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身為人類,身為惡魔
海云天戴著一個頭套，被押送到了一輛車上。
這個過程中，他倒是沒有受到什么屈辱，只是被收走了配槍，戴上了一副手銬。
身為神之國軍方最高領導人，現在的他和死人已經沒有分別。
隨后，他被注射了一支針劑，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他位于一個寬敞的房間內。
他被無數荷槍實彈的士兵看守著，雙手被手銬銬在椅子上。
眼前，坐著一個戴面具的人。
那人和海云天之間，大約只有十米左右距離。
“終于見面了。海將軍。”
戴面具的人，終于開口說話了。
海云天已經猜到對方是誰了。
“這能算…見面？”
面具人笑了笑。
接著，他摘下了面具。
這一次…
海云天和喬瑜，終于面對面相見了。
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獄教主，長著一張并不怎么出眾的面孔。
完全屬于丟到路人堆里面，完全沒有什么特殊的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是如今最有權勢的巨頭。
他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讓無數人人頭落地。
“我過去也是神之國的國民。有得選的話，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喬瑜清了清嗓子，說：“黃金，我會十倍償還給你，但相對的，我也來接回子真了。至于她和你的女兒…我也不會傷害，我會給你們和你們地位相應的待遇。這樣一來，想必你也沒有什么怨言了吧？你和子真在一起，不就是想要引出我來嗎？”
看守海云天的，都是喬瑜的絕對親信。不然，被戴綠帽子這樣屈辱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說出來。
海云天的表情，卻異常冷靜。
“和我身份…相應的待遇？你是想要我臣服于你吧？”
“你該為自己的女兒，以及神之國的國民著想。我們已經攻入了第0區，就連第一教王都投降了。建立新政權后，我們也需要管理新生國家政權的人。樂園教會會被我們接收，但同時，我們也需要有人訓練新的軍隊。你在軍方的影響力是很難取代的，所以…”
“你覺得我可能答應嗎？”
海云天冷冷說道。
“你兒子的死，我已經聽聞了。但這是戰爭，也沒有辦法。好在你女兒還在…我們會把她帶來和你團聚。你要聽聽她的聲音嗎？”
他本以為，海云天聽到女兒被他們抓捕，臉上表情會有動搖，沒想到，海云天的反應竟然極為平淡。
“所以，用我女兒來威脅我，就能讓我為你們這群惡魔來服務？”
喬瑜開始覺得不舒服起來。
海云天一個階下囚，憑什么用這種堅定不移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是軍人，但也是父親。他的兒子已經死了，難道不在意自己女兒的死活嗎？
現在，他和他女兒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
為什么不臣服？為什么不求饒？為什么不選擇放低姿態，低下高傲的頭顱？
“我當年參軍的時候，就是為了守衛神之國。”海云天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這個國家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從天使手上換取獎賞和祝福才去行善，但對我而言，能守衛這個善人可以得到善報的國家，是我身為軍人的最大使命。如今我已經落入你的手上，是我的無能。你要殺要剮，隨便你，但休想用任何手段，讓我做你的狗！”
“我可以殺了你女兒！不，我可以用你想象不到的手段折磨她！”
“我如果臣服于你，軍方會徹底停止抵抗，現在肯定還有一些殘存軍隊在和你們打游擊戰。只要我出面降了你，他們大概率會放下武器。如此一來，會有更多人的女兒，被你們折磨，凌虐，殺害！”
喬瑜沒辦法理解海云天的腦回路。
對于正常人來說，不該是將自己的子女看得比其他人的子女更重要嗎？
“更多人的女兒”，不過是一個虛無的概念。
但他的親生女兒，卻是實實在在的！
“我會在你面前，讓你親眼看著你女兒是怎么被我們折磨的，”喬瑜依舊不肯死心，“你該清楚…我們有千百種辦法，讓她生不如死。其他人的女兒是人，你的女兒你就不在意了嗎？”
“她也是子真的女兒。”
“她是你欺瞞子真讓她生下的孽種！”喬瑜失態地咆哮起來：“你為了引出我，即使你根本不愛子真還娶了她，你還讓她生下你的孩子！你的做法，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了？”
“我沒有強迫過子真。”
“你威脅過我，你會用冷暴力來折磨子真！”
“那只是嚇唬你而已。我從未那么做過。”
喬瑜愈發感覺到挫敗。
明明自己現在一槍就可以殺了他，但這種挫敗感，讓他異常地不舒服。
雖然重新接回了子真，雖然將當年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可是她依舊將自己視為仇敵。
當然，他可以用強占有子真，但他感覺如果那么做，自己就輸了。
當年…西子真被血獄教會的人逮捕后被囚禁，自己就是負責看守她的人。
方楚死后，他就一點點收斂自己內心的人性一面。在西子真面前，他是唯一釋放了善意的人，讓西子真對他產生了斯德哥爾摩式的依戀心態。
他發誓，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子真救出去。
那時候…
子真明明是真心對待自己的。
那時候明明是這樣的…
“我以前也是善良的，和方楚一樣善良…”
喬瑜走到了海云天面前。
“如果我可以一直生活在神之國，我也可以一直善良下去…”
面對死亡的威脅，他只有選擇出賣靈魂和良心。
但為什么海云天這個男人，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女兒的生命受到威脅，他的眼神都可以毫不動搖？
現在，已經沒有天使可以出來救他了！
賞善罰惡的神之國，已經不存在了！
正義已經得不到天使饋贈了！
繼續堅持正義，就只有被惡靈詛咒的唯一結局！
這一切，海云天不可能不知道！
喬瑜拔出身上的配槍，直接對準了海云天的額頭。
他就不信，這個世界上，當真有人被槍頂著腦袋，還能不怕的？
人應當都是為了個體的生存而活。不恐懼死亡的個體，怎么可能存在？
但他失望了。
他真的無法從海云天的眼神中，找不到半點恐懼。
“你要殺就快點動手。”海云天甚至開始嘲笑喬瑜：“怎么，怕我的腦漿弄臟你的臉嗎？”
“你…你…”
“殺了我，然后把我的首級砍掉拿出去示眾。我也隨便你。”
海云天就是要以一死，激勵現在依舊還在抵抗的殘軍。
當年，參軍入伍的時候，結識了包括安蕓在內的一群戰友的時候，他就熱愛著軍旅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善良，是值得人舍棄生命的。
僅僅為了換取利益而存在的善良，根本不是正義。
一如此時。
一如此刻。
“我絕不和惡魔為伍。”海云天額頭狠狠朝著前面一頂，“孬種！你開槍啊！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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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瑜此時手死死抓著扳機，可是怎么也扣不下去。
當年方楚死的時候…他畏懼地瑟縮成一團。
然后，和害死自己好友的人為伍，繼續殘害著他人。
為了保命…
他甚至殺害過孩子。
他當著他們父母的面前，割開孩子的喉嚨。讓他們陷入撕心裂肺的痛苦，從而從惡靈手中換取更多的獎賞和祝福。
這樣，才能活下去。
才能活得更好。
不需要再挨餓，被人欺辱。
可以吃上香噴噴的米飯，穿上華貴的衣裳，不用再風餐露宿，也不用再時刻擔心被人殺害。
不用像方楚那樣，死了以后，淪為野狗的晚餐。
他沒有錯！
他沒有錯，不是嗎？
所以，那時候…當子真被成功帶回到神之國，他本來可以償付另一半黃金的時候，他忽然改變了想法。因為賴掉這筆黃金，他的罪惡…
可以從惡魔那，換取更多的祝福，不是嗎？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