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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弘文館

  長安的學府,有國子監,弘文館,崇文館三處地方。這三處地方,雖然都是教授生徒,但其面對的對象,卻大不相同。

  國子監,乃是中央官學,是古代教育體系中的最高學府。唐時有很多番邦派來的留學生,例如來自日本的遣唐使等,都在國子監中學習。相對于國子監的官學地位,弘文館與崇文館,則帶有一點私塾的性質。

  弘文館歸禮部,官員稱弘文館學士,負責校正圖書,教授生徒,參議朝廷制度及禮儀等。每一期收生徒三十八名,都是朝中宰相與功臣之后,所學的知識,考試等,同國子監。簡單來說,弘文館跟國子監差不多,只不過是私立學校而已。

  崇文館卻大不一樣,崇文館本是皇家圖書館,供太子讀書學習之用。皇帝聘請老師,在此給太子講解經義及世間道理。能入崇文館講學者,無一不是當世大儒,稱為崇文館博士。太子讀書自然不能一個人讀,需要有伴當,唐制規定:“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族、皇太后,皇后大功親屬,宰相及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換言之,這些陪太子讀書的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一品國公的嫡子,他們是皇帝為太子選的‘班底’,朝夕相處培養默契,等太子長大之后,他們也長大了,繼承父輩的爵位,效忠下一代帝王。

  唐觀是唐儉的幼子,沒有陪太子讀書的資格,所以在弘文館就學。弘文館的老師有弘文館學士,也有國子監派來的教授。現在的國子監祭酒叫做孔穎達,此人為孔子第三十一代孫,歷經北齊,北周,隋,唐,四個朝代。隋末之時,天下動亂,曾避難于虎牢。大唐立國之后,李世民聞其才名,也因其孔子后人的身份,把他召來長安擔任國子監祭酒,負責教育之事。

  孔穎達為人古板,是個老學究,在他的世界里,孔孟之道就是真理,任何事情都不能與之沖突。他講解的經義,從來都是一字不差,三十歲時候是怎么講的,五十歲時候還是怎么講,刻板得令人發指。跟后世老師的毛病一樣,他喜歡老實聰明的學生,不喜歡笨學生。唐觀有些不一樣,他是那種聰明卻不用功的調皮學生,在孔穎達眼中,比笨學生更加討厭。

  這次孔穎達來到弘文館,是為了邊塞詩一事。李靖大軍不日即將凱旋,作為國子監祭酒,孔穎達覺得應借此機會,讓學子們感受一下邊塞的氛圍,免得都成為太平學子,沒了居安思危的警惕性。因此他才讓學子們以‘邊塞’為題作詩,不止是弘文館,國子監和崇文館也都留了一樣的作業。

  七日的時間,對作詩來說,足夠用了。按孔穎達的想法,這些學子們,就算做不出佳句來,但至少也能對付出一首,不至于交不上卷。但七日過去了六日,交卷之人寥寥無幾。尤其是弘文館,竟然只有兩個人交卷,而且做得詩狗屁不通。孔穎達氣得暴跳如雷,這才來到弘文館,就是想看看這群生徒到底是為什么寫不出詩來!

  沒想到,剛來就有人交卷。而且還是讓他印象頗深的一個調皮鬼交的卷,孔穎達本來沒指望唐觀能寫出什么好句來,攤開紙張隨便看了一眼,但就這一眼,他便挪不開目光了。

  “好個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一言道盡邊塞戍卒之苦,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啊!”

  整首詩看罷,好一會兒,孔穎達才感嘆般說道。他旁邊的另一位弘文館學士聽到孔穎達竟然對唐觀所做的詩給予了如此高的評價,疑惑地湊了過來,皺著眉看完了詩文,道:“夫子,這詩…不似是唐觀能寫出來的。”

  孔穎達哼了一聲,道:“當然不會是他能寫出來的,你看這詩,氣度磅礴,意境深遠,哪是一個毛頭小子能寫出來的。”

  “難道是唐大人…”

  “不,絕不可能,唐大人怎可能替子代筆,不要猜了,把唐觀叫來,一問便知。”

  “夫子稍等。”這位學士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把唐觀帶來了。唐觀兀自還拿捏著架子,他知道李牧這首關山月的水準,放眼這次所有學子的詩作,絕對沒一個能比得上的。所以心里并不擔心,只等著孔穎達夸獎呢。

  “夫子…您喚我?”

  “嗯。”孔穎達應了一聲,指著桌上的詩文,道:“這首詩是誰做的?”“啊?”唐觀心里一突,語氣有些結巴:“還、還能是誰,自然是學生我了。”孔穎達沉下臉來,道:“你有多少斤兩,能瞞得過我的眼睛?這等詩文也是你寫得出來的?不是飽讀詩書的大詩人,絕對寫不出這等詩文,你還是老實說吧,再胡扯,我要告訴你爹了。”

  唐觀聽到這話,趕忙道:“夫子您別動不動就找我爹啊…我爹新婚燕爾,哪有工夫管我。唉!好吧,我老實交代。這詩確實不是我寫的,但也不是什么大詩人寫的,寫這首詩的人,才識字不久。而且他并不把詩文當回事,稱其為小道,說只要知道字意,按照格式排列就是詩,一點難度都沒有。這和夫子講得可不一樣,學生也是有些恍惚,這才拿來讓夫子品評的。”

  “詩文是小道?”孔穎達皺起了眉頭,冷哼一聲,道:“詩文若是是小道,那何為大道?以為做了一首好詩便了不起了么?他是何人,老夫要找他理論!”

  唐觀忍住笑,道:“此人乃是逐鹿侯李牧,他對我說,詩文是小道,鐵錘,木鋸是大道,他還說他沒空琢磨詩文,正忙著研究一種可以加快耕地速度的犁!”“哈!豎子敢爾!竟把詩文與鐵錘木鋸相提并論,簡直有辱斯文!”

  唐觀見火氣拱得差不多了,再加了一把勁,道:“夫子,學生覺得他說得或許也沒錯。實不相瞞,當時學生也和您一樣生氣來著,反駁了他。您猜他說什么?”

  “說什么?!”

  “他讓我現場命題,他再作一首詩,證明作詩對他來說毫無難度。學生不服啊,就以酒和月為題讓他作詩,他還真就當場又作了一首詩來,思考不過數息,簡直是張口就來!”

  孔穎達怒道:“你休要吹捧他,他作了何詩,拿來我看!”

  唐觀把早已謄抄好的把酒問月從懷中拿出交給孔穎達,孔穎達急急打開,半響沒有說話,臉色憋得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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