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來到了這里。
重新走進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公府,塞利西亞恍惚了一瞬間。
一切都與之前一模一樣。
這院子人來人往,不斷有貴族、大臣與前來匯報工作的地方官員進來,走進主樓。他們對美貌的塞利西亞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多問…凜冬寒冷的空氣,有助于人們保持冷靜。
而塞利西亞則在一位冬之手帶領下,與身披厚重巫師袍的龍井茶一并前往了一側的窄門。
這是一條狹窄的走廊,至多只能容許兩人并肩前行。兩側是描述戰爭場面的金屬浮雕——這是為了防止突發狀況,專門建造出來,用于防守外敵的通道。
塞利西亞還記得,這通道上的浮雕是名為《堅城不落》的名畫。上面是矮人與巨人族的士兵圍攻守望要塞的經典戰役…它由紙姬所繪,當年親自送到了這里。
但老祖母沒有當面收下這幅畫。
在紙姬離開之后,老祖母派人將其制成了金屬浮雕。它可以通過大公府內的機關切換兩種狀態——使得甬道內的敵方士兵體力不斷削減、亦或是不斷治療甬道內己方士兵的傷口。
而且它還有著預警功能。
它是以白名單的方式運作的——除非是指定人員進入,否則都會第一時間報警。
這也是只有他們兩人來到這里的原因。
這些塞利西亞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當年老師就跟她提過…
如果有一天,有敵人攻擊凜冬大公府、試圖行刺。
到了那時,他們這些冬之手的使命——就是用命塞住這個巷口、以此爭取時間。
…明明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老師當年叛逃,卻是那樣的毅然決然…
也正是因為拿不準老師到底想做什么,塞利西亞才會以這種近乎白給的方式,直接被玩家們“捕獲”。
她也的確有話想要問、有話想要說。
“這里就是小花園了。”
四暗刻向她介紹道:“陛下每天會在這里鍛煉身體。”
“啊…我記得。”
塞利西亞下意識的答道。
…你記得?
四暗刻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說起來,塞利西亞好像就是冬之手出身的…
那算不得空曠的院子中,種著即使在寒冬依然有濃密綠葉的高大樹木。在院子正中間是不斷噴涌著的小型噴泉。以大公府的規格來說,可以說過于小了。
但這就是凜冬風格。
因為“小結界”的存在,使得有效居住、耕種面積都大幅的減少了。凜冬人早已習慣了相當密集的生活方式,而凜冬又常年窮苦、資源稀少,即使是大貴族,在飲食生活上甚至都比不上其他國家的普通商人。
資源有限、土地有限、人口有限。
即使是凜冬大公,也不能浪費。
大公府之所以從外面看,仍有一條街的規模,還是因為大公府本身也起到了政府辦公樓的作用——冬之手們就在大公府內辦公。
凜冬一家的實際居住面積,甚至比起山頂的奧斯托夫子爵都要小的多。
噴泉向東西南北各延伸出去一道白色的痕跡,將地面分成四塊矩形。
以前安南與德米特里就會在東北角那個位置練習霜劍術。
塞利西亞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唯有這個位置,是能從房間里直接看的一清二楚的——伊凡大公的身體不太好,平時不能吹風。
他只出手教過安南一兩次霜劍術,每次都可以說是冒著生命危險的。而平日里,他都會在屋子里透過窗戶看著德米特里教弟弟劍術…有時候,瑪利亞也會在二樓自己的房價中偷偷窺視安南。
她記得一清二楚。
——因為這同樣也是她的童年。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房間。
龍井茶緊貼著她進了房間——帶著他們進來的那位冬之手立刻將門關上。
他的權限反而不夠進屋。
…就和當年的塞利西亞一樣。
“好久不見…塞利西亞。”
安南坐在沙發上,端著冒著騰騰熱氣茶杯,微笑的看著她、并對龍井茶輕輕點了點頭。
他并沒有像是他的父親伊凡那樣,總是披著那身幾年都不換一次的長斗篷——
他的打扮過于…前衛了一些?
安南里面穿著一件修身的無袖灰色襯衫,這與伊凡大公倒是沒有什么不同。但他外面并沒有好好的穿著大衣,而是披了一件帶有絨毛的純白毛皮披風。
但在塞利西亞看來,這個披風或許是因為設計師的特殊喜好,它顯得過于傾斜了——它不僅有袖子、而且只有一側有著袖子。
而安南的左臂,則套著深灰色的毛編袖套,自大臂而下,一直蓋住半個手背。安南唯有左肩暴露在外…那枚暗金色的、兩個圓環交織一般的符文正明滅不定的呼吸著。
安南的銀白色頭發一直披散至背——末尾處像是被刀刃切斷一般,異常鋒利被切斷。結合他身上充滿不對稱感的奇異打扮,陛下那幼小的軀體竟充滿了一股見上一面便無法忘卻的魔性魅力。
但塞利西亞并不敢打量太久。
在安南身后,有著深藍色波浪長發、氣質溫婉的灰瞳美人淺笑嫣然,雙手十指輕觸,置于小腹前,安靜的一言不發。
塞利西亞感受得到,她沒有看自己。
但虛空中隱隱傳來一陣徹骨的洞察感——她已經被這位“十指”的感知完全鎖定。
“只是幾天不見而已,安南…陛下。”
塞利西亞頓了頓,才低下頭輕聲說道。
“坐吧,”安南伸出左手,遙遙揮手指向身前,對著自己對面的沙發示意,“坐在這里…卓雅給我做了點奶茶,還有一些點心。我不知道你喜歡加多少糖,干脆就沒讓她給你加…糖在這里、蜂蜜在這里。
“你們從外面過來也冷了吧?龍井茶,你也坐——不是什么特別嚴肅的事,我們邊吃邊談。”
他溫和的笑著。
他說著,雙手肘部放在沙發扶手上,十指指尖輕觸、置于胸前。
深灰與純白的袖口在安南身前交織于一點,形成了相當立體的三角感。
“塞利西亞,你以前也是冬之手。你也曾為我、為凜冬而服務過。
“我不希望關押你,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發展到這一步。這對你對我都不夠體面,對信任著我而來到這里的你更不算友好…也對那些等待著這場談判結果的貴族們來說,倒是喜事一件。
“我希望,我們能在這個房間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話,能在這壺茶喝完前,就給對方一個滿意的答復。”
安南說罷,起身親自給塞利西亞與龍井茶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
他再度坐下時,便伸出右手,握住了立在沙發旁的三色權杖。
他身上的氣質頓時改變了。
甚至不是君主的程度。
從那股極具吸引力的魔性…變得莊嚴如神明。
“那么,第一個問題。”
沒有等待塞利西亞作出回復。
安南直接詢問道。
他嚴肅得直視著塞利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