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夜談【二】
“我在那邊，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也見過了太多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岳南楓喃喃著，眉宇間的復雜之色溢于言表。
“我曾屠了一個惡霸村莊，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殺了個干凈！可是結果呢？我并沒有從中得到絲毫的快感！因為我所在乎的東西，已經不在了！我所在乎的人，也已經死了！”
“人？”
夜銘的眉頭微皺，他有些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岳南楓，屠了一個村莊的事，竟然那么輕描淡寫的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姑且稱之為人吧！”
岳南楓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地方的生物，很奇特，他們和我們比起來，除了多出的兩只手臂和一雙眼睛之外，也沒什么不同的！在師傅眼里，他們是卑劣的地底怪物，野性未化的生物，可是在我眼里，他們之中，也有極為善良的家伙存在！”
“我們人類所擁有的，它們也擁有！只不過，不及我們的文明程度高罷了！”
“我剛到那里的時候，只是單純的把它們當做敵人，逼迫自己不停的殺戮，戰斗，因為在我心里，它們不是人，是怪物，死是它們，我沒有絲毫的罪惡感，甚至還有一絲愉悅參雜在其中。”
“或許是因為我所生活過的環境，剛到那里的時候，我覺得那里就像是一個天堂，我可以盡情的殺戮，盡情的放縱，盡情的宣泄著我心中那積蓄已久的惡意！”
“雖然我沒有龍狼盔甲的幫襯，但是在當初血狼變異進化時，我的身體也吸收了一些逸散出來的力量，從而使得我的身體素質得到了全方面的提升，就算是赤手空拳，我也能打十個膀大腰圓的壯漢！”
“急劇增強的實力，加上我心中那積蓄已久的惡意，在我踏入那片土地的時候，直接爆發開來！成為了我失去人性的開端！”
“我不記得我殺了多少地底怪物，當時想的，既然是試煉之地，那我就把入目的所有生命全部殺光！以此來磨練我的戰斗技巧！”
“就那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之久，我也成了那一片赫赫有名的大魔王，周圍的一些村落，只要聽到我的名字，就會被嚇得瑟瑟發抖！更別提反抗我了！”
“直到有一天，當我狩獵回歸之后，竟然在自己搶來的地堡里，發現了一只模樣清秀的地底怪物，她的皮膚不像其他那些地底怪物一樣黝黑無光，反而雪白的有些過分！而且她還只有一雙眼睛，乍眼一看，與我們人類幾乎是一模一樣！”
“真當我一臉詫異的同時，也發現了它與我們的不同之處，因為它竟然擁有著三雙手臂！寬大的麻衣遮住了它其余兩對手臂，只剩下了唯一一雙留露在外面的手臂，這才讓我誤以為它也是人！”
“當時的我很憤怒，直接把它提了起來，手中尖銳的石頭毫不猶豫的按在了它的脖子上。”
“銘哥，你知道嗎？它并沒有像其他的地底怪物一樣，向我哇哇的求饒，而是看著我笑了，它笑得很開心，也很漂亮，那一刻，竟然讓我產生了一股濃郁的負罪感，仿佛我手中提著的，不再是一只卑劣的地底怪物，而是一名有著好看小臉的鄰家女孩！”
“看著我那猶豫不決的樣子，她竟然伸出了自己那雙柔弱的小手，撫摸起我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在它的眼中，竟然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恐懼！”
“銘哥，在那里的大半年的時間，我的生活除了獵殺地底怪物之外，就是吃飯睡覺！漸漸的，我覺得“文明”兩個字，離我是越來越遠！而我，也從之前那個知法守信的人類，變成了一只只知道殺戮，裹腹，生存的地底怪物！”
“我在心中，無數的咒罵我的師傅，是他，將我從一個文明的人類，變成了一只茍延殘喘的怪物，甚至我還恨過你，是你，將我推向了深淵，而將我推下深淵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師傅！”
“三年試煉，十次復活，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到哪一天？僅僅只是大半年的時間，我就已經失去了七次復活的機會！”
“從之前的麻木，到之后的仿徨，憂愁以及害怕！我時刻都在渴望著一道曙光，可以將我救離那深不見底的深淵！”
“每一次死在荒野，然后又在冰冷的深夜里復活，拖著滿是蒼夷的身體回到奪來的地堡之中，像一只傻狍子一樣，獨自舔著自己受傷的心靈！”
“而那只突然出現的六臂怪物，就像是我期盼已久的曙光，那一雙嬌嫩的柔荑，夾帶著那道曙光，拋灑在我的臉上。而我，就像是久逢甘霖的雜草一樣，拼命的回味著那些已經模糊不堪的記憶！是啦，是那些在慢慢隱去的，關于文明的記憶…”
“你心軟了…”
久不出聲的夜銘突然開口說道，他將手中的黃皮葫蘆遞給了岳南楓。
“是啊！銘哥！我心軟了…”
岳南楓喃喃著，仰頭猛灌了一口清酒。
“所以，我沒有殺它，也沒有放它離開，就把它囚禁在我的城堡里！”
“是因為不想失去那道曙光嗎？”
“是啊！我甚至不敢去想象，失去了那道曙光，我會變成什么樣子！”
“也是從那時起，我有一個必須回家的理由！獵殺依舊在繼續，可是那時的我，已經明白了量力而行，因為我那奪來的地堡中，還有我放不下的牽掛！”
“我把自己奪來的食物中，最好的全部都留給她，每天晚上，我會講故事給她聽，閑暇的時候，我也會教她識字，教她學習我們的語言！我想留住那道曙光，我想留下那些關于文明的記憶！”
“她跟聰明，學東西也很快，沒過多久，她就已經可以和我簡單的交流了！”
“后來，我才漸漸的明白，為什么她會出現在我奪來的地堡里！因為，她是周邊村落獻祭給我的祭品！從她那里我才了解到，在周邊那些地底怪物的眼中，我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