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容易啊!
喬苒打開盒子,看著里頭指甲蓋大小的字跡,不禁愕然,待到回過神來之后,便發出了這一聲感慨。
也虧得蔣大人記下來,又不是用的炭筆,這么小的字讓她來記,非瘋了不可。
看到這密密麻麻的小楷,一想到看完之后即將焚毀,喬苒便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可惜也要做,畢竟這件事情不合律法。
但凡近幾年蔣大人曾經聽聞或者經手的案子他都記錄了下來,喬苒看了一遍日期,發現這些案子最早能上溯至五年前。
這些案子有些與蔣大人有關,有些與他無關,不過但凡聽聞過的他都記錄了下來,雖然同正經卷宗不能比,但也算詳盡了。
喬苒看的很認真。
官差尋人也尋得很認真,都快將整個長安城翻遍了也未找到失蹤的周大人。
這位那一晚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周大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了。
不說這世間,就說這長安城自然不可能圍著周大人一個人轉,各部衙門相繼停止了搜查,畢竟如長安府衙、五城兵馬司這等地方素日里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
這等時候大理寺同吏部也成了僅剩的兩個不曾結束搜查的衙門。
“喬小姐還在看啊!”唐中元從門外走了進來。雖然如今已經是喬大人了,但他還習慣稱她喬小姐。
作為甄仕遠的心腹,眼下甄仕遠沒有什么事要派他去做的,便也打發他出去尋人了。
喬苒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身上是泥漿,不由訝然“這是怎的回事?摔了么?”
唐中元點了點頭,一邊拿汗巾擦身上的泥漿一邊道“我等正經過靈曲河那邊修的善緣橋那里,有人不小心撞翻了泥漿便濺了我等一身。”
喬苒哦了一聲,聽外頭噼里啪啦雨水打落在窗柩上的聲音便順手推開了窗戶。
一連晴好了多日的長安城今兒早上下了一場秋雨,到現在還未停,且還有雨越下越大的跡象。
看著大雨傾盆而下,喬苒默然了一刻,問唐中元“下雨還要修橋嗎?”
雨水混了泥漿什么的橋都修不好吧!
唐中元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泥漿一邊唏噓道“聽聞做工的頭兒催得緊,畢竟是善人們集資修的橋,也就只能管那么些天的錢。”
頭兒催得緊,底下做工的勞工就不能歇。當然對于做一天拿一天錢的勞工來說,怨言也沒有那么大,畢竟說到底還是錢的事。
“善緣橋…”喬苒喃喃,“為什么要修?”
這個問題問的唐中元一頭霧水,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中秋之前有幾輛馬車在橋上爭道,結果將橋面壓踏了,百姓哪還敢往橋上走,之后都是繞行的。不過好在有善人出資修橋,是以也未報到長安府衙去。”
喬苒道“那這橋為什么叫善緣橋,也跟善緣有關嗎?”
唐中元點頭,道“聽聞那河上本來是沒有橋的,后來有善人憐惜百姓出行需繞行,便主動出資修了橋,因是善舉,那橋建好之后便叫做善緣橋了。”
女孩子仿佛起了興致一般,不依不饒的追問“那善緣橋是什么時候修的?”
唐中元回憶了一番那些在橋邊看熱鬧的百姓口中道出的事情,道“好似是四五年前吧,我們經過時聽那頭看熱鬧的百姓說的。有人說這善緣橋修的不好偷工減料什么的,還有人說著靈曲河上本來就不該架橋,繞行也不需繞行多少路,偏偏懶得動要修橋,觸怒了河神。”
聽到“河神”兩個字,喬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問他“怎的跟河神還有關系?”
唐中元擦拭泥漿的手停了下來,說道“當年咱們大楚建朝時太宗攻入長安,昔年劉姓皇族以異術抵抗,聽聞打到靈曲河附近,那些障眼的異術突然沒了用處,太宗也一舉攻入皇城,奪了天下。事后,那邊附近的百姓就說靈曲河里有河神顯靈…”
唐中元說了一通,好在那頭看熱鬧的百姓自詡受河神護佑,便翻來覆去的說,這些天帶人找周大人都經過那里好幾回了,來來回回的聽,他也聽了個大概。
女孩子抿唇笑了笑,對河神顯靈什么的不置可否。
唐中元也沒有繼續說什么靈曲河神的事情,畢竟都是些道聽途說的事情,當故事聽也挺好的。
“既然百姓想要架橋,報到長安府衙就是了,為什么不讓架橋了呢?”喬苒聽罷又問唐中元。
這個問題聽的唐中元一默,而后搖了搖頭。
以靈曲河神護佑自居的百姓聊的自然是關于靈曲河的好事,似這等不好的事自然不會多提。
“那我去長安府衙問一問。”女孩子說道。
唐中元聞言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么,到最后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自從喬小姐接手了吏部那位蔣大人自請的訴狀之后,除了第一天跑了一趟吏部,將吏部參觀了個遍,見了一次蔣大人之后,她便回了大理寺,一直窩在大理寺看卷宗,一副然沒將蔣大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樣。
現在就連大理寺里的人都在議論蔣大人高估了喬小姐的品行,興許喬小姐是想公報私仇什么的。
不過,他自是不信的。從金陵到長安,喬小姐想做的事情,哪件沒有做成。
他是不懂那些大道理的,卻知道一個想做之事,沒有哪件做不成的人,呃,總之活到這個年歲,除了喬小姐之外,他還沒見過。
喬小姐果然沒有食言,第二日便去了長安府衙詢問這件事。
“靈曲河啊!”正埋頭伏案做事的何太平抬起頭來,翻了翻眼皮,很快便記了起來,“我知道這個事。”
“匠作監的董大監去看過,說那地方不適合修橋,總之是什么承受不住什么的,”何太平嘀咕著,“我也不太懂這個,但匠作監的人說的話總不會有錯,所以府衙便未批,左右也就多走幾步的事,后來百姓自己集資修的橋。”
喬苒對他說道“聽說那座善人出資修的橋塌了,眼下又有別的善人出資修了橋。”
何太平點了點頭,他已經知曉這件事了“衙門的人去勸過,他們不聽,我等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隨他們去了。”
畢竟這是一件好事,官府若是阻攔,估摸著會被當地的百姓聯合起來圍攻。
如今陛下仁政,百姓若是聯合起來參他一本,這件事除了會讓他被陛下痛罵之外,不會有什么改變的余地。
“所以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女孩子的追問,何太平主動問她。
他當然聽說了她和蔣方之間的事,但因著早些年見過這等看似“不著調”,實則“非同一般”的女孩子,他并沒有敷衍她。
畢竟,上一個這樣的女子,已經是大天師了。
十三年前的事情,仿佛還歷歷在目,怎么忘得了?
女孩子沉思了片刻,想了想,道“關于靈曲河的卷宗,包括傳聞以及近些年的消息,哦,還有那幾個出資的善人的消息,大人能否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