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周天成手指的方向,孫野放目望去,只見視野內一個幾百米高、形似公雞冠子的山頭屹立著。
整座雞冠崮被紅楓包圍著,遠看,仿佛是一條紅幔子給包住了。
“少爺,王舉人是你師父,那你跟王聰兒一定很熟了。”
“面都沒見過,我學武時,都是王師父上我家里教的。”
前方兩條岔路,一條是通往滕縣方向,一條是通往雞冠崮。
孫野停下馬盯著遠處的雞冠崮:“有機會一定去會會王聰兒…走,咱上滕縣那邊再摸個崗!”
剛要策馬,突然一陣爆豆般的槍聲傳來。
細聽,是從雞冠崮方向傳來的。
孫野和周天成摸官兵崗哨的時候,王聰兒他們也在摸崗,只是他們的摸崗方式太直接,直接到沖上去就開槍,連在山外偵查情況的錢三都聽到了。
錢三趕忙命屬下去槍聲傳來的地方去打探。
“報告連長,是一伙馬子在偷襲張榮培的崗哨。”下屬回來報告。
“有多少馬子?”
“二十來個吧。”
“走,過去幫一把。”
“連長,團座叫咱出來偵查,又沒叫咱去打馬子,再說了,那是張榮培的兵,又不是咱自己弟兄,犯得著幫他嗎?”
“咱穿著一樣的軍裝,拿著一樣的餉,能不幫這個這個忙嗎!”
崗哨的官兵只有一個班,本來王聰兒是占了絕對優勢的,可錢三一來她就占不著便宜了。
而且錢三還挺賊,從后面包抄她!
小花灰頭土臉跑來報告:“不好了小姐,兵崽子從屁股后面抄來了!”
王聰兒回頭去看。
——果然,身后幾十米的樹林里,錢三帶著人呈包圍狀簇擁了過來。
再看看身旁能作戰的弟兄,算上自己和貍子、小葉、小花,也就八個人了。
“龜孫羔子!本想給你們姑爺報仇呢,這下子連咱自己都得搭里頭了!”王聰兒憤憤地罵道。
孫野和周天成已經趕到一會兒了。
他們趴在灌木叢里,注視著前方的戰場,卻只能看見錢三他們貓著腰在樹林里向前蠕動,看不見更前方的反抗者。
“天成,兵崽子這是跟誰打呢?”
“這還用說,肯定是跟咱的馬子弟兄,少爺,兵崽子得有五六十口人,我回家叫些弟兄過來幫忙!”
“來不及了,咱現在穿著兵崽子的皮呢,渾水摸魚,見機行事吧!”
孫野注意到了上尉軍裝的錢三。
錢三等人只顧合圍王聰兒,絲毫沒注意背后“新入伙”的兩個“兵”。
孫野身子猛然一蹲,一個掃堂腿直奔機槍手腳踝而來,雙手已經牢牢抓住了機槍。
機槍手猝不及防,一個跟頭仰面撂了過去,機槍也被孫野奪在了手里。
錢三就在他跟前,孫野一轉身把機槍頂在了他腰上,周天成的飛刀也在同一秒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把槍給老子放下!不然弄死你們長官!”孫野怒喝道。
錢三和弟兄們都懵了,怎么自己人還拿槍頂著自己人了?
錢三正想罵上兩句,可一看這兩人都是怒目而視,尤其是抱機槍的,那手指頭就在扳機上摳著,恨不得立刻就將自己突突成馬蜂窩,這才感覺不太對勁。
“兄弟,你們這是干什么呀,自己人,自己人!”
“少廢話,叫你的人把槍都放在地上,不然突突了你!”
“放下槍,弟兄們把槍都放嚇!”
士兵們納悶著都把槍放在地上。
“都是吃糧當兵的自家兄弟,你們這是干啥呀?”
“誰跟你是自家兄弟,老子們是馬子!”
“馬…馬子!”錢三駭然大驚。
士兵們也駭然大驚,正要撿起槍反抗,卻被孫野一排子彈打在腳底下。
“誰敢動一下,老子先突突了誰!”
“兄弟!馬子兄弟!您可千萬別走了火呀!”錢三慌忙把雙手高高舉起。
“只要你們乖乖聽話,老子的槍就不會走火。”孫野道。
“聽,保準聽!”
“叫你的嘍啰都給老子抱著頭蹲下來!”
“弟兄們,都蹲下,抱著頭!”
王聰兒身邊就只剩下了四人,她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可是剛才,包圍自己的兵崽子卻一下子沒動靜了。
“什么情況,兵崽子怎么不打了?”
貍子從前面跑過來,“姐,包圍咱的兵崽子一下子全沒影了。要不咱們沖出去吧。”
“等等再說,說不定有詐。”
“喂,那邊的伙計聽好嘍,擱哪來呀?”
這是周天成的聲音,錢三他們老老實實抱著頭蹲在地上以后,他便向這邊喊起了話。
“姐,是咱們的黑話!”貍子欣喜地扯著嗓子喊道:“擱來的窩兒來!”
“上哪兮呀?”
“上去的窩兒去!”
“帶了幾個錢?”
“二十一個袁大頭,花了十六個,還剩五個!”
“二月花開在什么山?”
“虎頭子花開在雞冠子山!你家又是什么山,山上開的又是什么花?”
“雞冠子山上匚吉子花!”
這一問一答,孫野完全聽不懂周天成在和對面說些什么。
只聽周天成最后一句話完事之后,五個人從前面樹林走了過來。
三女二男,其中一個年青的男子孫野有些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她身披白色披風,著玉色色琵琶襟長褂,雪青閃藍色的褲子,牛皮原色馬靴,手里拎著兩把短槍。
她面孔清瘦,柳眉下是一雙剔透玲瓏卻又顯深邃堅定的眼睛,大小適中的秀鼻高挺適中,給人以堅強的感覺。
高立的“元寶領”遮住了她的嘴,輕輕一笑,露出了她微翹的嘴角,右臉上現出一個淺淺的靨窩,顯得嫻靜而又俏皮。
——這正是王聰兒。
這女的好像在哪見過?!
“多謝周掌柜的出手相助!”
王聰兒一雙纖纖素手在胸前合抱了個拳,櫻桃小口輕啟,厚薄均勻的唇泛著淡淡的粉紅,聲音溫潤而又不失有力。
“少奶奶不必謝我,要謝得謝我們大掌柜的臨危不亂才救了你們。”
王聰兒看了一眼孫野,頓時驚住了。
孫野猛然想起,這便是前些日子在自家門前救下的那個女馬子!
“是你!”
二人幾乎同時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