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李牧忽然有些感慨。
春去秋來再入冬,一年就這么過去了?
回想這一年,做了很多的事情,走了很多的地方。但歸結起來,好像一直在路上。春天的時候,去了定襄,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到了洛陽,洛陽待了幾個月,跑去了苗疆,苗疆回來只在長安待了一天,就領兵去平叛。
怎么這么忙啊!
啥時候能歇歇啊!
大軍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一路上,不斷有各折沖府的兵丁加入進來,如今已經有約莫一萬五千人了。這次平叛,是李牧第一次率領大軍,多了很多從前沒有的經歷。對府兵制,他也有了更多一點的了解。他終于揭開了一個疑惑,為何府兵制有那么多缺點,但是從魏晉以來,歷朝還堅持府兵制的原因。
省糧食。
各府征兵,糧草自備。對于戰爭多的朝代來說,這絕對是利大于弊的。他這一路就沒有帶多少糧草,但隨著各地方的府兵奉旨被征調,地方上會為這些人準備糧草,省了李牧不少的事情。而且從宏觀上看,這也是合理的。如果從長安出發的時候,就帶大批的糧草和人馬,一路上的損耗就非常大,但像現在這樣沿路增加兵丁,沿路收集糧草,損耗方面會減少很多。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此行是平叛,可以這樣做,如果是征伐外國,這樣做就不行了。
齊州府。
齊地歷史悠久,早在周天子時期,齊就是一個非常大的封國。春秋五霸,戰國七雄,都有齊國一號。齊地地處軍事要沖,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這里的百姓,也是飽受戰亂之苦最多的。時不時就要在這里搞出點事端來,亂世不必說,盛世也要造個反什么的,弄得流民四逸,繼而釀成更大的禍亂。
進了齊州地界之后,李牧開始為平叛做準備。但是沒過多久,他便發現,他做的這些準備有點多余了,因為對方半點反應都沒有。連個哨探,斥候,他都沒有遇見。搞得李牧都要懷疑,是不是消息有假,李佑根本就沒叛亂,否則怎么一點風聲都沒呢?
一直行到齊州城外二十余里一處小村莊時,李牧才終于看到了一絲可稱之為叛亂的跡象。斥候來報,前方村莊可能遭到了襲擊。李承乾聽到這話,倏地一下從馬上下來,請命道:“請大將軍派末將出征,末將定”
“個屁!”李牧把他的話賭回去,問斥候:“發現了多少人?”
“約莫三十余人,正在搶掠。”
“三十余人么…”李牧思忖了一下,道:“大軍原地等候,親衛之中,選出五十精兵,脫去鎧甲,著尋常服色,隨本侯一同前去看看情況。”
李承乾不干了,追問道:“大哥,我呢?我也去。”
“李魚聽令,原地待命。”
“大哥”
李牧瞪起眼睛:“軍令如山,抗命是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退下。”
李承乾氣得鼓鼓的,耷拉著腦袋退到了一邊。不一會兒,五十個換了尋常服色的親衛準備好了,李牧也找了一間不起眼的衣裳穿了,又抓了一把土面子,抹在了臉上,看上去一副風塵仆仆之色。
“走!”
李牧帶人離開大隊,在斥候的帶領下,約莫一刻鐘不到,抵達了他口中的村子。
村口,百姓分男女婦孺站成了數排,一個隊正模樣的人,正在說話。不一會兒,幾個唐兵揮舞著手里的兵器,押解著一隊農夫往齊州方向的小路行去,這些農夫有的花白的頭發胡須,看起來快六十了,也有稚氣未脫,唇上還有少年絨毛的十四五歲的單薄少年,他們都被反縛雙手,用繩索串在一起,如行尸走肉一般,目無神采。婦孺們的哭聲,隔著老遠都聽得見,這些人卻根本不為所動。
李牧皺起了眉頭,心中頗為不悅。
這時,那押解農夫的軍士看到了李牧,趕緊調頭回去,報告給了隊正模樣的人。只見那個肥頭大耳的隊正,往李牧這邊瞧了一眼,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太子親衛的馬匹,都是難得一見的良駒,隨便一匹,也是百八十貫的價錢,還不一定買得到,怎能不惹人垂涎。
他們生怕李牧等人跑了,叫了一嗓子,他身后的幾個軍士立即就摘弓搭箭,瞄準李牧一行人,隊正見李牧等人沒動,他已經占了先手,心中有底了,大喝道:“下馬,否則老子就要射箭了。”
李牧輕笑一聲,道:“你們要干什么?”
肥頭大耳的隊正叫道:“本將軍現在要征用你的馬匹、”停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你們的人,從現在起,你就是我軍中之人,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那好,往后你就是我軍中的隊正了,聽我號令,升官發財,不聽號令,格殺勿論!”
李牧哭笑不得,道:“五十人就是隊正,那若五百人是什么?”
“五百人,你也能當將軍,老子就是募集了五百人,才當的將軍。不過即便那樣,你也是我的手下!誰讓是老子發現了你?”
李牧已經被氣笑了,他見過囂張的,但是敢在自己面前自稱老子的,他還沒見過活的,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就敢如此大放厥詞?”
“老子管你是何人,不聽號令,就是本大將軍的敵人。”
李牧有心逗逗他,問道:“大將軍?你是哪門子的大將軍,誰給你封的?”
旁邊報信的軍士立刻高聲叫道:“你眼瞎!!好叫你知道,這位,就是我大齊國忠勇將軍、輕車都尉、平西王帳下左先鋒,王富貴王大將軍,還不快快下馬跪拜?”
李牧的眼珠子要瞪出來了,平西王?吳三桂?
李牧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著說話的軍士,指著肥頭大耳確認道:“他是平西王帳下?哪里來的平西王?你們平西王是姓吳么?”
不等軍士開口說話,幾騎快馬奔馳而來,帶起無數煙塵。煙塵散盡,幾匹馬在眾人面前停下,露出了真容。
幾名侍衛拱衛著中間一個身穿鎧甲的中年將軍,這人看起來,倒是有點像是那么回事兒。此人天生一副兇惡像,冷冷一掃,斷喝:“王富貴,這是在干什么呢?”
肥頭大耳的王富貴見到來人,就像是哈巴狗看見了主人似的,趕緊上前叉手施禮:“富貴參見平西王,王爺,這幾個過路的有幾匹好馬,卑職正想收來,獻給王爺。”
“你就是平西王?你姓吳么?陳圓圓是你什么人?”李牧背在身后的手,偷偷做了一個手勢,所有的親衛,都把手放在了隱藏在袍子下面的連弩上。只帶局勢生變,就可以瞬間舉起連弩平射,眼前不過二三十人,五十把連弩,一輪齊射就是五百支箭,綽綽有余了。
“本王燕弘亮,不認識什么陳圓圓,你是何人,帶著這些人,想干什么?”
“我要去投齊王啊。”李牧忽悠人隨口就來,氣定神閑,看不出半點異樣:“本少爺出身清河崔氏,聽聞齊王起事,特帶領家中好手,前來投奔。”說著,他打量了燕弘亮一眼,道:“本少看你,也挺一般啊,你都是平西王了,本少能得個什么官?”
聽聞李牧是來投奔的,又是出身清河崔氏的少爺,燕弘亮眼中的敵意少了很多,糾正道:“現在已經沒有什么齊王了,兩日前,我皇已經登基稱帝,如今是我大齊的開國皇帝,不再是唐朝的王爺了。陛下求賢若渴,你能來投奔,陛下必然高興。至于能封什么官,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招募五十人,可封隊正,五百人可封郎將,兩千人可做兵部侍郎,用人之際,多少不嫌多。”
說完了,又補了一句:“要是沒人,錢糧也可,都是有數的,該多少是多少,不會虧了你的。”
李牧一聽,笑了起來,從懷里抓出一個錢袋子,打開露個邊,黃澄澄的金光差點晃瞎了眾人的眼睛。李牧把錢袋丟給‘平西王’,把紈绔少爺的勁兒,拿捏得妙之毫巔:“本少爺還當是多大的事兒呢?不就是錢么?我崔家窮得就剩下錢了,你說個數,我先買個兵部尚書當當。這點零錢給你喝酒,咱倆交個朋友。”
燕弘亮一介武夫,沒有什么謀略,打開錢袋瞅了眼,至少也是幾十兩金子,登時便高興了。誰不喜歡人傻錢多的朋友呢?既然朋友這么有錢,還想買官兒,這事兒自己若是給他辦妥了,他還能不好好表示表示?
這可是個大買賣啊!
“賢弟!”燕弘亮把錢袋收好,稱呼都變了:“你看這也到了晌午了,賢弟一路辛苦,怕是沒吃飯吧?來,我請你吃飯,咱倆一邊喝一邊聊。”
說著,看向王富貴,道:“去,找幾個女人給我們兄弟做一桌好菜來,要有酒有肉。”
李牧可不敢吃他的飯,攔住王富貴,對燕弘亮道:“鄉下的酒肉我吃不慣,這里帶肉干和好酒,你若不嫌棄,咱倆就在”李牧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老榆樹,道:“在那樹下聊聊得了,吃完了還得趕路呢。”
“也好!到了齊州,我再請你,這破地方也沒啥好吃的。”
李牧對身后親衛使了個眼色,親衛隱隱圍成一個半圓,把其他人都擋在了外頭。
李牧和燕弘亮來到樹下,席地而坐,一邊嚼著肉干,一邊聊起了齊州的事情。
兩日前,李佑在他舅舅陰弘智的主張下,宣布登基為帝。國號大齊,年號天佑。為振士氣,大肆封賞,陰弘智封為尚書令,從龍之功第一,眼瞅著是頂了長孫無忌的位置。燕經信、燕弘亮兄弟倆,加上昝君謨、梁猛彪,四人分別受封平東王、平西王、平南王、平北王,加起來號稱“四方王”,頗有點東北F4的味道。原本他們麾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將校俱都得以封賞,王富貴本來是燕弘亮的一個小妾的哥哥,借此東風,也混成了忠勇將軍、輕車都尉、平西王帳下左先鋒。
馬上就要造反了,為了解決兵馬糧草不足的問題。英明無比的大齊皇帝陛下,想出了超越當代千年的辦法。他授意所有大齊官員百姓,自己發展下線,招多少人,當多大的官兒。捐多少錢糧,封多高的爵位。他還讓大齊尚書令陰弘智搞了一個詳細的價格出來,并且傳令下去,童叟無欺,不管出身如何,只要是達標了,官位,爵位,絕對不吝賞賜。
王富貴會出現在這里,也是因為這道旨意。他要把這個村子里的所有男丁,都編入自己的麾下。這樣他的忠勇將軍、輕車都尉、平西王帳下左先鋒,也可以往上挪一挪了。平西王雖然已經到了頂,再沒法升官了,但是可以加特進啊?什么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什么的,可是只有陰弘智一個人享有呢,他們所謂的‘四方王’,還得為這個目標更加努力才是。
聽聞李牧自稱出身清河崔氏,平西王燕弘亮便動了心思。他再腦殘,也知道五姓七宗的威名,如果清河崔氏能加入大齊,他的功勞可就要超過其他三位‘四方王’,達到從龍之功第二了。王富貴會出現在這里,也是因為這道旨意。他要把這個村子里的所有男丁,都編入自己的麾下。這樣他的忠勇將軍、輕車都尉、平西王帳下左先鋒,也可以往上挪一挪了。平西王雖然已經到了頂,再沒法升官了,但是可以加特進啊?什么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什么的,可是只有陰弘智一個人享有呢,他們所謂的‘四方王’,還得為這個目標更加努力才是。
聽聞李牧自稱出身清河崔氏,平西王燕弘亮便動了心思。他再腦殘,也知道五姓七宗的威名,如果清河崔氏能加入大齊,他的功勞可就要超過其他三位‘四方王’,達到從龍之功第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