地下河的水流聲。
“果然,地下有一個沒被發現的空間。”雷想。
正在這時克里斯走進房間。達諾切利特家族的傳統觀念在這個家族次子身上完全體現了出來,就算在熱兵器時代,他也秉持著“先是一名騎士,再是一名貴族”的原則,體格強健,個頭比雷高出近乎十公分。
“你來的正好。”雷回頭看了一眼克里斯,“問題就出在這個祭壇上。”
克里斯怔了一下,“你確定?”他皺眉打量著祭壇。
片刻后,管家斯沃特、克里斯、男爵都來到了祭壇前。
“這就是我的推斷。”祭壇邊,雷對男爵說,“祭壇下的一塊石片落進地下暗河,它的質地很輕,被湍急的暗流沖刷到菲爾德莊園后方的小溪里,然后被你撿了回去。至于爵士你夢游的癥結,我想,挖開這個祭壇,也許能見分曉。”
男爵皺起眉頭。挖開祭祀祖先的祭壇,這聽起來實在太過失禮,而且雷沒能給出他如何判斷那塊石片是來自這個祭壇的原因,這便讓他的話聽起來不那么可信。
“老一輩人告訴我這里供奉著祖先的英靈。”他遲疑著說。
“祖先英靈,這只山羊嗎?”雷搖頭失笑,如果這位男爵知道沉湎山羊的傳說就不會這么想了。他并無嘲諷之意,但在旁人看來卻有些故弄玄虛。
“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讓我們破壞祭祀祖先的祭壇?”克里斯眉頭緊皺,“老實說,要不是你是古斯塔夫教授介紹的,我都快以為你跟那些教士是一伙了。”
“稍安勿躁。”雷沒與克里斯計較,對男爵說:“這座雕像的寓意有些邪惡,它不該被用在祭壇上。”
“既然你堅持。”克里斯打斷了雷,“那就放開手干吧,但如果情況不像你說的那樣呢?”他用逼迫的目光盯著雷,雖然這么說,卻顯然不可能真的讓雷肆意妄為。
“我只是把我的判斷說出來,具體怎么做完全看爵士的判斷。”雷說,“你們也可以當我沒說過那些話,但我打包票,如果我走后這里一定會被你們挖開。”
“嘿,這本來就是達諾切利特家族的財產。”克里斯語氣開始不善了。
“看吧。”雷咧嘴笑了笑,“你已經相信那下面有東西了。”
“行了,克里斯。”男爵這時才出聲制止,他深深看了雷一眼,“我相信你,雷,我也相信古斯塔夫教授。所以現在,我們該怎么挖開這里?”
“這個祭壇底部是一整塊石頭,我們只要用到鎬子、杠桿,還有馬背上帶著的麻繩。”雷說,“我不建議喊人手來幫忙。”
四個小時后。
沉湎山羊的雕像連同石板碎裂成塊,兩匹馬拉著麻繩,在男爵的指引下吃力地邁動步子。雷與克里斯使勁把木制杠桿往下壓,嘎的一聲,祭壇底部的石塊被撬開一條縫隙。
一陣微風“唿唿”的從黑洞洞的縫隙里吹出來,冰涼潮濕,帶著淡淡的霉味和土腥氣,打在克里斯臉上。克里斯驚疑不定地看了雷一眼,面露尷尬之色。
“還好,沒猜錯。”雷松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對克里斯笑了笑。
“我為之前的失禮感到抱歉。”克里斯目光閃爍,沒有與雷對視,看著石板打開露出的縫隙,那兒有一段潮濕的石階。祭壇低下竟然真有密室,他不由感到后悔剛才沒有早點趕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