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再見或再也不見
菁菁的出現是陳子文不曾想到的。
那日臺山郊區一別，陳子文以為她與林九等人離開后，會與等在外頭的任忠相聚，然后一同趕往港城。
港城那邊，陳子文已讓手下先行探路。
任家過去后，會與陳子文派去的人接觸，兩家合成一家，由任忠擔任“CEO”，在港城經商，打下基業。
菁菁作為任家大小姐，應該會留在港城。
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諸葛孔平家。
陳子文將視線投向天機子。
不出意外，菁菁來這兒，與這老頭有關。
天機子這人不知是算出了什么，從港城跑到這里，還帶著菁菁。
難道是算到今夜之事？
陳子文心道。
可若是那樣，天機子何不帶著他女兒王慧跑路？
是王慧不愿？還是真以為有菁菁在一旁，自己不會動手？
分身抓著王慧，沒有放開的意思。
王慧關系到鬼王下落，鬼王關系到煉制龍鳳丹，龍鳳丹關系到分身進階飛尸，陳子文不可能因為誰放棄。
“陳大哥，是你嗎？”
菁菁從屋子里走出，望見封鬼庫院中情形，目光停留在分身臉上。
她知道陳子文有一具僵尸分身。
眼前這“人”她沒見過，但她冥冥中覺得，這就是陳子文的僵尸分身。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的無法用科學解釋，強大得比天機神算還過分。
陳子文沒有抵賴，讓分身變成自身模樣。
“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陳子文看著她。
菁菁聞言低了低頭，又抬起來道:“我是來找你的。那天，你讓我們先走，你留著，沒了消息，我不放心…”
女孩眼中的情愫分明。
分明得讓陳子文莫名避開視線。
這個年代戰火硝煙，貧窮落后，卻養出了猶如《邊城》里翠翠那樣純樸的女孩，也養出了菁菁這樣有點傻的女子。
愛情是什么？
陳子文不知道。
前世的思維，讓陳子文覺得男女之間要產生愛情，需要一同經歷很多很多事，經歷得越多，兩人之間的感情越深。
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
互相吸引是因為荷爾蒙，或者寂寞。
自己與菁菁之間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嗎？
陳子文不記得了。
可這傻丫頭居然跟著天機子跑來找他。
這對一個女孩子而言，需要很大勇氣。
陳子文不認為自己值得對方這樣做。
只能說這丫頭太傻了。
傻得可愛。
“陳少爺，菁菁姑娘…”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陳子文心中感慨。
卻是天機子。
天機子知道這個時候開口不好，但陳子文的分身抓著王慧，手捂著王慧嘴巴，天機子實在心急與擔心。
陳子文猜的不錯，菁菁到這兒來，的確是他帶來。
因為他有天晚上心血來潮，忽然感覺女兒有危險。
在天機子心中，諸葛孔平這個女婿實力不弱，一般情況下，足夠保護他女兒。
那么不一般的情況…天機子想到了陳子文。
所以，天機子從港城返回，并帶著有意來找陳子文的菁菁，來到這里。
他之所以沒帶女兒王慧逃跑，不是因為王慧不肯，而是他不確定，這份應在女兒身上的危險，是不是真的是因為陳子文。
如果不是陳子文，而是另有他人，那他帶著王慧離開諸葛家，反而可能害了女兒。
“陳少爺，你想算什么？我女兒她算道天賦雖高，但修為太淺，未必能推算出你想要的信息。”天機子哀求道。
陳子文聞言看向天機子:“我要找一具鬼王。如果你知道鬼王線索，我立馬放人。”
天機子聽聞“鬼王”二字，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苦笑:“陳少爺，鬼王這等存在，我女兒她也推算不出來的。”
怕陳子文不信，天機子迅速解釋道:“王慧她算道天賦高，掌握了天機神算，但她修為太淺，根本算不出鬼王這種級別的存在。這是真的，否則孔平再厲害，也護她不住！”
天機子語氣有些著急。
他沒有撒謊。
王慧天賦是高，就像一個掌握了無數武學的人，可她內功不行，根本無法發揮出這些武學真正的威力。
嚴格說起來，銅甲尸基本就是王慧所能推算的極限，如鬼王這等罕見存在，王慧哪怕拼著天機反噬，也算不出。
否則那些大宗大派，早有人將王慧抓了去推算北方那頭蛟龍所在。
真以為諸葛孔平與諸葛世家之名能讓那些壽元將近的元嬰老怪退卻嗎！
但陳子文不管。
陳子文不知道天機子說得是真是假，也不想去猜，陳子文只要鬼王的線索。
沒有鬼王的線索，陳子文不會放人。
除非看著王慧因為推算到了瀕死邊緣。
人多是自私的。
在《捉鬼合家歡》中，王慧面對危險時，會將白柔柔推向西雙版納銅甲尸。
那么自私更甚的陳子文，為了煉成飛尸，實現長生，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能保證王慧不死，已是陳子文看在諸葛孔平那份傳道授業的恩情上。
“師叔母，鬼王對我有大用，如果你不想看到小明小花有事，就幫我推算出來。只要你能告訴我鬼王所在，我立馬放人，還給你很多補償，否則即便師叔在，他也攔不住我。”陳子文平靜道。
說著，分身放開王慧。
王慧得了自由，大口喘氣，目光盯著分身，十分驚恐，仿佛第一次認識陳子文。
“爹，你們認識？”
王慧扭頭看天機子。
后者卻并沒有因為王慧被放，感到絲毫心安。
因為天機子知道，陳子文此人說得出做得出。
一旁菁菁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強行推算鬼王會讓王慧遭到怎樣的反噬，見陳子文急需什么鬼王的線索，還有點想請王慧幫忙的念頭。
氣氛有些冷。
半晌，天機子見陳子文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知道不能在拖下去。
天機子扭頭看向王慧:“慧慧，你現在的修為，能推算鬼王嗎？”
王慧搖搖頭。
“爹，你難道真讓我推算鬼王？”王慧擺脫分身控制，性子潑辣起來，躲在天機子身后道，“鬼王這種東西，我就是能算，也會受到反噬！你別怕，我叫孔平過來，他跟那個騷狐貍聯手，很厲害的！”
陳子文聞言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天機子。
天機子抓住王慧的手。
他的手有些抖。
王慧第一次見父親如此，心中終于感到一絲恐懼。
“慧慧，不用叫孔平了，沒用的。”
天機子了解諸葛孔平，更了解陳子文，知道如果叫來諸葛孔平，事情會更糟。
“陳少爺，我有辦法暫時提升王慧的算道修為，讓她幫你推算鬼王，但你必須答應我，之后無論成敗，都放過我們！”天機子懇求道。
“好。”
陳子文點頭。
“你以神魂起誓！”天機子道。
他不信陳子文。
陳子文見此，想了想，當場立下一個惡毒的誓言。
天機子松了口氣。
他有一個方法可以暫時讓王慧算道修為提升，即，將他一身算道修為“灌頂”給王慧。
這是天機神算的獨門秘法。
被“灌頂”者暫時提升修為，“灌頂”者將永久失去修為。
以天機子一身算道修為，全部交給王慧，那王慧在短時間內，必定修為大漲，實現推算鬼王線索的能力。
而且，王慧受到的反噬，也可能在承受范圍之內。
“慧慧，凝神靜心。”
天機子不再多話，閉上眼睛，一指點在王慧眉心。
剎那之間，天機子氣息變化，王慧氣息浮動起來！
“好了。”
忽然，天機子身體晃了晃，手指離開王慧眉心。
后者睜開雙眼，眼睛仿佛映著滿天星辰。
這一刻的王慧，給人一種深邃近乎于道的感覺。
她看著陳子文（分身），仿佛看見了很多東西，不等陳子文多說什么，閉上眼睛，手指掐動。
“快樂鎮！”
不過半會兒，王慧吐出三字，然后“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
“這么快？”
陳子文下意識皺眉。
作為一個多疑之人，陳子文感覺王慧與天機子的表現，仿佛在侮辱他的智商。
瞎報一個地名，咬破舌頭，吐點血…
就成了天機神算？
而且這也太快了吧？
鬼王這種東西原來這么多的嗎？
不僅陳子文，就連天機子都一臉奇怪望著他女兒。
當初推算六陰女，天機子都花了那么久，如今推算鬼王，居然這么快？
這種速度，導致王慧所受的反噬，僅僅只是吐一口血，趕明兒弄點阿膠紅棗就能補回來。
“運氣好。這只鬼王在本省范圍內，而且它似乎正處于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我看不清晰，只能算出它在臺水縣快樂鎮一座荒山上。”王慧語氣沒什么波動。
得到天機子算道修為灌頂，王慧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理性、無情，平時如果吐一口血，王慧能叫半天，此時僅僅將嘴角一抹。
“臺水縣？”
陳子文下意識道。
臺水縣陳子文知道，就在臺山隔壁。
也就是當初石堅法場所在縣城。
快樂鎮？
陳子文沒去過。
也沒聽說過。
陳子文看向王慧，后者補充道:“這只鬼王具體在哪兒，我一會兒可以畫出準確地理方位給你，但可能不需要，因為我隱隱算出，它不久后會進入快樂鎮鎮子上，興風作浪。”
“咦？”
忽然王慧皺了皺眉。
陳子文:“怎么了？”
王慧搖搖頭:“沒什么，我只是想起，孔平說過他祖父以前就住在快樂鎮。”
她說著，起身進屋拿來紙筆，當場畫起地圖。
陳子文暗暗稱奇。
這一刻的王慧變化太大了，變得像失去了人類感情的存在，有點《超體》女主角那種氣質。
正因如此，陳子文反倒有點相信起來。
快樂鎮…
既然在臺水境內，距離不是很遠，半天時間應該就能趕到。
陳子文暗自沉思時，王慧亦在沉思。
她方才奇怪的，并非諸葛孔平祖父住在快樂鎮，而是她進一步推算出的鬼王的容貌，與她家鬼仆有幾分相似！
王慧記得，鬼仆是諸葛孔平父親留下的。
而諸葛孔平的父親…
王慧不清楚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關系。
線索太少。
但王慧不打算再推算下去。
推算鬼王這種存在，太傷身體，理智告訴王慧，她該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眼前這個名叫陳子文的神秘師侄。
她之前不覺得，如今思維感應能力大增，只覺面前站著一位極其可怕的妖魔。
這種可怕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她所推算的鬼王。
難怪她父親天機子會如此害怕。
“這是這個時候鬼王的具體方位。”
王慧一心二用地將地圖畫好，將地圖交給陳子文。
陳子文接過，看了看，吹干墨跡，收入分身懷中。
“陳少爺，鬼王下落已幫你推算出來，你看…”
天機子說道。
陳子文不發一言，盯著王慧。
王慧的天機神算太逆天了。
一只鬼王，沒有任何線索，說算就算，如果有人讓她推算自己位置呢？
陳子文已徹底得罪了茅山。
一旦茅山用盡辦法找不到他，是否會來找王慧推算？
一旦找來，王慧不可能拒絕。
因為她有弱點。
只要綁了諸葛小明和諸葛小花，哪怕陳子文讓王慧發再多誓，也無用。
陳子文自己知道自己干了多少事。
只一件蛟龍事件，就足以讓整個靈幻界對其展開追殺。
留著這個女人是個巨大的隱患！
陳子文心中有一絲殺機。
天機子漸漸感到不對:“少爺，你發過誓的！”
陳子文不語。
發誓的是分身，和本尊有什么關系。
陳子文看著王慧，后者冷靜的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你擔心別人利用我來推算你的下落？”
王慧問道。
見陳子文不語，王慧想了想，一指點向自己眉心！
仿佛氣球被戳破，王慧冷靜的氣質蕩然無存，一身算道修為，也隨著一指，消失無蹤。
“我、我修為廢了，算不出了。”
王慧臉上表情很精彩，說著說著，咧嘴哭了起來。
陳子文依然不語。
王慧那一指，真的散了功，可功散了可以再練。
況且，哪怕不練，這些人知道自己前往快樂鎮尋找鬼王，如果泄露…
“陳大哥…”
這時菁菁上前，抓住分身手臂。
陳子文看向菁菁。
菁菁臉上露出一絲害怕。
一旁天機子也一臉哀求看著自己。
陳子文閉上眼睛。
理智告訴陳子文，殺了這些人，才是永無后患。
但是…
用尸氣確切感應過王慧體內情況，確認其修為廢去，陳子文嘆了口氣。
“天機子，你們今晚就走，去港城，躲起來。”
陳子文開口。
見天機子由急轉喜、王慧連連點頭、菁菁松了口氣，陳子文卻再度閉上眼睛。
希望我不會后悔。
陳子文心道。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擁有人性，陳子文手中沾了無數人的血，卻也會因為心中的一點良知，而放棄理智。
“菁菁，你也回港城。”
陳子文看向菁菁。
菁菁抬頭，忽然鼓足勇氣道:“陳大哥，我和你一起，我能保護好自己！”
陳子文搖頭。
“陳大哥。”
菁菁語氣變低，“那你幾時來港城？”
她到底是個乖巧的女孩。
陳子文想了想:“也許很快，也許…”
菁菁看向陳子文，她很想問一句話，可終究沒有說出口。
陳子文起身。
王慧之前說過，鬼王眼下在快樂鎮一處荒山上，但不久后可能會跑到快樂鎮鎮子里。
鬼王到了人多的地方，找起來就麻煩了，所以陳子文準備連夜趕往快樂鎮。
如果飛快抓獲鬼王，那王慧等人怎樣，就無需理會。
“菁菁，我要離開了，你們三人盡快離開，前往港城。”
陳子文不再停留，因為陳子文以分身的嗅覺感應到，有兩人往這邊而來。
所以說完這句，陳子文控制分身，往一方離去。
“陳大哥！”
菁菁喊了聲。
見陳子文頭也不回，不知為何，菁菁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