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
聽到這個詞語,秋月孝三腦海中閃過的,是有關面前這位存在的資料——
出道兩年半,手染無數鮮血!
殺妖屠鬼不眨眼,人稱血手妖屠!
他口中的上路,與死亡是幾乎畫上等號的。
秋月孝三一個激靈,抱著面前白石秀的大腿,涕泗橫流,哭聲大作。
有趣的是。
無論他如何試圖將惡心的鼻涕眼淚口水,抹在白石秀的僧袍上。
那些體液都順著衣袍落在地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圣僧,饒命啊,您認錯了!!我是無辜的!”
“那邊那個才是妖怪!”
“您睜大眼睛瞧瞧,我是人類,不是妖怪,是有身份證明,受到憲法保護的普通人啊!”
“您可千萬不能亂殺無辜啊!”
“如果您覺得我做錯了什么…我愿意悔改,我愿意供出我所知道的一切…”
“佛不是說過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要您保證我的安全,不用任何形式的手段對我做任何事情,我一定給您帶路!”
秋月孝三看似痛哭流涕,心神慌亂。
但是,言語間卻頗為流暢,思路清晰,邏輯通順。
試圖用道德與日本憲法綁架面前的僧人。
讓其受限于種種規則,不敢下手,最多將自己交給警察!
只要交給警察,那么一切都好說了…
正當秋月孝三想到這些的時候,聽到了白石秀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請施主成佛吧。”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秋月孝三心中一驚。
在日本,成佛這個詞語,可以用來描述亡靈滿足了心愿,去往西天成佛的。
請施主成佛,跟請施主上路有區別嗎?
圣僧,您聽我解釋!
秋月孝三張口的瞬間,看到了光。
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下一刻。
秋月孝三的意識,伴隨光芒消失了。
看著秋月孝三的身體,癱倒在地上。
白石秀心中不由感到些許悲傷,輕輕地收回手掌,雙掌合十,輕聲誦念往生咒。
由于面前的妖魔擁有一副人類的軀殼,普通的佛緣掌,是無法將其超度的——
畢竟,法力是溫柔。
不會對任何生命造成傷害。
對于這種竊取了人類軀殼的妖魔,法力無法辨別其真身,并不能對其進行超度。
于是,在剛剛那一瞬間。
白石秀施展了“佛緣掌(物理)”。
使用自身強大的體質,以及細致入微控制力,震碎了秋月孝三的腦部神經,破解了其軀殼。
然后,用高強度的法力佛緣掌,將其亡魂快速超度,助其成佛。
一條龍服務,直達西天。
當然,這是有風險的。
正如秋月孝三生前所說,他的軀殼是人類的,受到人類憲法保護…
雖然白石秀能夠看出來。
秋月孝三表面上擁有人類的軀殼,但是內心與靈魂,已經完全被妖魔占據,比之邪惡的妖怪,也沒有差別。
但是,普通的警察看不出來啊。
話說回來,這種妖怪其實并不罕見。
至少,在曾經神明群的群資料中,就有記載——
心妖。
表面上是人類,但是心靈早已被殘忍邪惡的妖性侵蝕的妖怪。
放任不管,在謀害了諸多生靈后,心妖會汲取到足夠的怨氣,從而完成人類到妖怪的轉化。
由于心妖是由人類轉化過來的,對人類非常了解,并且擁有潛伏變化的能力。
往往會造成極大范圍的傷亡,影響巨大!
因此被神明們頗為重視。
但是這種心妖,由于潛藏于人類的心靈中,十分隱蔽。
在變化成妖怪前,難以通過常規方法檢測出來。
以往的超凡人員,例如和尚神官。
大多是通過人們的行為——
例如,一個人是否表面和善,卻在暗地里化身連環殺人狂…
或是類似犯下了許多殘忍罪孽的行為,來判斷一個人的心靈,是否已經被心妖侵蝕!
這么一個可怕的妖怪。
白石秀身為和尚,降妖除魔是很合理的事情,對吧?
“是的,圣僧您說的對,降妖除魔是您的本職,非常感謝您解決了一個潛藏在人群中的妖怪!”
“您現在身處須崎市郊區的地下工廠?”
“除了您超度的那個心妖,還有一些犯罪嫌疑人停留在現場,被您控制住了?”
“請您稍等片刻,我立即通知須崎市警方,組織警力前往您所在的地方,配合您的工作!”
電話那頭,傳來了青木警官聲音。
白石秀滿意的收回了手機。
遭遇了這種邪惡事件,作為一個守法公民,白石秀當然要報警。
只是白石秀不了解當地的警方人員。
加上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擁有白石秀這般法力,無法辨別心妖,有可能會誤會白石秀殺人了…
這會很麻煩。
于是,超度了心妖秋月孝三過后。
白石秀打電話聯系了一下青木警官,讓其幫忙聯系一下東京都警方。
然后,再通過這個媒介,與須崎市的警方進行聯系與解釋。
雖然繞了個彎子,卻能解除白石秀的麻煩,擺脫了殺人犯的嫌疑。
小僧怎么可能殺人呢?
這叫除妖。
解決了這些事情,白石秀收起手機,幫秋月孝三挪了個地方,輕輕放好。
雖然秋月孝三的心靈被妖怪占據。
可我佛慈悲,既然他已經打算放下屠刀,那么留個全尸,也算是對于生命的尊敬。
然后,白石秀才走向房間里,看向躺在鐵床上的大河勇。
此時的大河勇,外表已經完全變成了猙獰魚妖的樣子,頗有幾分克蘇魯的感覺。
或許是剛剛秋月孝三一席話,對他來說太過刺激。
導致其心靈已經完全被仇恨與怨念占據,精神被怨氣侵蝕。
哪怕親眼看到秋月孝三被超度,眼神中同樣充斥著暴虐與瘋狂的感覺,對白石秀滿是殺意。
看到他的模樣,白石秀嘆了口氣。
其實,正是看到剛剛秋月孝三與大河勇的交流。
白石秀才能確定,秋月孝三是妖魔——
無冤無仇,只是因為對方過得太幸福,就設計令其母親在病痛中死去,奪去其愛情、友情、事業等一切要素,將其推入深淵…
這種行徑…
不是妖魔,還能是什么?
白石秀當場就給他對號入座,買好了車票。
大河勇,則令白石秀有些痛惜。
著實是太慘了。
他不曾做錯什么,卻遭遇飛來橫禍,幾乎經歷了諸多痛苦的事情,意志都近乎被摧毀。
面對這種情況,白石秀少有的感覺到了棘手。
白石秀可以取出他體內的洗魂珠。
可以用細致入微的法力操控,磨去他體內的怨氣。
但是,白石秀卻無法改變他的意志。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墮落到了深淵底端,沒有了生的希望。
就像現在。
白石秀抬起手,法力化作絲線。
輕松將大河勇體內的洗魂珠抽離出來。
施展法力,將洗魂珠凈化,超度其中痛苦的亡魂。
然而,伴隨洗魂珠的消散。
大河勇耳邊的低語消失了、不斷侵蝕其意志的怨氣也不見了。
可他并沒有恢復清明。
眼中的暴虐與瘋狂減少了許多,整體卻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狀態。
他的心死了。
這是法力也無法拯救的。
毫無辦法了嗎?
白石秀想到了趕來的路程中,對于整個地下基地的探查。
這里除了這間實驗室,還有其他的一些研究人員。
他們在電腦上記錄了一些研究資料,白石秀驚鴻一瞥間,看到過這么一個描述——
“大河勇最初沒有被怨氣侵蝕,沒有被低語控制。”
“保持了清明,甚至洗了個澡開始上網。”
這是不正常的。
根據星野里穗的配合,白石秀的研究過——
人類被洗魂珠改造,變成妖怪后,會有充滿誘惑力的低語在耳邊回響。
意志不堅定的人,很容易被影響。
星野里穗當初能夠擺脫這種影響,是因為她心中有個夢。
關于美好未來的夢。
這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使其沒有墮落成妖。
那么,大河勇是否擁有這種支柱呢?
這些就要問一問,地下基地那些剩余的研究人員了。
他們并非首惡,白石秀并不打算送他們上路。
但是,必要的懲罰:
例如交給警察是必不可少的,這會給他們帶來時間不定的牢獄之災。
不過,只要他們愿意回答白石秀的一些問題,配合白石秀的調查,認罪態度良好的話。
白石秀愿意在警方面前為他們提供一點幫助,減免一定的刑期。
不愿意配合…
那自然要增加刑期。
這些研究人員倒也干脆,估計是通過監控看到了秋月孝三躺下的那一幕。
對于白石秀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配合。
稍稍了解一下。
白石秀便想到了大河勇的精神支柱。
溫暖的光,令心情平靜的光。
但是,大河勇的心已經死了。
看到這種溫暖的光,也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心中一片死寂。
忽然,這種情況發生了改變。
大河勇本來已經死去的心,忽然一緊。
他恍然間,似乎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曾經。
他不再是躺在冰冷的鋼鐵床上,而是坐在了一間病房里面。
潔白的墻壁、被褥、床鋪…
一切都印證了記憶中的場景。
床鋪上躺著的婦人,令大河勇眼睛逐漸模糊。
此時的光,成了敞開的窗戶外投入的陽光,溫暖,好聞。
“媽媽…”
大河勇哭了,豆大的眼淚從眼中流出。
面前的婦人頓時驚慌了起來。
“勇,怎么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
大河勇用手去擦拭淚珠,卻怎么也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了。
面前的婦人從一旁拿起紙巾,幫大河勇擦拭眼淚,憐惜的說道。
“有什么對不起的,是上班的時候被上司批評了?還是跟小雅吵架了?”
“男孩子不要隨便哭泣,不能將脆弱的一面表露給別人,不然容易被人看不起,會被欺負的…”
“不是,我是說…您的病…”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大河勇心中一痛,呢喃道。
婦人聽到大河勇的話,臉上不由露出些許笑容。
是大河勇熟悉的笑容。
哪怕在病痛最痛苦的時候,也沒有消失的笑容。
“安啦,雖然醫生說我的病,是年輕時候積勞過度引起的…”
“但是,你不用自責,這與你是沒有關系的…”
“不,不是這樣的…”
大河勇眼淚不斷涌出。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很廢物。
母親不是生病了。
是被人謀害了。
而自己身為孩子,卻沒有好好保護母親,哪怕到了母親最后的時刻,也渾然不覺…
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婦人輕輕的拉住了大河勇的手。
那溫暖的手掌,手掌卻如此粗糙,滿是老繭。
“勇,不要再哭了。”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嗎,人死了之后,會化作星星,掛在天上注視著大地。”
“而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哪怕我最終沒有挺過去,只要你好好的,堅強的活著,擁有自己的生活…”
“這樣,我變成星星之后,看到你過得很美好,才不會覺得痛苦啊。”
“你可要堅強的,好好的生活,讓媽媽哪怕變成星星,也是一顆幸福的星星…”
光,仍然是光。
母親、病房、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那隱約的光,印證著回憶中的一切。
透過光,大河勇看到一位長相俊美、留著寸頭的年輕和尚站在自己身邊,似乎輕聲念叨著什么…
“幻覺類法術的用處果然很廣啊,似乎有挖掘的潛力。”
幻覺嗎…
大河勇平躺了片刻,擦了擦進了沙子的眼睛,坐了起來。
表情認真的對那位年輕和尚說道。
“謝謝法師…”
雖然記憶比較模糊。
但是,大河勇隱約記得。
在自己痛苦的時候,似乎是這位和尚忽然出現,把秋月孝三解決了,并將自己從深淵拉扯了出來。
他已經不再想著死去了。
雖然他現在一無所有…
可是,哪怕為了母親的在天之靈不會傷心,他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河勇重新獲得了生的意志。
和尚露出了滿意的溫柔笑容,開口道。
“不用謝,自我介紹一下,小僧靈明寺心正。”
“對了,大河施主。”
“聽說您目前是失業狀態,最近應該比較煩惱找工作的問題吧?”
“恰好,小僧最近正打算開辦靈明寺的分寺。”
“您想當和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