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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解憂

  走出立政殿的李浙,抬起頭看了一眼陰云密布的天空,心情也變的陰郁起來。李浙拒絕了立政殿仆役為他撐傘,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漫天風雪中。

  回到自己的寢宮,李浙看到那位青衣道人依舊在自己的殿內煮茶,不由得有些火氣:“梁道長真是好悠閑,李浙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功夫在這里煮茶!”

  梁先生道長抬起頭看了李浙一眼,笑著說道:“殿下先平心靜氣,待貧道煮完茶,再發火也不遲。”

  李浙大怒,上前一腳踢翻火爐和茶壺,厲聲道:“煮煮煮!我讓你煮!”滾燙的茶水四濺,眼看就要飛到周圍的下人身上,梁道長一揮手中拂塵,那些水珠以一種非常玄奧的軌跡重新回到梁道長身前,一滴不剩,最終凝結成了一團拳頭大小的水球,緩緩轉動,里面甚至有茶葉在上下翻滾。

  梁道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按理說梁道長是客人,李浙寢宮里的下人沒必要聽他的吩咐,可是這些下人們沒有絲毫猶豫,迅速離開,退了出去。看到這一幕的李浙臉色更加陰沉。

  梁道長低頭看著那團冒著熱氣的水球,搖頭道:“罷了罷了,可惜了這壺蒙頂黃芽,本是師兄此次進宮送給陛下的,苦于沒有機會,貧道便想著和殿下同飲,可惜啊!”梁道長揮了揮衣袖,那團水球倏忽不見,只留下滿室水氣。

  梁道長抬頭看著面色不善的李浙,溫言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為何如此煩躁?”

  李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莫非梁道長不知道嗎?李浙被父皇封為魏王,不日便要出京就藩。”

  梁道長訝異的抬起頭:“恭喜殿下,賀喜殿下,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殿下為何悶悶不樂?”

  李浙睜開眼,滿臉冷笑:“喜事?你可知本王的封地在哪?”

  梁道長搖搖頭,李浙說道:“是那黔、贛二州。”

  梁道長恍然大悟,隨即啞然失笑:“殿下,哦不,王爺可是因為封地不合心意,才如此失態?”

  李浙瞇著眼睛道:“不然?那兩州乃貧瘠之地,道路險阻,遠離中原,又民風剽悍,盜匪橫行,封于此地,本王還要歡天喜地不成?”

  梁道長大笑起來,全然不顧李浙難看得臉色:“王爺大謬,封王之地,再如何貧瘠荒涼,那也是實打實的好處,那秦王封王就藩之時,可只有一個漳州而已,瘴氣彌漫,毒蟲猛獸肆虐,不過十年,便已立下無數功勛,封地也漲到三州之地,王爺比起他來,可要幸運太多了。”

  李浙冷哼一聲:“秦王是何許人也?梁道長拿本王跟他比,太抬舉本王了吧。”

  梁道長摸了摸頦下長須,微笑道:“秦王也是人,為何比不得?況且王爺乃嫡子,比他秦王身份尊貴,在貧道看來,王爺其實更為占優。”

  李浙哦了一聲道:“愿聞其詳。”

  梁道長道:“秦王赴任之時,南疆不穩,時有暴亂,巫族之民屢屢越境作亂,各郡守、縣令,皆是當地望族,根深蒂固,互相攀附,致使政令難以實施。當時圣上初登大寶,急于安撫民心,派秦王去漳州,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里看到一個海清河晏,百姓安樂的漳州,故秦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幾乎搭上性命,才有此功績。”

  “王爺此去黔、贛二州,和秦王大不相同,趙王在任多年,雖無甚功績,但也算為王爺打下了根基,而且圣上對王爺的期許也不會同秦王那般高,不求無功,但求無過。所以王爺只要稍微用心些,不用勞心勞力。”

  李浙大怒,拂袖道:“簡直是荒唐!都是藩王,本王為何不能建功立業?”

  梁道長微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秦王當時乃動亂之時,需強國安民。如今乃天下大定,只需守成即可。”

  李浙搖頭道:“那長此以往,無論是朝臣還是百姓,只知有秦王,不知有魏王,本王豈不是更加被動?”

  梁道長笑著說道:“非也非也,如今除了秦王,還有燕王和齊王,齊王和燕王自然是一條心,但因為齊王、燕王乃是先帝之子,身份有些忌諱,故秦王自然是不服齊王。論軍功,自然是燕王居首,但燕王冷酷好殺,尤其是殺起自己人來,毫不手軟,令人生畏,故不得朝臣之心。齊王仁義,賢名在外,然慈不掌兵,大雍以斬首記功,齊王歷次征戰,皆獲大勝,軍功少之又少。秦王嘛,這幾年的運勢可以說是如日中天,頗有些勢不可擋的氣象。”

  “貧道以為,如今三王勢大,王爺卻根基淺薄,寸功未立,近日來又連續挑釁算計雍山唐朝,為陛下所不喜。所以王爺此刻應該避其鋒芒,韜光養晦,靜待時機。若留在京里,萬一被人抓住把柄,或被人設計,則再無翻身之日。”

  李浙皺起眉頭:“那按照你的意思,本王去黔、贛二州反倒是件好事?”

  梁道長點點頭:“對于王爺來說,只要能離開京城,躲開圣上的視線便是好事,如此方能積蓄實力,拉攏各方強援,改變朝中大臣對王爺的印象。”

  李浙沉思片刻,眉頭舒展:“道長果然不凡,三言兩語便為本王解憂,只是本王勢單力薄,如何能在封地站穩腳跟?那些趙王舊屬可不會賣本王面子。”

  梁道長有些矜持的笑著:“若王爺不嫌棄,貧道愿同王爺一道前往,為王爺殫精竭慮,出謀劃策。”

  李浙大喜:“若得道長相助,本王就不怕了!來人,上酒,本王要與道長一醉方休!”

  梁道長單手撫須,哈哈大笑起來,甚是得意。

  燕王與唐朝一道越過承天門,向宮外走去。期間,遇到了心思重重的門下侍中陸懷海,以及心不在焉的戈陽侯陸文昭。見到燕王,互相行禮,陸懷海看都沒看一眼唐朝,草草敷衍而過,但是陸文昭停下腳步,與唐朝和燕王攀談了幾句。

  出了承天門,燕王轉頭看著唐朝,神情嚴肅:“我明日便要離京,你也盡早離開吧。李浙為人陰險逼仄,最喜歡搞一些鬼蜮伎倆來惡心人。”

  唐朝點頭道:“我近幾日也會離京,只是不知宮中會派何人來監視我。”

  燕王輕聲笑道:“派誰都一樣,不過是為了讓某些人心安而已。不過此去江湖,其中兇險,自然不必多言,唯望你謹慎行事,莫要以身犯險。”

  唐朝嗯了一聲:“二哥放心,其實我比誰都怕死,自然會謹小慎微。”

  燕王點頭:“那我先回驛館,若有需要,來信即可。”

  唐朝笑著點了點頭,燕王拍了拍唐朝的肩膀,轉身大步離去。

  回到青華園,春華正在帶領一眾仆役在翻修部分建筑,忙的不亦樂乎,唐朝站著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屬實多余,便進去了。

  他來到譚棉花所在的院落,青禾又在堆雪人,看來在桂香樓別院中的雪人讓青禾記憶猶新,只是青禾在堆雪人上的造詣很明顯不如唐朝,堆出來的雪人也都慘不忍睹。院子中央已經有好幾個堆到一半便放棄的雪人,青禾的臉色也變的難看起來。

  看見唐朝進來,青禾得瞳孔中驀然綻放出一抹光彩,沖到唐朝身前,指了指雪人,一臉期待。

  唐朝捏了捏他凍的通紅的臉頰,輕聲道:“今日不行,公子我太累了。你也跟我進去吧,瞧著小臉凍的,萬一凍壞了,以后可怎么娶媳婦?”

  青禾啪的一聲打掉唐朝的手,隨手抓起一根青竹,對著唐朝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唐朝怪叫一聲,抱頭鼠竄,沖進了房間。青禾無處撒氣,便在院中耍了一套瘋魔劍法,一時間院內如雷霆炸響,劍氣縱橫,好不熱鬧。

  進了里屋,譚棉花正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看見唐朝進來,皺眉道:“外面怎么了?”

  唐朝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青禾在練劍。”

  譚棉花點點頭:“這孩子真刻苦,要是我小時候有他一半努力,現在也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

  嗯?聽起來有一絲八卦的味道,唐朝豎起耳朵,正準備仔細聆聽,沒想到譚棉花及時止住了話頭,轉而問道:“第一次以冠軍侯的身份上朝,如何?”

  唐朝癱坐在椅子上,敷衍道:“自然是風光無限。”

  譚棉花撇了撇嘴,酸溜溜道:“只有虛名,沒有實打實的好處,也就你這樣的蠢貨才愿意當這個冤大頭,賣力不討好,還會成為替罪羔羊,眾矢之的,何苦?”

  唐朝微微一笑:“誰說沒有好處?兩萬神策新軍不是好處?”

  譚棉花嗤之以鼻:“那兩萬神策軍當真會對你俯首帖耳?你可是連戰場都沒有上過?他們豈會服你?”

  唐朝十指交叉,淡淡道:“服不服到時候再說,我又不造反,那兩萬人對我可有可無。”

  譚棉花呵呵一笑:“看看,你自己心里都沒譜,還算的上好處嗎?別偷雞不成蝕把米。”

  唐朝嘆了口氣:“雞我已經偷來了。”

  譚棉花一挑眉:“什么意思?”

  唐朝緩緩吐出三個字:“朝天闕。”

  譚棉花先是一愣,繼而瞪大了眼睛:“大雍當真將朝天闕給了你?”

  唐朝點點頭,譚棉花倒吸一口氣:“這嘉信帝也是狠人,能下如此血本,唐朝,你賺大發了啊。”

  唐朝皺起眉頭:“我也納悶,你說我現在只不過一個照海境而已,這嘉信為什么要如此厚待,沒道理啊。”

  譚棉花有些頭疼:“也就你們這些人喜歡玩弄陰謀詭計,算計來算計去,還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一局定勝負,勝者王敗者寇不就行了?”

  唐朝搖頭搖頭:“沒有那么艱難,就算要打架,也不是現在,公孫實在是太強了,我估計連他一劍都接不住。”

  譚棉花冷笑一聲:“你可以把估計去掉。”

  唐朝想起桂香樓的那一劍,沒來由嘆了口氣,真是讓人絕望的差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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