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到底誰帶偏了誰
“…百姓困苦，壓榨百姓多收取稅賦，并以此供養兵卒之事，郡丞斷然做不出來，而馬邑為邊郡，與雁門一起，共為北地門戶，軍備又不可廢弛…”
李靖聽得不由暗暗點頭，只覺得眼前這個小友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里，把他的困難都給講了出來。
要是朝廷的諸公都能如同這小友這般，知道自己的難處與顧慮，那該有多好？
作為郡丞，在國家規定的徭役稅賦這些能夠完成之外，他確實有一定的權限，可以用別的名義征發一些其它的稅賦，用來搞建設，或者是將這些錢財投入到軍備之中。
只是，看看日益窮困的治下之民，他實在是下不去這個狠心啊。
他不是王家的那些人，做不出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事情，但馬邑的軍備以及北方的突厥，又是他為之深深擔憂的事情…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這小友又不是朝中大臣，這樣的事情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韓成一邊說著話，一邊留意著李靖的神色變化，見到他的反應，心里不由大定，對接下來將要說的話，變得更有把握起來。
對于李靖，作為一個比較喜歡看歷史的炊事兵，韓成對其了解的還是不少的。
根據他在后世所知道的一些知識來看，在馬邑做郡丞的李靖，對于被隋朝弄的分裂、并收拾的服帖的突厥，一直都保持有足夠的戒心。
大唐建立，并穩固住統制之后，由李靖掛帥帶兵，將一度打到長安邊上，逼的李世民簽定下白馬之盟的突厥打殘，不是沒有道理。
除了李靖有著超高的軍事才能之外，他在馬邑擔任了很多年郡丞，對突厥有著很深的了解，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此時說出突厥，以及軍備的事情，他這般的反應，可見自己之前看到的記載沒有錯。
“…若是郡丞不棄的話，小子愿意與郡丞一起經營這片鹽礦，每年利潤四六分，小子占四，郡丞占六。
如此一來，馬邑之民不用增加負擔，郡丞手中也能多出一些錢財，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看看鋪墊的已經差不多了，韓成就將自己的最終目的給說了出來。
散財童子有些時候是必須要做的，不多散出去一些財，不把關系打牢靠了，他怎么能夠賺取到更多的錢？
而且，想要將李靖這個金大腿給抱實在了，最好的做法就是用利益將自己與他給牢牢的捆綁在一起。
人情只在最初的一段時間最有效果，時間長了就會慢慢的變淡，如果不加以維持，終究會有用完的一天，與這些各類比較善變的情感相比，利益共同體，要顯得更加持久和永恒一些。
自己都這樣為李靖考慮了，韓成覺得李靖一定不會拒絕。
四六分？還是自己六他四？！
李靖捋胡須的手不由的抖動了一下，扯得下巴有些疼，而他卻顧不得理會這些，而且在不停的思索著韓成剛才說的這些話。
這小友真的是大手筆啊！
食鹽的利潤有多大，李靖自然知道，糧食可以自己種，衣服可以自己織布自己做，屋子也可以自己蓋，但食鹽卻是萬萬不成，是每一個家庭都要消費的東西。
如今，又遇到了鹽荒，雖然這小友已經把價格定的很低了，但只要有源源不斷的食鹽生產出來，大把的銀錢依然會如同流水一般的涌入。
善財歷來難舍，面對這樣巨大的錢財，這小友居然能夠直接分出這樣大的一塊給自己，這還真是…
至于這小友為什么會這樣做，李靖基本上是能夠想到的，但即便是如此，對于眼前這少年的評價，還是不由往上又拔高了一層。
有許多的事情，明白與付諸行動之間，是有著天大的差距的。
并不是說，明白這樣做是對的，就一定能這樣做，尤其是涉及到巨大利益的時候。
至少李靖覺得，讓他跟眼前的這小友互換一下位置，在同樣年紀的時候，他就做不到這些。
而眼前這個還沒有成丁，看起來不比自己家閨女大多少的少年，就這樣眼睛都不眨的將之給說了出來。
而且還非常貼心的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接受鹽場的利潤，并不是中飽私囊，而是為了不給馬邑郡的百姓增添負擔，是為了增強軍備，防備突厥，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仔細想想，這樣做了確確實實能夠一舉數得。
眼前這小友能夠更為安穩的獲利，馬邑郡的百姓能夠更快更好的渡過鹽荒，而自己同樣也能獲得一筆不小的收入，可以用來做一些自己想要的事情，還不用擔心會給百姓增加負擔…
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自己需要將這鹽場的各方面壓力都給扛起來。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就算是沒有這些利潤，單單只是讓馬邑渡過鹽荒，自己就不需要扛下這些方面的壓力了嗎？
晉陽王家就會善罷甘休了嗎？既然如此…
“這制鹽之法是小友提供的，如無小友，我還在為此事焦頭爛額，且蘊含鹽礦石的土地，也都為小友與小壯士兩家所有，小友幫了我這樣的大忙，我怎么能…”
李靖思索之后，義正詞嚴的開口。
一旁的李煙聽到老爹這樣說，不由的連連點頭，阿爺說的對，這少年幫了這樣大的忙，付出了這么多，自己老爹怎么再去分他的利潤，不僅僅不能分，還應該多多的給這少年一些好處，大大的獎勵才成。
然而…
“…我怎么能夠占六成？只是四成便已經是占了大便宜了！”
李靖一臉正經的說道。
“…賬不是這樣算的，郡丞為國為民，不畏權貴，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六成都有些少了…”
韓成同樣在堅決的推辭，并順帶著拍上一些馬屁。
“…五成，就五成！不能再多了…”
“…那…那就依郡丞之命…”
看著一本正經的在這里相互推遲，并最終定下五五分的兩人，李煙覺得腦袋暈暈的。
這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阿爺嗎？這還是那個義之所在，令自己熱血沸騰的少年嗎？
這…這到底是自己阿爺把這少年給帶壞了，還是這少年把自己阿爺給帶偏了？
這個素來有主見的少女，此時受到了強烈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