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呈出些許混亂,片刻側面一道道持著火把的人影跑出,當先幾匹騎馬的身影越過眾人,招呼一聲:“跟上!”
唏律律——
馬鳴長嘶,李世民與兄長李建成對視一眼,不自覺想要比對方快上一步,齊齊一夾馬腹,促馬跑出側院的巷口來到長街上,此時街道早已無人,一甩鞭子‘啪’的抽響,帶著幾騎還有二十多個侍衛在街上狂奔起來。
“駕!”
“三弟靠兩條腿,眼下還沒跑遠,快追!”
火把林立照亮這方,馬蹄聲、腳步聲蔓延過府外這條獨街,很快便看到了前方飛奔的人影,李世民又是喝了聲:“駕!”抽響鞭子,朝那邊大喊:“大德,快跟二兄回去,向父親認錯!”
“大德,我是大兄,快跟我回去!”并馬齊驅的李建成也在喊道。
前方,飛快邁著兩條腿的孩童抱著長劍回頭看去一眼,哈哈大笑,速度反而跑得更快,后方追來的騎兵里,也有馭馬厲害的侍衛,當先沖了上去,馬蹄狂奔,眼看快要追上,伸手去抓孩童后領。
“小公子,屬下得罪了!”
回答他的,消瘦如骨的側臉偏來,矮小的身影忽然躍起,揮起一拳向后砸在馬頭,嘭的一聲悶響,戰馬悲鳴,碩大的身軀轟然止步前撲墜去地面,坐在上方的侍衛直接向前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像攤軟肉翻滾出十多圈才停下。
破了口子的步履飛踏從面目全非的侍衛身上躍了過去李玄霸緩了緩腳步,也不看地上人傷的重不重回頭還吐出舌尖朝眾人做了一個鬼臉,撒開腳丫子再次加快速度鉆去旁邊一個巷子,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吁!”
李建成勒停馬匹看著只有一人寬的巷口狠狠抽了一鞭,催促最其余人繼續沿著這邊追趕。
“吁!”李世民在后面緩下速度,看了眼追去的兄長,翻身下馬去看受傷的侍衛叫人過來先將傷者帶回府里。
“讓管事找個大夫,就說我說的。”
“是!二公子!”
隨行的侍衛重重拱了下手,將地上昏迷的同伴背起來放去馬背,離去后,李世民這才放心的繼續帶人追趕。
與此同時深夜長街飛奔的李玄霸沖出巷子一路沿著熟悉的路徑循著土地廟的位置跑來,對于周圍追擊的馬蹄、腳步聲渾不在意只要那個老頭收了自己當徒弟,找到了就找到了大不了回去挨父親一頓板子就是。
前方昏暗,隱隱約約看到了微弱的燈火還亮著笑的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口水都掛在嘴角牽著絲線飄去后面。
風吹過遠處的破廟歪斜的窗框在夜風里吱嘎吱嘎的搖晃,里面燃燒的火光彈起斑斑點點的火星,偶爾翻書的聲響里,蛤蟆道人撓了下肚皮,腳蹼夾著被子翻了一個身。
陸良生停下翻書的手指,一旁撐著下巴的紅憐微微轉過頭,看去廟門,柳眉微蹙。
“公子,有人來了,好像之前的那個丑孩子。”
說著化作一縷青煙飄去書架里,下一秒,廟門打開,風吹了進來,惹得匍匐墻下的老驢睜了下眼,又無聊的闔上,繼續睡覺。
“老頭老先生,我又來了!”
沖進門的身影,帶著風跑了過來,篝火搖曳間,李玄霸見老人還在這里,顯得頗為興奮,將懷里抱著的寶劍橫呈手里遞過去。
“給,這就是我父的寶劍,那可是高人所賜,鋒利無比,玄霸將它給老先生,老先生也教我法術如何?”
萱花劍鞘合著劍柄遞進燭火范圍,陸良生看著這柄劍有股熟悉感,尤其是劍柄出那顆呲牙咆哮的虎頭,指尖撫去上面,感受到一股微薄法力傳遍全身,不由笑了起來。
‘這不是當年我送給李淵那把嗎,這孩子姓李,看來是他兒子了。’
笑著順手一推,將這柄兵器推了回去,擺擺手:“玄霸,你拿回去吧,既是送出之物,豈能再收回,至于你想拜師還是算了,若是有緣再說。”
“你不收我?”李玄霸愣了一下,拿著劍看了看,指著自己,隨后呼呼啪啪的在半空踢幾下腿:“我二兄說我可是骨骼驚奇,乃萬中無一,城中好多人想收我,我都不肯,甚至軍中將領都想收我徒呢。”
“不收就是不收。”
陸良生耳中聽到外面些許動靜,看來這邊是待不了了,起身闔上書本,一揮袍袖將蒲團上呼呼大睡的師父卷去書架里,叫過老驢馱上架子,徑直走去一面墻壁,就在李玄霸視線里,身子一陣模糊,消失不見。
“穿墻了?”孩童急忙跑上前,使勁在墻壁上摸摸,以為作假,“啊——”的一聲大吼,一拳打在墻上,轟的巨響,半堵墻都在瞬間垮塌傾倒下來,梁木失去支撐,一頭掉下,連帶房頂木條、瓦片稀里嘩啦一起墜下,砸在廟里彌漫起煙塵。
“那邊有動靜!”
“好像有什么東西倒了!”
“在那邊的土地廟!”
巨響在深夜引起動靜,搜查四下的騎士、侍衛一窩蜂朝這邊趕,李建成一馬當先沖到近前,他自然認得這是三弟常來玩耍的破廟,眼下垮塌,以為是李玄霸拿了父親的寶劍在這里胡亂劈砍引起的,擔心弟弟受傷,焦急朝左右喊道:
“快進去尋人!”
一幫侍衛急急忙忙沖去,還未到垮塌的廟門,就聽嘩啦幾聲,廢墟傳來動靜,彌漫的灰塵里,李玄霸灰頭土臉的抱著寶劍悶悶不樂的走出來,看了一眼詢問的兄長,將手里的劍直接丟過去。
只說了句:“我要回去睡覺了。”垂頭喪氣的邁著步子慢慢走出廟檐,迎上后面趕來的李世民,兄弟三人這才一起返回家中。
不久后,回到府邸,見到父親李淵、母親竇氏站在堂外檐下,李玄霸被二兄推了一下,低著頭這才不情不愿的過去,將手里的寶劍呈在手里。
見到寶劍回來,李淵上前接過,拔出來看了一眼,見毫發無損,心里才松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兒子,舉起手欲打,終究還是放下來,嘆了口氣。
“大德,你拿劍出門到底為何?”
李玄霸回頭看了一眼二兄,后者朝他點點頭,這才如實說起緣由。
“我......我拿去拜師,結果那老頭不要,不收我為徒。”
那邊,李淵氣得差點笑出來,捏著手里的劍揮了一下,“拿去拜師?要知曉這可是高人所賜給為父的,豈能拿去給別人,你真是要氣死我!”
“有什么好稀罕的。”
李玄霸低著頭將視線偏去一邊,嘀咕道:“那老頭還看不上呢。”
“哦?那老頭還說了什么?”
孩童莽撞,卻不笨,剛才陸良生說的話,都記得清楚。
“還說什么送出之物,豈能收回”
聽完兒子的復述,李淵卻是愣住了,令得一旁的妻子見他半晌沒動靜,過來輕輕推了一下,這才回過神,臉上卻是多了激動的神色,一把拉住李玄霸,“走,快帶為父去剛才你去的地方。”
“父親,你也要見那老頭?”
李玄霸搖搖頭,硬是拽回手來,將李淵扯的差點摔倒在地,他搖著腦袋說道:“不過那老頭走了,牽著一頭老驢走進墻里面去了,兒子還把墻拆下來,也沒瞧見他人。”
“走了啊?”
聽完這句,李淵停下腳步,頗有些遺憾的站在那里,竇氏見他又不動了,白了一眼,趕緊催促那邊的三個兒子。
“走了就算了,建成、世民,帶玄霸下去休息吧。”
等到人走后,竇氏過去攙扶李淵轉回臥房,輕聲問道:“老爺認識玄霸說的那個老頭是誰?”
“什么老頭。”
李淵跨進房門,坐去凳上,看著搖曳的燭火,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將寶劍放去桌上,輕輕拂過鞘身。
“那是當朝國師,這把劍就是國師送給為夫的。”
站在一旁的竇氏微微張開嘴,看著丈夫,驚得一點聲音也發布出來。
汪汪汪汪汪 深夜城中,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或有孩子夜里啼哭,幽靜的長街打更的梆子聲空靈的從遠方傳來。
陸良生牽著老驢看了看天色顯出青冥,夜里一通鬧騰,都是已經后半夜凌晨了,再過一兩個時辰,天都快亮了。
“再走走,白天看看元鳳是否回城,不回,還是回長安算了。”
想起一夜的遭遇,李淵的那個兒子,簡直胡鬧頑皮,要是年齡再小一些,陸良生倒是覺得收來做關門弟子,教導好了性子也是不錯的。
在城中又走了一陣,天色蒙蒙發亮,長街上多了生氣,討活的人早早起來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靠近北城門方向,遠遠有馬蹄聲傳來,陸良生走過相鄰的一條街道,遠遠見到等候進城的隊伍,其中有幾匹騎馬的身影,一身戎裝跨馬奔馳,為首那人似乎也注意到這邊有人在看,偏過頭來,見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不免多看了兩眼,隨后還是消失在長街盡頭。
陸良生站在那邊卻是笑了起來,剛剛望來的那人,正是從城外軍營回城的屈元鳳,他沒了道法修為,自然感覺不出自己的氣息,正準備調頭去徒弟的宅院,走出幾步忽然停了下來,袖中掐出指決隱下氣機,回頭望去城門方向。
進城得商販、行人當中,有三道熟悉的身影牽馬伴隨人潮進來。
看著當中一人身上,陸良生眸底泛起精芒,遠遠傳來的,是一股神仙氣,周身有著寶塔的輪廓一閃而逝。
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