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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這才是驚天霹靂

  連吞三個餅子,直飲五大碗熱湯,樂格勤這才長長吁出了一口氣,念叨道:“整整兩日沒吃過飯了!”

  裴山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怎會落到這般境地?”

  樂格勤瞟了裴山和司馬白一眼,默不作聲,只是低著頭繼續喝著碗里的肉湯,阿六敦臉上一紅,也不答話。

  “此事說來話長。”最終阿蘇德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原來那日他們三人帶領麾下兵馬去追擊羯人,先是半道上被石閔伏擊,倉促應戰結果大敗。人馬雖然損傷不多,但卻挫了銳氣,樂格勤這才知道司馬白敗的不冤。

  待他們整隊再追時,又被羯人斷后的死士迎頭痛擊,這些死士異常頑強,盡皆戰死才算干休!他們雖然全殲了羯人死士,自身也是死傷慘烈,關鍵更失卻了羯人首領的蹤跡。

  堂堂四百慕容鐵騎竟兩番吃了大虧,敵人卻僅有三十余騎,樂格勤心中不僅憤恨,更加羞愧,哪里還敢回返平郭大營?

  原本他只是想顯擺自家軍威,說到底也只是走走場面而已,但此刻已下定狠心,不生擒羯狗首領斷不回軍!

  漫山遍野的搜了數日,也算天可憐見,竟又讓他們逮到羯人蹤跡。僅只寥寥四人,由封進領著路徑直北上,阿蘇德一眼便認出了其中一人乃是那羯人首領!奈何小雜碎封進太過狡猾,一路捉著迷藏竟有驚無險的到了襄平地界,然后憑空消失一般再無蹤跡。

  這時就算傻子也知道東夷校尉府和羯人勾結有多深了。

  樂格勤仗著鮮卑貴族身份不依不饒,要去東夷校尉府直接拿人,阿蘇德卻已經感覺事情不妙,建議立刻收兵回稟慕容評。但樂格勤哪里肯聽,誓言不拿住羯人首領絕不回師!

  阿蘇德雖有警覺,但料來也無大礙,封抽還敢為了羯人跟自己翻臉不成?便也隨了樂格勤意見,誰也沒料到,就在東夷校尉府上,眾人知道了那羯人首領乃是羯趙太子石邃,接著便是那封抽老賊當著這一眾鮮卑少將軍的面,反了!

  數百慕容精銳拼著性命護著主子逃出東夷校尉府,然后就是奪路逃命!

  跟在他們后面的,除了不停追殺的石閔和一營漢軍,便是傾巢而出的平遼鎮大軍,以及誰也沒想到的高句麗新城軍鎮!

  待阿蘇德講完,整個營帳變的異常安靜,除了柴木被燒的噼拉作響,便只有眾人沉重的呼吸聲。封抽確實是反了,勾結了高句麗不說,連羯趙也牽扯其中,那羯趙太子總不是來踏春的吧!

  此時,每個人心里都如裝了一塊大石,不斷下沉,似乎無底!

  “你們可知平郭情況如何?”司馬白打破沉靜,開口問道。

  “只知道賊軍圍城甚緊,”阿蘇德搖了搖頭,回道:“說來慚愧,自那日起,我等再未回過平郭。”

  他不明說,眾人也都知道,先前是樂格勤不想回,后來是一路逃命,回不了。但不管怎樣,圍城甚緊也就說明賊軍還未得手,也算是好消息了。

  “對了,殿下怎會在這里呢?”樂格勤看了眼司馬白和裴山問道。

  裴山急忙回道:“那晚之后,殿下不放心你等,便和我前去尋你們,自然是沒能找到你們。殿下說羯人或從馬石津跨海歸趙,我們便一路南下,途中聽聞高句麗寇邊,便又到了威南城。”

  “天幸殿下來我威南,否則威南早已失守!”朔朗不待別人相問,便將司馬白大破鎮北牙營,保住威南城的戰績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性格敦厚,不善言辭,也不會添油加醋,但敘述的越是質樸,卻越是讓人如臨其境感慨萬分。尤其說到最后兩軍于城內決戰,司馬白寧為玉碎以身赴死,錚鑼擂鼓,將士效命,最終全殲鎮北牙營,眾人無不熱血沸騰!

  阿六敦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擂胸喝道:“恨不能與諸君同戰同死!”

  樂格勤也是漲的滿臉通紅,哐的一聲擲碗于地,連連大呼痛快,近月來被人追殺的怨怒終于稍稍發泄。他算是明白了朔朗為何如此維護司馬白,這等功績足以名揚天下,如此英雄豈能不受人敬重?原來殿下竟有這般大能,從前自己真是有眼無珠,與瞎子無異!

  最為驚嘆的則是阿蘇德,他自幼與司馬白廝混,自認對司馬白的了解不差于裴山。他認同司馬白有謀有識有膽略,但萬沒料到他竟能統領一軍烏合之眾全殲當世一流勁旅!想那鎮北牙營盤踞新城十數載,慕容家歷三代英豪未能奈何,今卻盡誅于司馬白之手!他心中震撼無以言表,暗道古有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今觀殿下,所謂天縱奇才便是如此吧!

  “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阿蘇德誠心請教道。

  司馬白嘆氣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將糧草運到老帽山,再論其他。”

  “殿下擔心烏巢梟兵用險策偷襲大軍背后。”裴山在一旁說道,又把司馬白之前對局勢的分析,對烏骨軍鎮行軍動向的預測說了一遍。

  樂格勤倒是不以為然,但阿六敦和阿蘇德卻是聽的連連點頭,阿六敦更是兩眼放光,恨不能納頭便拜,司馬白這等良師益友何處去尋?

  阿蘇德聽完說道:“我若是周仇老賊,定然如此用兵!此際最佳之策,便是勸服涉多都統回軍威南,趁敵千里奔襲立足未穩,先解決了烏巢梟兵,再揮師救援平郭。”

  樂格勤冷哼一聲道:“說的輕巧,你就斷定敵軍如此用兵?你可知援軍晚一天到,平郭怕是就要險上十分!”

  阿蘇德搖了搖頭,不再答話,樂格勤之言也是一點沒錯,誰敢篤定說敵軍一定會如此用兵?誰又敢說平郭不會因為援軍晚到一天而失守呢?再說了,人家老爹還在平郭,又怎能不急?

  司馬白忽然問道:“樂格勤,你親身去過遼西戰場,最熟悉情況,你說說大將軍最快何時能從遼西戰場回師?”

  樂格勤想了一會,說道:“段遼早已茍延殘喘,只要大將軍愿意,隨時可以回軍!”

  司馬白聞言一驚,詫異道:“我先前還不知道,遼西戰場竟這般勝券在握?那按理說,慕容主力大軍早該回返遼東平叛了啊!”

  朔朗掐著手指算了算日程,大喜道:“哈哈,誰說不是,此刻大將軍援軍恐怕已經解了平郭之圍也說不定呢!我等還在此瞎操心!”

  裴山也是興高采烈,直呼有驚無險,卻忽然發現司馬白神情不對:“殿下?”

  司馬白已然陷入沉思,根本沒將眾人歡快瞧在眼里,只見他忽然轉向阿蘇德,認真問道:“你們三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樂格勤臉上一紅,支吾道:“哪有什么事!”

  司馬白冷哼一聲,一連追問道:“你等自襄平逃命而出,向西回返棘城豈不更近?沿途豈不更安全?就算想要回返平郭報信,遣一兩親信即可,為何偏偏要南下跑路?是嚇傻了嗎!”

  阿蘇德緩緩說道:“殿下多心了,你聽我慢慢說。”

  司馬白打斷道:“少廢話!我只想知道棘城出了什么事?大將軍因何不來馳援遼東!”

  啪!裴山的碗失手打翻在地,驚問道:“殿下,你這話是何意?”

  司馬白沉聲說道:“大將軍用兵向來果敢狠辣,遼東一出亂子,他定然極速回返再無其他議斷!平郭之圍按說早就該解了,怎會輪到你我在這擔心?先前我總以為是段遼糾纏太深,大將軍一時間難以回軍,現在看來,全非如此!若不是遇到更緊要的事情,大將軍又豈能置遼東叛亂于不顧?比遼東更重要的,只有一處了,不是么?”

  “棘城!”裴山和朔朗異口同聲,呆在當場。

  司馬白見阿蘇德三人還是不搭腔,便也不再著急追問,反而坐穩身子,抿了一口酒,悠悠說道:“我周歲未滿,便至慕容,承蒙兩代大將軍照拂,奉我為上賓,吃穿用度皆為慕容之冠,賀賴跋嫡子之尊,用度尚差我一分!我幼時頑劣,慕容諸子常遭我欺凌,也就數阿六敦年紀小,我沒臉揍他,賀賴跋是被我打服了的,阿蘇德,樂格勤,咱們也是不打不相交的。但我從未遭責獲咎,慕容待我依舊至誠!我母妃出自鮮卑慕容,慕容乃我舅家,我親近舅家遠甚我司馬本家,倒沒料到,你等卻視我為外人么?!”

  聽了司馬白一席肺腑之言,阿蘇德眼圈不禁泛紅,起身激動道:“殿下!我等何時拿你當外人了!”

  “我呸!”司馬白竟抄起酒碗,劈頭蓋臉的砸向阿蘇德,見他居然不躲閃,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心中不由更氣,指著他鼻子,直呼全名,厲聲罵道:“慕容恪!你吞吞吐吐,究竟怕的什么!”

  “殿下!你莫急,我說便是了!”阿六敦連忙攔在中間,咬牙說道,“殿下說的沒錯,俺們原本是先朝西而行,打算回棘城的。但是道路已絕,還不如南下,唉,棘城,眼下是回不去了!俺們有苦難言啊!”

  樂格勤再也忍不住,瘋了一般喊道:“羯狗二十萬大軍進逼棘城,北方諸縣鮮有不叛,俺們慕容鮮卑,完了!你們想走就走吧,都隨你們了!俺們不怪也不攔!但俺們慕容家子弟,死也死在這里!”

  轟!隆!

  帳外一記霹靂,雨勢更急!

  “二十萬!”朔朗一下子癱坐在地。

  帳內無言!

  這才是驚天霹靂啊!

  原來是三家分燕,封抽和高句麗亂遼東,羯趙逼昌黎,慕容鮮卑首尾難顧,大勢去矣!

  司馬白不勝唏噓,并向一力,一擊致命,再無緩息,好厲害的韜略!真不知是何人手筆,國士無雙不過于此了!

  但他再開口時,已將心中震撼掩飾過去,竟先是一陣曬笑,繼而說道,“偏你們心眼多,這有何值得隱瞞?你家要完蛋了,怕我們舍你等而去,還是怕我們輕賤你們?便是勾欄里的婊子,也未必如此絕情吧!你家有錢就愛你,你家沒錢了就嫌棄你?還說不拿我當外人,不就是大敵當前么,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對策就是了。”

  這話說出來,屋內眾人更是震驚無語!他閑言碎語,就如平日打罵嬉笑聊家常一般,不知道的,還真以為羯趙二十萬大軍是來踏春的!

  阿蘇德苦笑著拍了拍司馬白肩膀,沉聲說道:“我等身為慕容子弟,自當與慕容共存亡。殿下卻不然,此去馬石津不過十日腳程,殿下可由馬石津坐船回返建康,只需......只需每年燒些紙錢酒肉與我等,便不枉咱們十六年交情!”

  司馬白也不答話,拾起地上的酒碗,不顧泥土,倒滿酒仰頭灌下。

  而后瞅著眾人,竟開始侃侃而談:“昔者項王戰巨鹿,兩萬楚軍破釜沉舟,大破秦軍二十萬!光武戰昆陽,萬人勁旅大勝新莽百萬烏合!孫劉戰赤壁,八萬聯軍火燒魏武八十萬大軍!古往今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比比皆是,真不知爾等為何如此畏敵如虎!如今羯狗號稱二十萬兵馬,傻子也知道那是吹噓,能有十萬怕不撐死?而我鮮卑慕容卻實打實的有精兵不下五萬,以逸待勞,以大義戰無道,何懼之有?朔朗,你瞧你這熊樣也算鮮卑男兒?怕是連錚鑼都不如!”

  裴山聽的兩眼放光,搓手憨笑道:“殿下口吐蓮花,這番大論,不下諸葛武侯當年舌戰群儒!”

  司馬白瞪了裴山一眼:“可是哪里說的不對!”

  “說的太對!”阿六敦鼓掌大贊,“聞殿下之言尤如醍醐灌頂,我輩當死戰殺賊,讓羯狗有來無回,立傳世功績,便在此際!”

  阿蘇德長嘆一聲,由衷贊道:“患難見真情,板蕩識英雄,我不如殿下遠矣!”

  倒是樂格勤冷哼問道:“可眼下我等該如何退敵?!”

  司馬白環視眾人,正顏說道:“且先不談退敵,我有一事,需要講明。”

  “殿下請講!”

  司馬白沖阿蘇德、樂格勤和阿六敦三人說道:“咱們眼下雖不到四百騎,但也需號令統一。威南這支隊伍是我帶出來的,你們三個人的命,也是我救回來的,此間,我是一軍主帥,行止陣戰皆由我決!”

  阿蘇德三人對望一眼,心悅誠服道:“我等自當嚴奉殿下王令!”

  司馬白暗舒一口長氣,他是真害怕這三個姓慕容的和他爭權啊!但偶遇重復,司馬白也是由衷的高興,他已經有一個瘋狂的籌劃,有了這三個姓慕容的,便又多了一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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