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巴西帝國 下

　　穿過莫得羅廣場，走進薩爾瓦多皇宮，埃貝爾在空曠的殿堂內，隨意找到一個位置坐下，耐心等待著宮殿主人的到來。

　　宮殿內靜悄悄的，往日里數百人聚座一處的椅子上，空蕩蕩的只有十余人。

　　帝國財政部部長洛雷托伯爵（1879年因護衛伊莎貝拉公主有功，由男爵升為伯爵。）、帝國陸軍總司令加西亞元帥（受封阿卡茹公爵。）、帝國首相福羅伯特公爵（首相）

　　帝國海軍司令德烏伯爵、帝國外交部部長馬科斯男爵、帝國教區主教安東尼奧•費茹…

　　宮殿內坐著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每一位都是巴西帝國內部位高權重的人物。

　　看到一眾帝國要員齊聚薩爾多瓦皇宮，埃貝爾意識到這次會議的特殊性，便暫時按耐住向伊莎貝拉女皇建言的沖動，繼續端坐在座位上。

　　“陛下到！”

　　十余分鐘過后，伴隨著一道有力的唱名聲，頭戴皇冠、一身華麗白色長裙打扮的伊莎貝拉女皇和皇夫伊尤公爵，在眾人的行禮注視下，并排坐在主位上。

　　“今天把諸位叫來，是有幾件要事，需要大家一塊商討商討，做出決斷。”

　　伊莎貝拉女皇開口道：“這第一件事情便是參與叛亂活動人員的最終處理問題，根據加西亞元帥和各州數位將軍近來反應的問題看，直接參與叛亂和涉嫌為叛亂武裝提供物資支持的人員總數超過20萬人，20多萬人一直關押或者隔離起來，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最終如何妥善解決叛亂黑人管理和安置問題，還是要盡快拿出個穩妥方案來。”

　　伊莎貝拉女皇說完話，將目光下意識的投向資歷最深的福羅伯特公爵，希望獲得對方的支持。

　　“十年前，叛亂武裝活動聲勢浩大，席卷帝國中北部十余個州，目前，帝國直接控制的中部沿海地區八個半州，皆經歷過叛亂武裝的破壞。”

　　福羅伯特公爵簡單敘述了一番叛亂活動涉及的區域，接著道：“武裝叛亂活動以本土黑人為主，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本土白人、印第安人以及混血族群加入叛亂，而叛亂發生后，目睹叛亂武裝對帝國本土造成的經濟、政治破壞，一些地方指揮官難免做出一些過激舉動，將部分同情叛亂武裝、或者是因為膚色的緣故而被認為是叛亂武裝同伙的居民，集中關押、隔離。

　　戰爭時期，為了確保平叛戰爭及早結束，地方軍官們采取這種一部分過激行為可以理解，不過，現在戰爭結束，帝國政府的當前任務應當是彌補戰爭創傷、統籌發展因為戰爭停滯不前的經濟和國民生活。

　　因此，我認為，對于被集中關押和隔離的20余萬人員，應當秉承寬大為主的原則，處決一部分犯下重大戰爭罪行的罪犯，監禁一批罪行較輕的武裝人員，然后再以陛下的名義，饒恕剩下那些，參與叛亂活動程度較輕或者未直接參與叛亂活動的人員。”

　　“帝國控制區域內，黑人以及混血黑人數量是白人的四倍，強行處決全部叛亂黑人，恐怕會激起本土黑人不滿，但是只處決一部分犯下嚴重戰爭罪行的叛亂人員，對其他叛亂武裝人員全部寬大處理，刑罰太輕，恐怕難以起到懲治警戒的效果。”

　　福羅伯特公爵退出軍界，擔任巴西帝國首相，站在福羅伯特公爵的角度，處決首惡，寬大處理剩余叛亂人員，及早穩定并彌合巴西帝國內部各族群間的沖突、仇恨是解決平叛戰爭遺留問題的最穩妥方案，但是，以一個高級將領的角度考慮，加西亞元帥即便明白對方提出建議的出發點是為了巴西帝國著想，卻也不認為福羅伯特公爵的建議能夠饒過軍隊，得以實施。

　　巴西內戰爆發，伊莎貝拉公主能夠復辟并保有中部沿海地區八個半州的地盤，其中雖然有福羅伯特公爵、加西亞元帥等上層貴族階級的支持，但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卻是以埃貝爾為首的少壯派軍官。

　　埃貝爾所屬“巴西利亞騎士團”，脫身于巴西帝國尉官派，在原本歷史上，對巴西皇帝失望的尉官派，被共和派拉攏，成為了推翻巴西帝國至關重要的一股軍事力量，而漢國的意外崛起以及漢國軍政思想潮流的對外擴散，影響了一批激進尉官派成員，也正是這批接受新式軍政思想的軍官，從尉官派內部分離出來，轉而成了君憲、軍政思想的追隨者，進而在巴西內戰爆發之際，利用他們手中掌控的軍事力量，把伊莎貝拉公主扶上了女皇的寶座。

　　作為與福羅伯特公爵同齡的傳統軍人，加西亞元帥在逐步接觸并了解埃貝爾等人的主張后，雖然對他們的激進思想有所保留，但是，面對巴西帝國內部、外部的多重威脅，以及南美漢國一步步壯大崛起的事實，他也不得不承認，少壯派們主張的君憲、軍政體制，是一個風險巨大的道路，同時也是當前，能夠挽回巴西帝國傾頹局勢，最有效的方式。

　　默許了少壯派的救國主張，并且逐步將帝國軍隊的權力轉移到埃貝爾手中，加西亞元帥在思想傾向于少壯派的同時，也在盡力發揮自己的余熱，彌合少壯派軍政勢力與帝國政治勢力兩方的分歧和矛盾。

　　“平叛戰爭結束，恢復帝國本土經濟非常重要，不過，懲處參與叛亂的武裝人員，給予他們應有的刑罰，也是必要的手段，否則的話，帝國動員數萬軍隊，歷時近十年取得的勝利成果，很可能因為懲治程度較輕，無法給那些參與叛亂的人員留下深刻的教訓和警醒，也無法給那些戰斗在一線、留血犧牲的帝國軍人們一個合理的交代。”

　　加西亞元帥是陸軍總司令，他的話代表著陸軍眾多軍官們的意見，福羅伯特公爵做不到罔顧他的意見，強行推行自己的主張。

　　“直接參與叛亂的武裝人員有7萬人，間接或者被認為有嫌疑的人員有16萬人，依照元帥閣下的建議，這些人應當如何處置？”

　　“對于如何處置叛亂人員，陸軍部拿出了一個初步的方案。”

　　加西亞元帥等來了福羅伯特公爵的讓步，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接著道：“埃貝爾將軍，請您代替帝國陸軍，為陛下、伊尤公爵以及在做的各位帝國要員們介紹一番帝國陸軍擬訂的平叛善后方案。”

　　“遵命，元帥。”

　　埃貝爾站起身，先是對著伊莎貝拉女皇、伊尤公爵行禮致敬，然后站直身子，語氣尊重道：“女皇陛下、伊尤公爵陛下。還有在坐的各位，提到參與叛亂武裝人員的最終處理問題，就繞不過早期的奴隸貿易。

　　奴隸貿易主要集中于本土中部沿海和北部地區，奴隸貿易廢除前，本土五個大型奴隸貿易中心，帝國控制區域內占了三個，分別是規模排名第一份薩爾多瓦、第二的累西腓、和第五分馬賽約，

　　途徑三大奴隸貿易中心進入本土的黑人數量，約占黑人年輸入量的百分之五十，因此，本土內戰爆發后，帝國控制區域內的黑人數量占比，約比南部共和叛亂份子占據地區高出兩倍。”絕世唐門fo

　　粗略介紹完巴西南北兩方族群比例構成的不同，埃貝爾繼續道：“帝國控制區與南部地區黑人總量以及黑人白人比例差距懸殊，共和叛逆份子采取拉攏、縱容黑人叛亂武裝的政策，或許能夠暫時穩住控制區域內局勢，但是帝國控制區域內，黑人以及非白人數量是白人的四倍以上，如果為了短期的經濟效應，放棄對叛亂武裝的必要處罰，那么當帝國再次面臨外部危機，尤其是南部共和叛亂份子，打著黑人、白人平權的幌子，向帝國控制區發動進攻時，那些曾經參與過叛亂、并且意圖分裂國家的混蛋，會感念帝國政府的寬容、恩賜，協助帝國軍隊抵抗南部共和叛亂份子的進攻嗎？”

　　“恐怕不會！”

　　不等待其他人做出回應，埃貝爾自己給出了答案。

　　“當然，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首相閣下對帝國和帝國皇室的忠誠，只是根據佩德羅一世陛下率領巴西臣民建立巴西帝國以來，非白人族群頑固得進行一場又一場旨在分裂帝國的武裝叛亂活動來看，即便給予他們更大的寬容和仁慈，也換不來他們對帝國以及女皇陛下的感恩和忠誠！”

　　埃貝爾層層遞進，一步步引出自己的論斷，而面對埃貝爾義正言辭的演說，其他官員包括福羅伯特公爵在內，都似觀看一場表演一樣，即沒有打斷他的講話，當然，也沒有人配合。

　　“將參與叛亂和有參與叛亂嫌疑的20余萬黑人全部處死非常不現實，但是，把他們留在帝國控制區內，坐視他們對帝國潛在的危害，則是對帝國的不忠！

　　所以，唯有效仿帝國曾經的敵人，把參與叛亂的黑人和可能參與叛亂的黑人，全部遷移出本土，才是最合適的解決方案！”

　　圖窮匕見，埃貝爾前后鋪墊，講了一大通的話，最后終于引出對參與叛亂人員的最終處置方案。

　　聽明白埃貝爾的最終意圖，福羅伯特公爵臉上表現出一種失望的神情。

　　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把黑人遣返回他們的老家非洲的想法，不是沒有先例。

　　南北戰爭之前，美國內部也有遣返黑人的想法，一批民間社會活動者，自發得籌集資金，執行遣返計劃，但是，因為得不到美國政府的支持，遣返計劃在執行二十余年后，最終失敗。

　　和美國當初面臨的局勢相似，甚至因為巴西帝國控制區域內，黑人數量占比過于龐大，要想執行黑人遣返計劃，巴西帝國政府面臨的困難程度，卻比美國大上十倍百倍。

　　福羅伯特公爵不相信埃貝爾沒有看到遣返黑人計劃的難度，當下單問道：“黑人在帝國本土生活了數百年，他們中大部分人，都認為是巴西帝國的合法國民，如果按照閣下的處理方案，將20余萬黑人全部遣返回非洲，那些遵守帝國法律，沒有參與叛亂的黑人族群，會不會認為帝國政府的處理方案，是對他們的歧視和敵對？

　　退一步說，即便不考慮帝國是否有足夠的財政實力，支撐遣返20余萬人行動的龐大開支，也不考慮控制區域內剩余黑人對這項計劃的真實想法如何，

　　單單是執行這項行動本身涉及的難題，帝國能夠一一解決嗎？”

　　“元帥和帝國參謀總部已經就遣返計劃中，可能出現的每一種情況，進行了推演和應對。首相閣下擔心的問題，也都在我們的應對計劃之內。”

　　埃貝爾臉上保持著基本的尊重，解釋道：“實行遣返計劃，可能面臨的阻礙主要來自帝國內部和外部兩個方面，

　　帝國內部方面，在平叛戰爭結束后，少量殘余的黑人、印第安人、黑白混血人種武裝，不再具備對帝國核心控制區域發動襲擊的能夠，如果執行遣返計劃時，導致叛亂活動再次爆發，依據帝國軍隊積累的平叛經驗以及叛亂武裝主力不存的情形，帝國軍隊有能力將叛亂活動，再次快速鎮壓下去。

　　帝國外部方面，

　　其一，根據美國執行《排華法案》和漢國遷移控制區域內黑人至非洲的經驗來看，歐洲列強國家和美國不會真正出擊阻礙遣返計劃的實行。

　　其二，我要向各位強調一件事，遣返計劃并不一定需要耗費帝國政府寶貴的財政收入，以派遣勞工的名義，把20余萬黑人賣給葡萄牙非洲殖民地的各個種植園主們，獲取的勞工費用，未嘗沒有可能抵消遣返計劃中各環節的消耗。（這時候巴西皇室和葡萄牙皇室是一家，由巴西伊莎貝拉女皇出面，聯系葡萄牙政府，商討遣返黑人計劃，可操作性較高。）

　　其三，完成第一批20余萬黑人的遣返行動后，構成叛亂武裝的黑人青壯力量得到進一步削弱，帝國政府對控制區域各地的控制力度得到更一步加強，社會治安得到改善，可利用土地增加，屆時，帝國對歐洲移民的吸引力增加，中斷十余年的歐洲移民輸入活動，也有希望得以恢復。”

　　就福羅伯特公爵提出的問題做出一一回應，并且介紹完完成遣返黑人活動后，對重啟歐洲移民行動帶來的有益影響，埃貝爾結束了自己的講話，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宮殿內眾人的回應。

　　實行遣返黑人計劃是一步險棋，一著不慎，可能會令剛結束戰爭陰云的巴西帝國再次陷入動蕩，類似福羅伯特公爵一般，擔憂遣返黑人計劃風險性過高的官員不在少數，在福羅伯特公爵之后，又有幾人先后提出自己的擔憂和見解。

　　加西亞元帥和埃貝爾知道想要勸說帝國內部的那些老式官員們，接受他們的方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在他們正式提出議案之前，便提前做好了準備。

　　反反復復的提問與解釋持續了約一個多小時，當福羅伯特公爵從埃貝爾一次又一次的補充中，了解到所謂的遣返黑人計劃，并不是一個軍隊臨時興起做出的決定后，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意見，勉強通過了埃貝爾的提案。

　　黑人遣返計劃得以成功通過，埃貝爾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要知道，從籌劃遷移控制區域內黑人、到今天遣返方案得以通過，埃貝爾和諸多少壯派軍官們，花費了近十年時間。

　　平叛戰爭時期，以平定叛亂為借口，對聚集區域的黑人族群，實行集中管理和關押，故意將平叛范圍擴大化，在進行平叛戰爭的同時，也為遣返黑人計劃做準備，將可能威脅遣返計劃的族群，提前控制和隔離起來，依靠這種學自漢國方面未雨綢繆的計策，埃貝爾和一眾巴西帝國少壯派軍官們，才有機會以自己主張，構筑巴西帝國未來的發展藍圖。

　　驅逐20余萬參與或者被認定參與叛亂的黑人族群是第一步，遣返計劃成功后，后面還有有第二批、第三批…以各種理由被遣返的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