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父為子謀
關于楊修，賈詡與李傕都不想觸及卻又不得不提。
楊家在關西的勢力，是所有關中軍閥都避無可避的問題。
李傕之所以愿意歸隱，也無非是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楊家徹底拋棄了，沒有翻身的余地，與其到最后身死道消，還不如趁這還有些本錢的時候換取些利益。
賈詡明白李傕的想法，所以對于李傕的問題他也早有了準備。
輕輕一縷頜下胡須，賈詡淡聲道：“大司馬只需將此處之事如實上稟朝廷，至于楊家，詡自會與其分說。”抬眼看著李傕，賈詡幽幽道：“至少大司馬半生富貴當確保無疑。”
其實賈詡能夠感受到李式的死已經給了李傕毀滅性的打擊，然而幸虧李傕妻妾成群倒還有庶出余子。
而相比于楊家背棄后，有可能招來的滅族之災，李傕顯然更為珍惜自己的性命。
況且此事說到底，其實根本無人可以證明是楊修籌謀的，因為全程他都沒有參見。從李傕的角度來看，說是賈詡故意的恐嚇之詞，他都可能會相信。
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后顧之憂，李傕必須讓賈詡給自己一個準確答復。
畢竟，眼下的他連賈詡都不一定斗得過。
默默頷首，李傕盡可能的露出悲傷的神情，好讓賈詡知道自己為了西涼作了多大的犧牲。
看著李傕的表演，賈詡也只能長嘆一口氣，配合道：“大司馬為涼州之心，詡自愧不如！”
閉上眼，輕吸一聲鼻息，李傕擺了擺手：“罷了！終究是為了涼州！”哽咽了一下，李傕繼續道：“文和先且下去，吾稍后便書信上表朝廷！”
“喏！詡告退！”說著，賈詡拱手緩緩退出了大營。
在張繡、胡車兒的陪同下，賈詡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面對賈詡的擰眉與凝重面色，張繡卻也不知道如何寬慰。
思索良久，賈詡忽然抬頭看向張繡，輕聲道：“佑維，此番可能需汝先回南陽，我還需再留些時日。”
“全憑先生之意，如今宛城，繡一人足矣！”看向賈詡，張繡雖有些不舍，卻還是故作鎮定回應道。
畢竟，他知道他與賈詡的親疏又如何能比得過賈穆呢。
看著張繡的表現，賈詡悠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緩聲道：“佑維莫要多想，南陽我定會返回。只是如今這弘農及關中之事，還需耗時料理一番。”
聞言，張繡自是渾身一震，振聲拱手：“先生放心，有我在南陽萬無一失！”
微笑點頭，賈詡不再多言，自顧的騰出書信開始致書楊彪。不錯，正是當朝太尉、如今的弘農楊家家主楊彪。
隨著李傕與賈詡商議既定之后，經歷過數年混戰的西涼兩大軍事集團終于迎來了新的變革。
郭汜身死，李傕也將手中權力交出。
賈穆手中兵馬將劃分成兩部，一部是賈穆統領原郭汜麾下殘軍五千人，另一部由胡封統帥，分別由李暹遺留的三千人與郝昭、王方的兩千人部組成。
雖然賈穆名義上只有五千部曲，但可調動的兵馬卻不在少數。
而后便是李傕麾下兵馬的分化，一如之前賈詡的建議，李桓、李暹、李利分別掌兵五千，至于李傕手中的精銳“飛熊軍”，則被李傕劃給了遠在華陰的李利。
畢竟如今李桓、李暹皆在弘農，若一人手中權力過大，產生貪念則后果將難以收拾。
而李利不僅得了李傕的“飛熊軍”還正式從段煨的麾下脫離了出來，駐守在了潼關。
至于其余三人，李桓駐守湖縣、李暹駐守閬鄉、賈穆與胡封正式入駐弘農，此舉也同樣向天下人宣告，他李傕正式退隱，往后的西涼將由賈穆或者說“賈詡”來引導。
相較于初出茅廬的賈穆，天下人則坑定會更傾向于是賈詡在做幕后推手。
即便他們根本就無法知曉，若是賈詡有這份心思，當年在長安他便可以操控西涼集團了，何必要等到今日！
天下人不知，賈詡也不會去說。
畢竟有些證明，是需要野心家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去打破的。
終于在奏章遞交到安邑后，朝廷的天使也抵達了弘農。而此次替朝廷出使的不是別人，正是楊家的家主--楊彪！
朝廷對于李傕的退隱之舉，表示了高度的肯定。然而卻沒有封賞。可想而知若不是李傕退的早，恐怕等朝廷穩定之后，第一個算舊賬的就是他李傕了。
對于諸將的任命，朝廷也盡皆聽從了太尉楊彪的建議，一律允準了。胡封、李桓、李暹、李利皆為偏將軍，升賈穆為蕩寇將軍，位在諸將之首。
顯然這只是一句名義上的大話，賈穆不僅無法節制諸將不說，反而還要替這些人擋下天下人的唾罵與怒火。
然而無論是賈詡還是賈穆本人都清楚，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一旦證明自己就可以凝聚整個西涼勢力的機會。
顯然，這是李傕在得到自己既得利益之后所做的讓步。
而隨著這份任命下達之后，作為天使的楊彪同樣帶來了朝廷的一封密令，拜賈穆為長安令，領關中諸事！
賈穆你不是想要冒頭么？關中現在大小十數股軍閥，有本事你把他們一一消滅掉。
將手中的錦帛交到送行的賈詡手中，這是賈詡致書楊彪托付他辦的事情。
輕捋胡須，楊彪昂首望著河東方向，淡淡道：“我已將天子的旨意交于文和，一切諸事，還望文和自己斟酌。”
“有勞文先了！”收起絹帛，賈詡向楊彪拱手一禮，感謝道。
見狀，楊彪卻是淡淡的擺了擺手，一副舉手之勞的樣子。兀自矗立良久，楊彪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見此情形，賈詡也只是依舊保持著微笑，不說話的等著。
斜眼撇了下賈詡，楊彪輕咳了一聲，故作提點道：“關中勢力錯綜復雜，文和既有意使伯肅督關中，且要做好萬全之準備。”
“詡明白！”拱手回應了一下，賈詡又不說話了。
此時，楊彪也算看出賈詡的意圖了，只得再次咳嗽一聲，肅穆沉聲道：“此番德祖之事，也是勞文和費心了！”
顯然，賈詡將楊修用拙謀算計李傕與李式的事情告知了楊彪，并以此作為籌碼與楊彪進行了不算過分的條件置換。
“德祖之事，詡也與他談過。此事其固然從中作祟，卻是可大可小。”掃了眼楊彪，賈詡亦雙手背負看向遠方，拿捏道：“其自覺無足輕重，且已心有打算了。”
豁然扭頭，看向賈詡，楊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憤憤道：“他又有何打算？”
掠了眼楊彪，賈詡無奈道：“以平定關中賊寇為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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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前，弘農署衙偏室 自從賈穆接手弘農之后，楊修已經被困在署衙里很久很久了。這一次，他終于等來了賈詡。
“賈公今日喚修前來，所為何事？”
輕輕的呷了一口茶，賈詡看向楊修，幽幽道：“無他，只是想知道，德祖這數日來是否已然對先前之事反思清楚了！”
“我有何可思？”
“恩將仇報坑害賈穆，此不義也；設計殺害李式，此不仁也；霍亂軍閥不成，反倒險些葬送數萬大漢兒郎之性命，此不忠也；文先公在北奉國家殫精竭慮，你卻于此險些斷送楊家之將來，此不孝也！如此四罪，事到如今，你竟猶然不知錯在何處！當真可悲可嘆！”
豁然瞪著眼眸，聽賈詡一番斥責，楊修竟噎語數息，方才強言反駁道：“我...我沒有錯！我所做都是為了楊家！”
“為了楊家！你此舉于楊家有何益處？”
“暫...暫時沒有，但我也是為了關中百姓！”
“那你為關中百姓又帶來了什么？”
“我...我...”盯著賈詡，楊修我了半天，也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楊修如此，賈詡卻是失望搖頭嘆息，自顧道：“關中賊寇數十股，你放任不管，卻只眼與弘農之地。說到底，你只是顧惜楊家的利益罷了！”
“我沒有！”
“或許你也根本不敢插手關中。”搖頭嘆息。
“我不是！”
“那你為何不謀關中？”
“我手中無兵！”楊修眸光猛然一亮，仿佛尋到了突破口，反斥賈詡道：“我只需提兵一萬，頃刻間便可蕩平關中諸寇！”
“嚯！莫不是趙括之流！”
豁然瞠目，楊修厲聲道：“君子重言，豈能妄語！”
緩緩起身，賈詡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楊修，也不理會愣神的他，自顧便離開了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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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豁然橫斜了賈詡一眼，楊彪憤憤轉身。楊修什么樣的人他又怎會不知，說什么平定關中，恐怕也是遭了他賈文和的激將！
“德祖，少年壯志，實在讓詡為之動容，無奈之下，只能從其所請。”面上露出幾分喟嘆的情懷，賈詡朝著楊彪這般解釋道。
看著楊彪強忍怒火的樣子，賈詡卻猶然不愿就此罷休，繼續道：“文先，詡先前信中所言之事，不知你考慮的如何了？”
瞬間翻身上馬，楊彪怒眸詫道：“不說兩月，他賈伯肅若真能三月定關中，我必把女兒許給他！”
說完，狠瞪了賈詡一眼，楊彪策馬揚長而去！
賈詡依舊佇立原地，嘴角卻是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