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原家那兩個被周棟帶走送往原家之后,甄仕遠轉頭瞥了眼喬正元,道:“本官要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一起嗎?喬正元沉默了下來:其實她出事的事情他早聽說了,畢竟這件事也不算什么小事。大理寺統共只有一個女官,除了她還能有誰?而且她出事還是同原家有關,經年舊痛一旦被重新掀起會讓人本能的生出一種懼怕。
原家還是動手了,所以他從那之后就沒有露面過,直到今日被請來刑部問話。老實說事情如今的走向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被砸暈的倒沒什么事,砸人的反而惹了大麻煩。
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喬正元猶豫,甄仕遠那邊“哦”了一聲,猛然回過神來:“對,你過去不大妥當。那個孩子一直留在她那里呢!”
眼前這個人在金陵的那一遭陳年舊事他可沒忘記,畢竟那還是他親手定的案。
看到她或許喬正元不會尷尬,看到喬書那個孩子,喬正元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喬正元點了點頭,道:“我便不去了。”只是頓了頓,他忍不住又道,“她若是當年就在就好了。”
曾經的喬家被欺辱的如此凄慘,險些落致家破人亡的局面,如果那時候她就在,那該多好啊!興許父母如今仍在,喬家合族興盛了。
原本不過是一句感慨,熟料甄仕遠聞言卻白了他一眼,道:“她在啊,不過當時才一歲,還在吃奶呢!你們一群大人沒用還好意思怪她?”
大人不指望自己,指望個一歲的吃奶娃娃,這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嗎?
喬正元聽的臉色一陣青白交加,臉色也漲的通紅,施了一禮之后便匆匆離開了。
同喬正元分別之后,甄仕遠便往喬苒那里走了一遭。
有紅豆照料,床上的女孩子自然沒什么不妥,安安靜靜的躺著休息。
“你家小姐估摸著明天就要醒了。”他瞥了眼睡得安慰的女孩子,收回了目光,道,“原家現在指望著她醒來救命呢!”
一開始是他們動的手,現在最盼著人醒的也是原家了。
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也真是啼笑皆非了。
紅豆聽聞當即歡喜不已,口中卻罵著“誰救他們,那群混賬東西”,甄仕遠也沒在意她的辱罵,受了委屈還不讓人罵也委實太過分了,更遑論人家只是關起門來罵,怎么了?
作為一個丫鬟,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至于原家要怎么救醒小姐這種事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吃了晚飯,天色暗了下來,入夜的長安城方才開起,紅豆卻伸了個哈欠,嘀咕了一句“好困”便伏在了桌子上,不多時便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鼾聲。
如果此時她沒有睡的話,大概會發出一聲驚喜的呼聲,因為一旁床榻上,閉目沉睡了多日的女孩子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看了看伏案沉睡的紅豆,女孩子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笑了起來,而后從床上坐了起來。
屋內燈火跳躍了一下,有人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昏黃的燭光一晃,人從陰影處走到燈下,一張清俊柔和的臉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張解。”坐在床上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開口道。
張解問了她一聲“還好吧”之后,便將那只空的存放蠱王的白玉瓶放在了桌子上。
在周棟帶原家的人去刑部大牢之時,他便過來了,而后將蠱王喂她服下,所以白日里甄仕遠來時,她就已經醒了。
喬苒笑著伸了個懶腰,道:“休息了那么多日,自然好得很。飯來不用張口,衣來不用伸手,這日子自然舒服的很,只是,這樣的舒服日子,往后還是不要有的好。”
日子雖然舒服,但這件事的起因卻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被人欺上門來這件事在提醒著她即便她愿意委屈求全的求安穩,對方也未必能放過她。
張解在桌邊坐了下來,絲毫不擔心會吵醒伏案昏睡中的紅豆,同她說起話來。
“此時醒來有沒有太早?”他問。
喬苒搖頭:“剛剛好。”這種時候醒自然最好了,因為今晚至關重要,若是時機稍有差池興許就要滿盤皆輸了。
“有把握嗎?”他問。
喬苒想了想,道:“八成吧!”
“那足夠了。”張解笑道,“事情應當都在你掌控之中了。”
對此,喬苒只笑了笑,她看向窗外,語氣也淡了不少:“剩下的兩成就看原小姐了,看我有沒有對她看走眼了。”
整件事最重要的就是這一步了,如果她當真看走眼了,那么就是她輸了。她的示弱,她一連數日的昏迷,她的謀劃也就全落了空。
“輸了的話,那這些時日吃的苦就白白受了。”喬苒說著忍不住摸了摸額頭,那么多天,當時的傷早就退去了,只是那一記下來,身體本能的鈍痛還是讓她呼吸一滯。她確定原主已經死了,只是身體還殘留著她的本能,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好不容易見到了從未謀面的父親,對方卻這么對待她,想想也是一件心酸的事。
“所以明天會發生什么事?”張解問道。
喬苒看向張解,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睛卻亮的驚人。
就是這樣的眼神,明亮而專注,讓她有些緊張。
“明天啊,”喬苒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道,“原二爺應該會重新認識她的嬌嬌,不,不止原二爺,還有原家除了那位老祖宗之外的所有人,都會重新認識他們的嬌嬌。”
沉默了一刻,喬苒問他:“你會不會覺得這么這么做有些小題大做?”
張解搖頭:“這么做自然是有意義的。”
人自有偏好,有時候即便你做對了,也會下意識的為心里承認的良善之輩開脫。有時這樣的偏好,會讓她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譬如她遲早會和那位原小姐站在對立面,所以,這些未來可能影響到她勝敗的因素自當早早除去。
和一個懂自己的人說話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你不需要過多的去解釋做這件事的緣由。
“我想讓大家看到一個真正的原小姐,不過,”女孩子說到這里,卻停了下來,她遲疑了起來,“如果明天原家出了人命的話,她就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