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劍士的對話方式

　　理查特納爾，外表很長得很法蘭克人，身材魁梧，黑色頭發，蓄著大胡子，胡須里黑白摻雜。

　　另外，他的持劍方式也很法蘭克，不像阿斯克這樣將長劍掛在腰側皮帶的搭扣上，隨時可以按住劍柄或出鞘的東方式佩法，而是抱在雙臂的中央，無鞘，用布條簡單地纏了起來。

　　“武器大師？”看見阿斯克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理查特納爾出聲問道。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仿佛是在胸腔里回蕩出來一般。

　　“劍術大師？”阿斯克反問他道。

　　劍術大師，既是一種血脈（近似武器大師，只是在刀劍方面特化專精），同時也是一種職業。

　　對那些致力于提高劍術實力，以及教授傳播自家劍術流派的劍士的尊稱。

　　“我沒見過你。”理查特納爾說道。

　　“你總不可能見過所有人。”阿斯克說。

　　“不。”理查特納爾搖頭說道，“厲害的劍士，我只要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我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劍士。”阿斯克回答說道。

　　“但你的劍術很強。”理查特納爾說，“我感覺到，你的劍術師承來自東方。”

　　“怎么感覺出來的？”

　　“直覺。”理查特納爾松開雙臂，長劍墜落刺入地面，布條如漣漪般散開在空中，“用劍者的直覺。”

　　“你有察覺嗎？劍是有靈魂的。”他的胡須抖動，含糊地咕噥說道。

　　“在你握住它時，它自然而然就成了你身體的構成，你手臂的延伸，你靈魂的一部分。”

　　“當你持劍，它也輕吟；當你揮劍，它也怒吼；當你收劍，它也嘆息。”他撫摸著自己的劍柄，仿佛在和它對話似的，眼神如磐石般巋然。

　　這老爺子果然已經半瘋了…阿斯克無奈想道。

　　在《鐵與火》的世界里，等級超過20級以上成為半神，無論是玩家還是npc，都不得不面對一個隱藏屬性：san值。

　　單純按照克系風格，san值翻譯成“理智”其實不大妥當，準確的說應該是“人類的理智”。

　　等級越高，不僅僅是上與純血人類越發遠離（所謂的非人化），精神上也會開始受到法則的侵蝕。

　　畢竟成為半神的關鍵，就在于自身和法則的融合。融合越多，實力越強大，精神上也越發瘋狂。

　　lv.20lv.30，san值在100和50間波動，超凡者日常只需要應付一些幻覺和囈語，平時表現也與正常人無異，這個階段被稱為“精神反常”。比如希拉她的那位祖父。

　　lv.30lv.40，常態san值下降到50以下，幻覺和囈語會進化成對的傷害和精神的侵蝕，需要超凡者主動抵御并且將其消滅。

　　比如這位理查特納爾劍圣老爺子。

　　在其他人的視角看來，就是半神走在路上，突然間就開始戰戰戰，仿佛和看不見的怪物做生死廝殺般，或者是突然開始自言自語，與不可聞的囈語對話，因此這個階段也被稱為“半瘋階段”。

　　lv.40就是滿級，玩家們升不上去，npc升上去就是徹底瘋狂。

　　畢竟失去人類的理性，基本上就和被奪舍無異，等價于靈魂死亡。

　　這個機制最初出來的時候，各大玩家論壇幾乎罵聲一片，沒人喜歡這種“等級越高越瘋狂”的設定——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合著我們老玩家練度高還要被限制了？

　　然而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

　　升入半神的玩家們發現，在主位面的自然界里，能挑戰自己的敵人和超凡生物們已經很少了，幾乎都可以用腳打，隨便亂殺，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畢竟半神已經是凌駕于主流之上的級別了。

　　反而是當自己陷入瘋狂時，那些幻化出來的怪物有著出乎意料的強度，殺死它們可以回升自己的san值，同時增加自己和相應法則的融合度，總而言之就是又有難度又能變強。

　　打個比方，就像是植物大戰殭尸的無盡模式，立刻受到了一大批高練度玩家的歡迎與沉迷。

　　言歸正傳，眼前這位理查特納爾老爺子，如果阿斯克記得沒錯，他在這個時間點上應該是lv.34左右，也就是典型的半瘋階段。

　　在魔潮等級上限為lv.10的情況下，半神和怪物的搏斗異常兇險，一不小心就會過度用力，然后因靈性失控掛掉。

　　不過老爺子是物理系半神，一身實力基本都來自純粹和戰斗經驗，受魔潮限制影響不大，據說他還在與幻覺和囈語的常年搏斗中，自行領悟了一套劍法，并寫成一篇叫做“zettle”的長詩，里面通篇都是精神病人般語無倫次的單詞和語法。

　　不同的劍士閱讀這篇“zettle”，居然還能從中解讀學到不同的劍術招式，堪稱西方中世紀劍術版“易筋經”。

　　“你認識我。”理查特納爾說道。

　　阿斯克皺眉不答。他現在有些吃不準對方是真人還是假貨，不過真人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當前魔潮等級lv.10，異變不可能復制出真正的半神，頂多就復制出一個半神的殼子，其實力等級最高lv.10，那沒啥意義啊——打不過人也騙不了人，有什么用。

　　“讓我們對話吧。”理查特納爾拔出長劍，“用劍士的方式。”

　　“不能用正常人的對話方式嗎？”阿斯克嘆息說道。

　　“口舌之言，孱弱無力；金鐵交擊，鏗鏘有聲。”理查特納爾說道。

　　阿斯克：………

　　來了，動不動念詩，就是這位劍圣老爺子的特色。

　　阿斯克只得右手抽刀，左手拔劍，緩緩拉出一個刀劍雙持的架勢來。

　　“先看看你的基礎吧。”理查特納爾這樣說著，突然間就消失在原地。

　　消失？不對，是他的速度太快！

　　阿斯克右刀驟然下劈，左劍則是朝前方空處一刺。理查特納爾已經閃現在他身前，長劍向上揮出震開他的右刀，同時旋身躲過他的左劍突刺，長劍從一個刁鉆的角度削向他的咽喉。

　　神羅理查特納爾劍術，斬喉。

　　神羅的斬喉，與東羅劍術的虎切類似，都是用長劍削向對方咽喉。只是虎切講究速度要快，角度要刁鉆；而斬喉則更要求干脆利落，一擊斃命。

　　劍圣老爺子的這一記斬喉，可謂速度與力道兼備，換作正常人站在這里，立刻就是被切開氣管身死的下場。

　　然而阿斯克左手腕部回拉長劍，恰好用護手格住了對方的斬喉。

　　“咦？”理查特納爾咦了一聲，因為用護手附近的劍身進行招架，正是他本人劍術流派的一個特點。

　　劍圣老爺子向后疾跳，空中揮劍，圓月斬！

　　阿斯克右刀向上縱劈，以逆向半月斬和對方的圓月斬對劈招架，左手長劍則是平放胸前，然后又接一記突刺。

　　“東羅的鷹揚之劍。”后跳中的理查特納爾說道，空中反手以劍鄂格住阿斯克的劍尖，整個人被劍上力道推得后飛。阿斯克已經收劍，隨后右刀劈砍，左劍揮刺，從兩邊再次向他發起突襲。

　　“這是什么劍術？”理查特納爾接連后跳，閃過對方的全部攻擊，嘴里好奇問道。

　　“雙手刀劍刺殺術。”阿斯克說。

　　“右刀力沉，左劍靈動，雙手合擊，防不勝防。”理查特納爾又開始念詩。

　　阿斯克無語，右手在腰間一抹，手中軍刀陡然便換成了戰斧。

　　“武器大師的‘快手’。”理查特納爾說道，“右手持斧，左手持劍，荷爾施泰因雙持流？”

　　“蠻族戰術。”阿斯克這樣說著，突然便將戰斧向他擲去。

　　理查特納爾手腕急旋，用長劍劈開飛斧。

　　僅僅是在飛斧遮蔽視線的一剎那，阿斯克已經急沖迂回到他身后，龍切！

　　劍風從后方悄無聲息襲來，劍圣老爺子背后卻仿佛長了眼睛般，前沖跳躍進行閃避，隨后腰間便傳來劇痛。

　　如果是長劍的長度，理查特納爾的前跳本是可以從容閃過的。然而阿斯克空著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長槍，憑借著更遠的攻擊范圍，疾速刺中了他的后背。

　　龍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