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青、和尚、金山寺
“所以說，要找到那什么上古時候的東海龍宮的寶藏，還是要靠那頭妖蛇二青？”
高仁指了指東邊天空，與此同時，天上烏云更加密集，電蛇亂舞，風云變幻，隱隱旋轉不停，再次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是這個理！”吳大捕頭苦笑著點點頭，大海不比陸地，千丈海底之下，那是人類修士都不敢涉足的所在，也只有水妖之屬，仗著強大的肉身和天生的水系神通，才能下去片刻。
茫茫大海，要找到一處不知多少年前的上古海神遺跡，這難度不小。
也就那耍蛇人不知道從哪里得來一張殘缺的藏寶圖，仗著御蛇之法，苦盡數年，才略有所獲。
但那大機緣，終究還是便宜了一條妖蛇。
“而且，那寶藏說不定早已經被那二青給禍禍了吧！不然，它如何能夠這么短的時間便得道！”
聽到高仁如此之說，吳大捕頭剛剛升起的一腔熱血便被澆滅了。
一臉的悻悻之色。
“不過…”
高仁掐了掐手指，看著那天劫不禁露出了一抹嗤笑。
“萬化門水部…蜀山峨眉來的劍仙真人…好似還有禿驢…真的是好不熱鬧啊！區區一條妖蛇，留到現在還不出手，真將這蒼生都當做芻狗了嗎？”
高仁再次轉頭看向那文人聚集起來的浩然正氣，微微搖頭，嘆道：“好算計！好算計！！”
聶小倩和吳青看著高仁自言自語，有些聽不懂了。
怎么？
這妖蛇還是這么門派故意為之？
“走吧！”
吳大捕頭攜了那半死不活的老頭，立刻便跟著高仁而去。
錢塘江江心，與臨安城遙遙相對的，有一座江心嶼，名曰:龜山。
其山如名，山勢平平，有一個緩緩的弧度，看上去，就像一片龜殼子。山上少樹木，多石頭，頂峰中心處建立一間小廟宇:龍王廟。
雖說上古神靈的統治早已經覆滅，但在大乾王朝，也還是有些廟宇香火祭祀，土地廟、龍王廟皆有遺留。
當然，更多的還是和尚廟和道觀。
但凡大一些的河邊，以及人群集居處，都會有龍王廟的所在。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做的太絕，這偌大的天下，就真的是不好管理統治了。
在某些古老的傳說中，天地有龍。龍則是專門負責雨水的神祗，接受百姓香火供奉久矣。每逢久旱不雨，或者久雨不止，民眾都會到龍王廟里燒香祈福，以求龍王治水，保風調雨順。
求得多了，總會有一兩回靈驗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龍王顯靈，或為氣候不期，那就很難說得清楚了。
早已成為傳說，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在凡間出現過。其蹤跡，甚至比“神仙”還稀罕得多。
縱然如此，但百姓對于龍王廟的虔誠度早已根深蒂固，很難動搖。
龜山上的這座龍王廟雖然處于江中，但卻一向都是香火很旺盛的，廟宇固然建筑得矮小，但飛檐走壁，紅墻碧瓦，一應俱全。
大門兩側，聯曰:千秋歲月龍出水;百載風云人求順。橫額:澤潤蒼生。
廟內擺設簡單，只供著一尊紅面小神像，身披紅袍，留黑須，煞是威猛。
這就是百姓們臆想的龍王模樣。
此時，因為東海里雷霆萬鈞，大雨傾盆，連帶著這錢塘江上也是洪水漫漫，猶若汪洋。
倏爾之間，那滔滔江水之上現出一人，踏波而來。
緊接著，又有一少女緊隨其后，雖然略有狼狽，但卻也能徒步渡江。
吳大捕頭看著滔滔江流，頹然長嘆。
高仁一踏上那江心小山，腳尖輕點。
突然，腳底下的小山微微一震動，緊接著一個巨大的從水底升出了水面。
這座山，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老龜。
“貴人？”這巨龜竟然口吐人言，臉上更是露出人性化的表情：“八大王有交代，貴人乃富春江水族的貴客，我等遇到，皆要以弟子禮相待，不知貴人有何事需要小龜代勞？”
“我來找你為了驗證幾件事！”
“您請說，小龜在這江心沉浮了三百年，積攢功德，雖然大多數的時候都在沉睡，但這三年來江上海里亂紛紛，哪里能睡得著，倒也看到了些東西…”
“海里有龍宮寶藏，都有誰在謀劃？”
這巨龜沉思片刻，說道：“東海龍宮、海外仙山，這傳說由來已久。最開始大乾朝廷都想撞撞機緣，我還小的時候，那真的是熱鬧的很啊！上百艘大船出海，蔚然壯觀…后來一無所得之后，出海的船只便少了，近些年來應該是一個叫作萬化門的勢力出海次數最多，他們隱秘的探索了好些年，應該是沒成。后來還找了八大王，想合作來著。但八大王早就立下了規矩，我等富春江水族，止步于錢塘江出海口，所以最后不歡而散…”
“三年前那二青也不知怎么就吃了狗屎運，竟然真的被她給找到了龍宮…”這巨龜砸吧嘴，連連搖頭，讓小山都劇烈的震動了起來，顯然是心里很激動。
“唉！還是定力不足啊！”巨龜將腦袋埋進水里，清醒了幾次后，這才道：“八大王的規矩我等自然不敢破，但那萬化門卻是如獲至寶，好像北邊還來了個和尚，金山寺的高僧吧！也不知道這龍宮寶藏要落到誰的頭上，若我說啊！八大王要是出手，這龍宮早就被搬空了，哪能便宜了她…”
綠毛腦袋朝著東邊伸了伸，搖頭道：“不修功德，最后必然身死道消…咦！她的天劫渡過去了！！！”
“這怎么可能呢？”
巨龜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張大了嘴：“三百年積攢功德，我也不敢渡劫，她才修煉幾年？一身業力加身…竟然渡過了天劫？老天爺啊！這怎么可能？這不合常理啊！”
“公子，我們現在怎么辦？”聶小倩問道。
“不急著出手，先看著吧！”高仁拿出從盤龍江里得到了魚妖妖丹，說道：“和你做個交易如何？”
“魚妖的妖丹？咦，有一絲蛟的氣息，這魚妖快要躍龍門了吧！貴人需要我做什么？”
“盡量靠近些可以嗎？看看熱鬧。”
“這個…倒也無妨，只要不出海便可，我好久沒動過了，貴人站穩了！”
耍猴兒不怕人多，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個大熱鬧，高仁很想看看他們怎么收場，不介意橫叉一腳讓他們收不了場。
“阿彌陀佛!”
東海之上，忽然之間，傳來一聲莊嚴浩大的佛號，驚得腳下的巨龜都震動了一下。
差點掉頭便走，怕被度化了。
那佛門禪音震撼心神，觸動道心。
不過畢竟背后有個八大王做靠山，加上三百年馱龍王廟的定心，立刻便收斂心神鎮定下來。
漂浮在出海口附近，張望之間，只見一名身穿紅色金邊袈裟的和尚在天劫后的天空中飄然而來。
“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莊嚴而浩大，直如響在耳邊，震得耳里嗡嗡響。
下方那剛剛度過天劫還未恢復過來的二青卻是不濟，定力很是不足，道心極其不堅定，全身盤旋成一個圓圈，形成最嚴密的防御狀態，一棵碩大的蛇頭縮在最里面，在梵音下微微有哆嗦之意。
那和尚踏在水面上，手托著一個紫金缽盂，面目表情無悲無喜，一眼看下來，仿佛穿透一切表面的偽裝，直透本質。
“好一條青龍，本寺正欠缺一護寺靈獸，你可愿意皈依我佛？”
說這話時，無論是高仁或是二青，都分明看到這大和尚的身后，驟然有異像現出——紅光道道，蓮花朵朵，一尊高達丈余的大佛現身出來，其面目慈祥，盤膝坐在一片蓮花座上，不動如山，雙目微閉，面露微笑，手結法印于胸間，顯示出一種非常安詳的神態來。使人一見，倍感親切，頓生佛性，當即就要跪倒磕拜，皈依佛門去。
“這是…這是金身法相，羅漢真身…”腳下，巨龜失聲驚叫：“快走，快走，若是被度化了，八大王將小龜我救回來，今后也是一輩子吃齋念佛…”
“他的目標好像不是你，你怕什么？”
“說的也是，要度化那二青，顯然沒有余力再度化我…唉！謀劃三年，這二青一舉化蛟，金山寺獲此靈獸，再謀劃龍宮寶藏輕而易舉啊！”
“不會這么容易的…”小倩極其肯定的說了一句。
“萬化門不可能是金山寺的對手。”巨龜輕嘆，搖頭晃腦說道：“你不知道，這群和尚的勢力是有多大，區區一個萬化門，哪敢搗亂…”
“公…蜀山峨眉來了個劍仙，定然是為此蛇妖而來！”
本想說公子在此，什么萬化門，什么金山寺，都不過爾爾。但最后關頭還是改口…
“峨眉的劍仙？那倒是有得爭…不過，峨眉畢竟遠在蜀州，金山寺卻只隔著幾個山頭啊！”
眾目睽睽之下，那妖蛇二青很慫的伸頭出來，巨大的蛇頭沖著大和尚連連點頭，作磕頭狀，顯然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瞧它的模樣，雙瞳無光，卻是心神被禪音攻陷，要被度化了。
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一頭才修煉幾年的小妖，機緣巧合吞吃丹藥，實力暴漲到渡劫的程度。
這又有何用？
遇到這大和尚這般擅長精神攻擊的高手，彈指便降服。
“可惜了，實在可惜了，八大王若不是定下了規矩，不許出富春江一步，這東海龍宮的寶藏哪里會落到這些人之手…”
巨龜頹然長嘆：“連金山寺都看中這樣的寶藏，峨眉都從萬里之外的蜀州巴巴的趕來，八大王怎么就不動心呢？”
“啊呀呀…三百年定身，我這顆心還是難以定住啊！”
高仁終于倒是知道為什么這腳下巨龜要做馱廟的龜山了，一頭龜妖，怎么就有點話癆呢，是不是太久沒說話，今日將幾十年的話都給吐了出來。
“金缽禪師，你們金山寺吃肉，總要給我們這些幾十年來守在臨安城的苦哈哈留口湯吧！”
就在此時，那波濤洶涌的水面上陡然出現一個看上去很是年輕的女子，她容顏如玉，身材修長，蠻腰纖細，雙腿筆直，一身淡藍色的衣裙自然飄動，有一股超塵脫俗的氣質。
雖然出言便是粗俗之詞，但那種超塵脫俗讓這粗俗之語也成了一種美。
水，一種水一般的清純之感。
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此女，已經得“水靜”之道。
“水婆婆，你要爭奪金山寺的護寺靈獸嗎？憑你萬化門，還是你這上三品的修為？”
“金缽禪師好大的威風，二青無主，怎么就成了你金山寺的靈獸？”
水婆婆伸出青蔥玉指，掐著蘭花指微微朝著那二青一揮手，一股水汽氤氳，便要隔開妖蛇與那金身法相之間的聯系。
“敢耳！”
金缽禪師一聲大喝，喝聲中分明蘊含進了極其厲害的佛門功法“獅子吼”，先震水婆婆魂神。然后呼的，一口紫金缽盂飛旋而去，遇風而變，最后大如籮筐，直向那二青頭上罩下。
那水婆婆并未乘機相攻，而是依舊站定在海面之上，冷眼旁觀。
那紫金缽盂里似乎有無盡吸力，偌大十數丈大小的青蛇竟然直接飛了起來，朝著缽盂而去。
金缽禪師隨之便朗聲道:“二青，你既然愿意皈依我佛，便是我金山寺護山靈獸，誰也帶不走你…”
二青略有掙扎，但在那高達丈余的大佛鎮壓下，只能乖乖聽話，把蛇頭探入缽盂之中，隨后綿長的身軀慢慢地全部沒入進去。
那缽盂，其內竟猶如空闊無止境，把偌大一條大蛇裝納進去，一點問題都沒有，隨后慢慢恢復成原狀，重新被大和尚托在掌心內。
此時，天上的烏云也漸漸散去，太陽照落，讓降服了妖蛇的大和尚看上去猶如佛祖臨塵。
做完這一切，大和尚冷眼望向西天邊，并未飄然離去。
“…你說對吧，峨眉來的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