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還是追上了少女。
他是想尾行來著,但無奈到晌午,肚子餓了。深山老林里也沒飯吃,他又沒學過野外生存,咋辦嘛!只能厚著臉皮追上少女,討要一點吃食了。
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誰讓咱臉皮厚呢?
李牧自我安慰似的想著,吃著少女遞過來的干糧。
是干糧,不是肉干。雖然肉干還剩下不少,但少女卻沒有再給他的意思。只是把她自己準備的干糧,分給了李牧一點兒。李牧也沒好意思非得要肉干吃,畢竟人家是救命恩人,而且通過昨天的交流,人家也明確地表明了態度,那些肉干是施救的酬勞,給出去的東西,又怎么好意思再要回來呢。
何況,少女自己的干糧,也挺好吃的。不知道是啥東西做的,有一種前世吃到的‘素肉’的口感。一共給了李牧三塊兒,三塊兒都吃了,他也沒飽。少女瞧出來了,猶豫過后又給了他一塊兒,李牧也不客氣吃了,在想要時,少女卻說啥也不肯給了。
“你叫啥名字啊?要去哪兒?”
“是辦事兒還是回家?走親戚是吧?去誰家呀?”
“放心,你幫了我,我肯定報答你。我李牧說到做到,對了,你聽過李牧這個名字沒有?在長安洛陽一帶,那可是響當當的人物,誰干不給幾分面子?”
“你知道最近的衙門怎么走么?”
“你們這兒有衙門嗎?”
李牧像個話癆似的,圍著少女不停說話。少女也是個狠人,當真就把李牧當成了空氣,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自己吃了一塊肉干,吃飽之后,又再次上路了。
李牧的如意算盤落空,他本來是想把少女拖住,留在此地。這樣獨孤九他們找來的時候,也不至于尋找太久,一路上他已經留了標記了,他扯把自己的襯衣扯成了布條,每隔一段距離,就留一個記號。獨孤九手底下有擅長追蹤的人,只要他們找到一個記號,就能順著找過來。
但現在少女走了,李牧也不敢不跟著,記號還得繼續的留,只是布條越來越窄了——誰知道這丫頭要去哪兒,萬一走得很遠,襯衣扯沒了不夠用,難道要把其他衣服也都扯了嗎?
李牧也想過,大家就此分道揚鑣。但是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行啊。因為李牧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是個廢物,至少在這深山老林里是的。
這里沒人知道他是誰,別說知道了,人都沒見到第二個。有錢,沒有地方花,什么東西都買不到。他又不懂野外生存的技術,在這毒蟲猛獸遍布的深山老林里,橫豎都是一個死。
但是跟著少女就不一樣了,見面的頭一眼,李牧就知道,這位姐們兒不一般。一般人,誰能搞個獨木舟就渡江的?
而且,剛剛他還親眼見識了,一條不知死字怎么寫的毒蛇,試圖從背后襲擊,被她揮了揮手就斬為兩段的一幕。
現在系統不能用,連道標石都感知不到位置。李牧在樹林里,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分道揚鑣活下來的可能性太低了。
還是跟在這位大姐的身后,豁出去臉皮不要,活命要緊。
說人家是大姐,其實有點不妥當。這姑娘看上去,也就魏瓔珞的歲數,最多十六七,肯定不會比自己大。準確地來講,應該稱呼為妹妹才對。但是人家救了自己的姓名,叫妹妹顯得太輕佻了。李牧還是以大姐稱呼,吃人嘴短,討生活的時候,嘴甜點也是應當的。
雖然從見面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可是李牧感覺得到,這個女孩是個很善良的人。她本可一走了之,讓江水淹死自己,沒人會知道,也沒人會找她麻煩,但她沒有,還是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救下了,足以說明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而且,李牧還發現了,她在樹林里,行進的速度好像比在平地更快。若她真的想甩開,自己是跟不上的。但她沒這么做,更加說明她的心腸好了。
真是個好人啊!這樣的好人,必須得報答!
“看你的歲數也不小了,成親了沒有呢?”
少女狠狠瞪他一眼。
李牧只當看不見,繼續說道:“沒成親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咋樣?我有個兄弟,叫做獨孤九。他是個富二代…富二代是啥意思不懂?哎呀,咋說呢,他家特別有錢。”停頓了一下,李牧又補充道:“有錢還不算,他家還有很多人。他的叔伯兄弟,好多都是將軍,有錢還有人,還有勢力,厲害吧?”
“他可是唯一的繼承人哦?”李牧說得愈發開心:“他還長得特別的帥,帥到啥程度呢,這么跟你說吧,他出門必須得戴面具,不戴面具的話,會被誤認成女子,還是那種絕美的美人喲?”
少女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我是在自賣自夸?”李牧哼道:“這還說少了!你知道他的功夫多厲害么?我那兄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劍客。他的劍快到什么程度呢…”李牧撿起一根樹枝,比劃了一下:“刷刷刷,你還沒看到他出手,敵人已經死了。”
少女把臉扭到一邊兒,繼續撿著枯枝。已經到了傍晚,入夜在山里繼續趕路會很不安全,所以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得準備夠一晚上的柴。
夜里的篝火,主要目的不是照明也不是取暖,而是為了驅散野獸。尤其是毒蛇,蛇喜寒怕熱,是不會主動靠近火堆的。
距離靈蛇山越近的地方,蛇的毒性越強。即便少女帶了治蛇毒的藥,也不敢怠慢了。
篝火升了起來,照亮了約莫兩米見方的空地。沒等李牧開口,少女主動給了他四塊干糧,然后便再不理他,自己拿出了一塊肉干吃。
“我在家的時候,哪頓飯不七八個菜。”李牧一邊吃,一邊嘟囔:“還有肉,牛肉,羊肉,雞腿…我隨便吃,唉,要是被我娘子知道我現在受這樣的苦,她得多心疼…”
自怨自艾的一句話,卻引來了少女的側目。李牧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她的意思:“咋,我不像能有娘子的?嘿!你可真是小瞧人啊,我告訴你,我不但有娘子,我還有兒子,我不但有兒子,我還有閨女呢,雙胞胎!”
少女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的。
“算了,懶得跟你說,等我兄弟找到我了,你就明白了。”
李牧嘟噥一句,見少女還是不理他,自覺無聊,把剩下的兩塊干糧都丟進嘴里,找到一棵樹靠著,微微側身準備‘睡覺’了。
“說好的啊,不能再把我扔下了。”李牧囑咐了一句,意識進入了系統。今晚他還得繼續加班,盡快地把數據搞完,沒有系統寸步難行,而且他也需要系統來幫他定位道標石的位置。
少女看著‘睡著’的李牧,心情有些復雜。
她確實想過一走了之,也不是因為李牧囑咐了,她才不走的,完全是因為心里的糾結。
如果今天李牧沒追上來,也許也就過去了。但是李牧追上來了,又讓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昨天為了救人,她用嘴給李牧度了氣,也就是人工呼吸。
活了這么大,她還從來沒跟男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今早逃走的時候,她本來想著,也是為了救人,李牧又不知道,這件事就不提了,反正以后不見面,也就眼不見為凈了。
但是沒想到李牧還是追了上來,陰魂不散地話癆了一天。少女聽著他念叨,心里亂糟糟的。方才又聽李牧說自己有娘子還有孩子,心頭愈發的亂了。
他竟有娘子了。
其實苗人在婚喪嫁娶方面,是比漢人更加開明的。苗家女子,不但可以自由戀愛,有挑選夫婿的權利,也有休‘夫’的權力。甚至只要雙方都同意,一個苗家女子可以有兩個夫婿,就像是男人的三妻四妾一般。在男女平等這方面,苗人貫徹得更徹底。
但情況也不全都是這樣,在苗家分裂成‘白苗’和‘烏苗’兩個大勢力后,規矩也有了新的變化。
白苗是守舊派,倡導一切習俗效仿古禮。但烏苗則不同,烏苗尋求改變,引進了很多漢家的禮法。在烏苗寨中,男人的權利很明顯要大過女人。雖說白苗中,女人有兩個夫婿的事情也很少,但在烏苗里,則是一個都沒有了。少女屬于白苗,她心中憧憬的愛情,是忠貞唯一的,可不是與人分享同一個丈夫。
更何況這個丈夫還是個漢人。
在苗家的社會環境中,白、烏兩大派系互相嫁娶,都是要被詬病的。嫁給漢人,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罪孽。想到阿爹的態度,少女輕輕嘆了口氣,把剛剛升起來的荒唐念頭壓了下去。
不可能的事情,還想什么呢?自己心里這關都過不去,怎么把他帶回家給阿爹看?
還是不想了,正事兒要緊。
所謂的正事兒,其實也沒什么。白、烏兩大派系的爭端,她所在的小小苗寨還插不上話,也沒她發言的資格。她這次來,除了保自家苗寨不被除名之外,就是要給圣女送藥來的。
圣女要生孩子了,這可是蛇靈教的大喜事。女人生育之后,元氣大傷,需要滋補。她的阿爹是白苗有名的苗醫,有一個傳承下來的滋補方子,三個月前,蛇靈使者登門求藥。阿爹為了煉藥,準備了兩個多月,還因此摔傷了胳膊,終于把藥煉成了。
少女摸了摸懷里的瓷瓶,這里頭的三十顆小藥丸,丟了可就沒了。若是圣女因此有了閃失,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按理來說,蛇靈教信奉蛇靈,尊崇的人應當是教主。教主是蛇靈選中的,出身不一,有苗人也有漢人,但只要他被蛇靈選中了,幾十萬苗人的精神領袖,沒有人會質疑。
但是,這一代,有所不同。
蛇靈寄宿在了一個體質不合的人身上,她不能當教主,而教主呢,雖然體質合適,但是身體太過于虛弱,擔當不起教主的職責。最后在眾長老的商議下,就有了圣女暫代教主職責的權宜之計。
因此,這一代的圣女才是實質的教主,掛名的教主,反而像是傀儡一般。而且圣女做得也太好了,為苗家做了不知多少好事,調停了不知多少紛爭,極大地緩解了白、烏兩個勢力的沖突。雖然她不是教主,但她在苗人心中的地位顯然是比教主更高的。
圣女一直默默付出,從未向苗人索取過任何回報。各苗寨都盼著,能為圣女做點事情。如今她阿爹得了這次機會,費盡力氣才湊夠了藥材,煉了這一瓶藥,若是她給弄丟了,她怎么擔待得起?
蛇靈寄宿在了一個體質不合的人身上,她不能當教主,而教主呢,雖然體質合適,但是身體太過于虛弱,擔當不起教主的職責。最后在眾長老的商議下,就有了圣女暫代教主職責的權宜之計。
因此,這一代的圣女才是實質的教主,掛名的教主,反而像是傀儡一般。而且圣女做得也太好了,為苗家做了不知多少好事,調停了不知多少紛爭,極大地緩解了白、烏兩個勢力的沖突。雖然她不是教主,但她在苗人心中的地位顯然是比教主更高的。
圣女一直默默付出,從未向苗人索取過任何回報。各苗寨都盼著,能為圣女做點事情。如今她阿爹得了這次機會,費盡力氣才湊夠了藥材,煉了這一瓶藥,若是她給弄丟了,她怎么擔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