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陽謀終顯
縱橫戰場數十載，從當初跟隨的董卓出涼州的小卒到如今天下皆知的大軍閥。
李傕在這么多年的經歷中，也悟出個道理，很多事情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原本李式書信告知他闃鄉有流寇的時候，他并沒有在意，只是認為剿滅流寇失敗的李式將責任歸咎給了郭汜。
到了他這個位置的人，正常情況下都會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問題。
所以李傕命令李暹刷領三千兵馬前去協助李式，畢竟自己家的孩子，有些事情看破不用說破。
司空見慣的大軍閥思維使得李傕的最終喪失了自己的愛子，李式在流寇的混戰之中被人射殺。
產生這個結果的直接可能便是郭汜想要和自己爭權，有些時候，權力確實會讓人迷失自己。
李傕的在初步斟酌了郭汜行事的可能性后，最終認為這樣的嫌疑超過了一半。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從弘農迅速發兵，原以為會同郭汜有一場決戰的李傕，最終竟等來了郭汜身死的噩耗。
局勢的陡轉，終于讓李傕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細細將一開始的條件慢慢向后縷，李傕也就發現了那個從始至終，一直平安無事卻又收獲最多的人。
人生數十載，李傕又豈能不知，想要抓住源頭，就要能發現過程中利益收獲最大的人。
賈穆！
從華陰以一個軍候的身份出仕，到潼關為軍司馬，升校尉握八百騎兵，到李式死后直接擁兵兩部，及至時下。
李暹說他已經掌控了大軍，李傕卻不這么認為，恐怕真正幕后的掌控者是賈穆才對！
在反復的思量后，李傕覺得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賈穆的問題。
畢竟按照賈詡的心性，又豈會讓長子親自涉險呢？于是，此時此刻，李傕所有的怒火終究全部對準了賈穆！
楊修，卻毫不引人...
中軍大帳之中的氛圍不知從何時起，悄然變得壓抑起來，李暹的額頭開始漸漸沁出冷汗，終究跟隨李傕多年，他的習性李暹還是了解的。
每當李傕開始面無表情與你商議一件事情的時候，那便意味著他對這件事情，其實心里已經有結果了。
艱難的躊躇良久，李暹躬身訕訕回應道：“賈穆只是一部校尉，與眼下局勢而言，其實無關緊要。叔父又何必見他？”
“哦？那我就提他為中郎將，你以為怎么樣？”
面色瞬間驚慌，李暹錯愕的抬頭看了眼李傕，此時他忽然覺得，似乎李傕已經知道時下軍中的局勢了。
“叔...叔父，此言何意？”
“何意？”緩緩站起了身，走到李暹的對面，定睛看著他，道：“李暹，你有幾分本事，難道我還不知么？”
不再施加壓力，李傕轉過身去：“說罷，此時郭汜軍中的情況，到底如何！你知道，這不是你能左右的！”
額頭冒著冷汗，李暹心中驚詫不已。李傕的反應，竟然全部被楊德祖預料到了！
“叔...叔父！”轟隆一聲跪地，李暹顫聲嗚咽起來。
涕泗橫流的模樣，讓一旁瞧著的李桓都有些于心不忍，當下，一聲厲喝斥責著李暹速速將實情說將出來。
于是李暹哭泣著將他抵達桃林塞后的所見所聞，賈穆如何掌控關塞，如何與閬鄉的流寇勾結，又如何收編郭汜余部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當然，這其中省去了楊修的戲份。依照自己這位得力謀士的交代，他是不能被暴露的，否則李暹最后的收獲將會極其的稀少！
雙手背負，握拳，指關節捏的咯咯作響，再次松開，復又握上，李傕如此動作重復數次之后，終于緩緩轉了身。
俯視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暹，李傕面無表情，道：“你所述的都是真實的？賈穆果真具有其父的才干？”
“是的！賈穆比之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次叩首附和，李暹似乎已經鐵了心了將事情全部推到賈穆的頭上。
“你起來吧！”不露絲毫情感，李傕皺眉打量了眼淚鼻涕一大把的李暹，道：“先退下吧，你此戰的功勛我自會向朝廷表奏！”
“多謝大司馬！”又是一陣嗚咽，李暹低著頭一步一步的退出大帳。
自顧捏了捏手中的書信，那是李傕讓探子詳細將近來的事情調查一遍，除了楊修的，其余內容與李暹所描述的基本一致。
在李傕看來，這是一個極其不妙的信號，賈穆極有可能已經獲得了楊家的支持，發展的這般迅猛，難道關西世家真的要拋棄他李稚然了么！
李傕絕不甘愿就此認輸！
“遣使入賈穆軍營，此番平亂有功，擢升賈穆、胡封為裨將軍，安撫各部。另外讓賈穆來大營見我！”
“若賈穆不來怎么辦？”聽了這么多，李桓也對賈穆起了顧忌之心。
“不來？”冷冷一笑，“戰場抗命不遵，縱使賈文和，也無話可說！”
面色陰沉，李傕已經十分篤定賈穆就是整個事件的操縱者！畢竟他是最終的獲益者。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若是他與賈穆火拼，最終的獲益者又將會是誰？
天下大事，往往都是旁觀者清。
賈穆軍營 中軍大帳之中，在李暹走后，一眾悍將就再也沒有離開中軍大帳半步。眼巴巴的守在那里，等著消息。其實李傕的大營就駐扎對面五里處。
此時對于他們來說情況局勢依舊莫名，賈穆與楊修已然成為了他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必須守著寸步不離！
“將軍，大司馬遣使前來！”衛卒匆匆闖進大帳，對著上首位的賈穆拱手稟報道。眼下的局勢，賈穆已經被眾人一致推舉為將軍了！
一眾校尉都是指望著他活命了！
“好！速速有請！”連忙起身，雖然李暹沒有回來，但能夠聽到李傕派使者過來，無疑也是一個好消息。
使者在衛卒的引領下，走進了大帳，一眾十余個校尉盡皆眼巴巴的瞅著他。
輕輕打了一個冷戰，使者行至臺階上，雙手一插，向眾人拱手禮后，看著下方的賈穆、胡封朗聲道：“中郎將李暹的消息大司馬知曉，此番特命某來回信。大 司馬有言：此番平亂，諸將皆有功，朝廷封賞：今擢拔校尉賈穆、胡封暫為領軍裨將軍，升中郎將三人，余將皆犒賞！著二位將軍整頓諸部，厲兵秣馬，以待朝廷作戰調令！
另，裨將軍賈穆功勛卓著，大司馬有令使賈穆入中軍大營一晤，有事宜相授！”
說完使者朝著眾人再次一拱手，便快步下了臺階，來到賈穆跟前，輕聲道：“賈將軍，大司馬的軍令在下已經傳到了，如何回復，將軍且做思量！在下先行回去復命了！”
“有勞尊使！”
“無妨！”使者微笑回應，稍傾，又不忘提點道：“大司馬聽聞將軍少年了得，此時正在中軍等候將軍！”
說完，再次拱手，而后迅速出了大帳，脫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使者走后，大帳中卻再次安靜了下來。除了面上露出喜色的郝昭，其余眾人盡皆沉默不語。
賈穆沒有顧及到他們，此時還在思量著李傕讓自己前往大營的真正目的到底何在？
是不是李暹將李式之死誣陷給了自己？
人群中中感覺到氣氛逐漸改變的楊修，一直保持沉默。
“將軍，大司馬的軍營恐怕不能去？”當下，也是同樣思索的孫資，出言建議道。
“何以見得？”賈穆出言，他想讓孫資把話說的清楚。
“資以為，大司馬或將李式之死怪罪到將軍身上，彼時恐遭受牽連。”
與自己的想法相同，賈穆也有這般顧慮。
“只是大司馬相召，不往恐怕有所不妥！”賈穆表情猶豫，輕聲回疑道。
聞言，眾人兀自點頭，頗有些同意賈穆的想法。
“不行！某不同意賈將軍去見大司馬！”
突然一聲粗獷的嗡聲打斷了眾人的思路。盡皆扭頭看向此人，帳中諸將紛紛面露不解。而此時縮在一旁的楊修，確是眼眸異色閃過。
環視一眾盯著自己的校尉，那人兀自道：“將軍眼下不能離開我們！”
見眾人依舊困惑，漢子哼哧著解釋道：“李傕的內侄李暹已經回到了他的中軍大營，這個時候若再讓賈將軍進入他的軍營，我等還有什么可以和他談判的！”
聲音落地，大帳悄然一靜，眾將思量片刻，頓時反應過來，紛紛叫嚷了起來：“對！賈將軍不能往李傕軍營！”
“王雙說的對！我贊成！”
有一人出言，瞬間所有的校尉為了自己安危著想，紛紛附和了起來。在他們看來，李傕之所不敢攻來，無非就是顧忌賈詡的名聲和內侄李暹。
若這個時候再把賈穆放走，豈不是他們手中一個籌碼也沒有了！
“放肆！王雙！你想挾持將軍么！”
斷聲震喝，郝昭跨步出列，單手我劍，冷冷的盯著起頭的王雙。大帳中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轟隆隆！隨著郝昭的震喝，大帳外同時傳來大批甲士奔走的聲響，顯然大帳被人團團圍住了。
李傕軍營 良久等候，沒有等來賈穆，終于李傕握著劍柄緩緩起身，跨步向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