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溯傳鎮的小透明
歐尼奧坐在自己幽靈系道館的二樓陽臺沿上，身子向后傾斜，雙手撐在身后，晃蕩著腳，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明明是個好天氣，陽光照在歐尼奧臉上卻像是被烏云遮擋。
為了掩蓋臉上的不安與懦弱，面具是歐尼奧的必需品。
一個道館館主能夠被對手輕易地窺探出心思，這會成倍地增加自己贏下比賽的難度。
和別的地區，一個城市只能有一個道館不同，伽勒爾地區鼓勵館主之間互相競爭，然后由本地人來選擇誰才是他們更希望擁有的館主。
歐尼奧的直接競爭對手便是彩豆。
與彩豆同一時間成為館主，彩豆已經名聲在外，而提到歐尼奧卻無人知曉是誰。
就連錦標賽開始，歐尼奧接連贏下比賽，他的對手依舊會好奇，他是本地訓練師還是外來的訓練師。
沒有存在感一直伴隨著歐尼奧的成長，即便是被聯盟發現了能力，試圖培養成館主的現在也是如此。
這種存在感缺失一度使得溯傳鎮本地的訓練師忘記了彩豆還有一個本地道館的競爭對手，甚至讓聯盟差點遺忘了歐尼奧這個人，險些沒能通知他，他的道館館主位置即將被取消。
歐尼奧并不驚訝這個事實，他早有心理準備。
溯傳鎮的訓練師為彩豆而興奮，為她感到驕傲。
打開網頁，其他地區的訓練師也對彩豆十分喜愛。
一邊是超高人氣，不是偶像勝似偶像的美少女彩豆，一邊是連名字都沒幾個人記得，自從道館成立至今都鮮有人踏足的道館館主歐尼奧。
聯盟該選誰，十分明了。
“對于你的能力與潛力，我們抱有信心，但是與彩豆相比，你稍顯不足。溯傳鎮的競爭對你也非常不友好，我們會在你的道館取消之后，為你尋找合適的去處。”
聯盟的官員很委婉地把話說完，似乎是害怕年紀尚小的歐尼奧無法接受，還特地蹲了下來，觀察著面具后的那雙眼睛。
歐尼奧今年十歲，再過小半個月就要度過自己十一歲的生日。
十歲生日那年，他成為了館主。
一年后的生日，他將失去館主的職位。
彩豆的選擇卸任館主并沒有能順勢挽救歐尼奧，聯盟并沒有把目光投向他，而是在緊鑼密鼓地尋找著可以代替的人。
看著因為無人踏足，逐漸長滿青草的道館前門，歐尼奧想，如果不管不顧，最終會真的變成幽靈系精靈們最愛的地方吧。
哭哭面具和耿鬼就非常喜歡這種氛圍，布滿青苔的鵝卵石小徑，長滿雜草的庭院，如果自己那個只有對戰場地的道館主體建筑里也破敗不堪…
“弄成鬼屋的風格，感覺也不錯呢，無非是不用極巨化對戰罷了，很有意思的樣子。”歐尼奧想象著自己在那樣的氛圍下與訓練師對戰，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可惜場地是向聯盟租借的，不可以不經過申報隨意變更主體設施，歐尼奧的想法只能停留在這個階段便戛然而止。
夏日炎炎，實在熱得不行，卻又想在高處看風景的歐尼奧索性把面具摘了下來，擦了擦滿臉的汗，那張靦腆的臉上有些憂郁。
“真安靜啊，今天也不會有人來的，對吧？”
和別的館主不斷用錦標賽成績證明自己不同，歐尼奧已經很久沒有進行對戰了。
歐尼奧現在只想在這個道館被收回去之前，好好地在這里呆一會，享受一下道館館主的身份，也許莫名其妙地，會有人不打錦標賽，想著普通地與道館比試一局呢？
那最后的時刻，自己也算盡到館主的責任了。
“會有這樣的人嗎？”
歐尼奧問哭哭面具，哭哭面具剛想搖頭，耿鬼的大舌頭就從后面捆住了他。
耿鬼點頭，被捆住的苦苦面具也跟著點頭。
耿鬼這么做，看來是沒有這樣的人了。
歐尼奧很清楚，館主的身份在伽勒爾即將淡化，小時候夢想成為館主，引導訓練師成長的孩子們即將選擇另一條路。
彩豆和露璃娜的成功讓很多人意識到，偶像，明星與訓練師相結合，能更加被人矚目。
若干年后，會有人回憶起，溯傳鎮的市郊存在過這么一個幽靈系道館嗎？
應該不會了吧，也許到那個時候，伽勒爾的道館存在感會比現在更稀薄，連記錄的必要都沒有了。
想去其他地區看看，但是生性膽小懦弱的歐尼奧雖努力去克服，卻依舊無法擺脫身上的怯懦。
不想直面別人，不想和他們過多交流，人際交往能力極差的歐尼奧自襯是沒有什么能力遠游的。
原本以為成為館主可以通過對戰慢慢改變自己，卻沒想到自己這個館主剛上任就迎來了改制…緊接著，他變成了小透明。
“我該去哪里，該做些什么改變自己呢？”
歐尼奧的話被風吹散在空中，無人應答。
腳步聲忽然響起，原本在拋擲著一個皮球的哭哭面具與耿鬼不約而同扭頭看向了道館入口的方向。
起初他們以為是因為走錯路，好奇而探頭進來窺視的人，還想著上前去捉弄一番。
然而忽如其來的強大壓迫感令耿鬼和哭哭面具渾身顫栗，迅速來到了歐尼奧的身邊。
歐尼奧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因為他已經聽見了對話里出現了道館的字樣。
“導航真的沒錯嗎，這導了什么奇怪的地方，這門口雜草叢生的，連個道館標志都沒有…”
路德邊吐槽邊低頭看手機：“不會是缺德導航吧。”
陪同前來的阿塞蘿拉也不禁用手指點了點臉頰，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自己師父吐槽的一點沒錯，這根本不能說是一個道館。
一無標識，二無訓練師守則，三無聯盟告示。
大門口進來之后一路都是雜草叢生，左右兩邊的鵝卵石小徑除了中間一小塊，其他地方竟然有青苔。
只要再破敗一些，就該懷疑自己誤闖鬼屋了。
“但是的確有人。”
達克萊伊和阿塞蘿拉的黑夜魔靈早早就發現了人的氣息。
順著鵝卵石小徑一路走，在一株不知名的大樹旁，路德見到了一個戴著面具，身形嬌小柔弱的孩子。
“戴面具，孩子，嬌小，以及攜帶幽靈系精靈，四個標簽都能對上了。”路德確認了一番，主動向面前的歐尼奧自我介紹道。
“棲島路德，你就是溯傳鎮的幽靈系道館館主歐尼奧對吧，你這個地方可真難找，不像彩豆，直接就在鬧市區，還在競技場附近。”
哭哭面具和耿鬼看了看歐尼奧，發現他沒有什么表示，于是熄滅了想要頂著達克萊伊去教訓一下路德的想法。
“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這里了。”歐尼奧怯生生地回答，“而且這里的確也不能算是道館了。”
“聯盟已經收回了標識，道館場地到期之后，我也將不是館主。”
路德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剛才自己的話完全就是戳人家心窩子啊…
“彩豆不是不當館主了嗎？”路德忍不住問。
沉默延續了好一會，覺得自己又踩雷的路德剛想說點什么緩解尷尬，歐尼奧開口了。
“不當，也輪不到我。”
雖然不懂伽勒爾聯盟到底是怎么思考的，但是毫無疑問，自己又踩雷了。
有什么不容易踩雷的話題嗎？
路德快速地在腦內過濾雷區話題，尋找著合適的詞匯。
抱著精靈蛋的阿塞蘿拉發現歐尼奧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師父身上。
“你是，那個路德？”
歐尼奧的說話聲音真的很有特點，聲微，軟綿綿的，還帶著些陰柔。
“哦，錦標賽上亂來的那個就是我。”
“哦…”語氣里滿是憧憬的歐尼奧往前走了幾步，抬頭看著路德，也不知道隱藏在面具下的那張臉上是何種表情。
歐尼奧忽然從身后摸出了一個小本子，又忙著讓耿鬼返回道館里找回來一支筆，顫抖著把這兩樣東西伸向路德。
“我想要你的簽名，還有…還有…我想看看你的夢妖魔。”
如此展開令路德愣住了，許久，他和阿塞蘿拉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突然響起的笑聲讓歐尼奧抓著小本子的手一縮，下意識以為自己被嘲笑了，強烈的不安涌上來，促使他想躲避開。
卻未曾想路德伸手直接抓住了本子，取過筆，快速地在上面留了自己的名字。
“師父，你現在也能享受到希羅娜前輩的待遇了，開心嗎，開心嗎？”
“拿師父尋開心，回棲島就不怕作業超級加倍？”
“嘿嘿，這回我可不怕，我可是要榮升師姐了，到時候你還得靠我去教他們書本知識呢，給我一堆作業，師父豈不是浪費了我的作用。”
“我怎么感覺這一趟伽勒爾之行，你不僅對戰經驗有長進，還變得更加妖精了。”
旁若無人的交談令歐尼奧感受到了不同于冷清的道館的煙火氣。
夢妖魔繞著歐尼奧轉了兩圈，既然是奉命陪孩子玩耍，那就讓他開心一點好了。
面對歐尼奧伸出來想要觸摸自己的手，夢妖魔立刻纏了上去，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
這個親密的舉動令耿鬼和哭哭面具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畢竟…這個院子里出現的精靈，都很不好惹啊，他們很擔心歐尼奧吃虧。
看得出歐尼奧真的很喜歡幽靈系精靈，不僅是夢妖魔，就連陪同在阿塞蘿拉身邊的黑夜魔靈他也忍不住鼓起勇氣擁了上去。
短暫的相處里路德看得出歐尼奧是個比較膽怯的孩子，但是對于陌生的精靈，他卻沒有表現出面對人時的那種怯生生的味道。
路德蹲下身，笑著說道：“我說歐尼奧，既然你已經不是伽勒爾地區的館主了，不如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