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張秀才和張娘子房間里的燈火還亮著,此時張娘子正在做著一些縫補活計,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那張秀才也好像不知什么緣故,無心讀書一般。
于是,張秀才將手中的書放下,看向對面的張娘子,笑著喚道:“娘子!”
“嗯?”出神的張娘子忙是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張秀才,就見張秀才神情十分高興,滿臉笑容的樣子,她心中微動,就不由失笑道,“怎么?相公還這么高興啊?就因為今日下午遇見了那位知府大人的緣故?”
“哈哈哈!”張秀才卻擺手朗笑道,“不只是如此了!不只是如此了!我如此高興,卻還是有別的緣故了!”
說著,他語氣頓了頓,抬手撫須,沉吟了一瞬,忽的又略微傾身問道:“娘子,眼看著這進兒、志遠、元旦他們也都長大了,你覺得他們如何?品行如何?前程如何?”
張娘子聽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忽的問她這個了,但這話卻是勾起了她的心事,她也狀似感慨嘆道:“是啊!都長大了,有著自己的心事了,喜歡瞞著我們了!”
張秀才略微蹙眉,不解問道:“什么?娘子說的什么?他們能有什么事瞞著我們的?”
張娘子心下一驚,忙笑著描補道:“相公就忘了,那志遠和蝶兒丫頭的事情不是瞞著我們的?那元旦之前在朱家大院受了委屈,不是瞞著我們的?可見他們人大了,心里知道藏事了!”
她只說了方志遠和朱元旦了,卻沒提張進,至于張進有什么事情瞞著他們,張娘子那就不會說了。
而張秀才聽了這話,琢磨了一瞬,就是點頭失笑道:“還真是了!娘子說的是了,他們確實是長大了,心里知道藏事了!”
然后,他又是點頭撫須,滿意的笑道:“不過,這三個孩子從小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長大,我也是傾盡心力栽培教導他們,如今他們長大了,卻也是不辜負我一腔心血教導了!”
“就說品行吧,他們品行我也不好說就有多高尚無私,但至少他們品行都算端正了,不曾有什么惡行瑕疵,只是元旦小時候有些許頑劣不堪,但經過一番苦心教導,這些年卻也是改了,至少不是什么紈绔子弟了!”
“再說他們的天賦才華吧,志遠不用說,過目不忘的天賦讓人嘖嘖稱嘆!進兒也是,從小就很有讀書的天分,那種天賜一般的早慧,五歲能詩,雖然別人都不知道,但我和娘子豈能沒有察覺?對于他們二人,我心里是很有些期待的,認為他們二人將來必然是能夠在科舉考試上有所作為的,前程也肯定是有的!哈哈哈!”
“至于元旦嘛,唉!這個孩子,聰明是聰明,但都是小聰明了,讀書也沒什么天分,能考一個秀才功名,就已是難得了,再想進一步可就難了,所以他說要去學做生意,走商途,我倒也沒攔著,或許相比于科舉之路,走商途更適合于他了!”
說著,他忽的又是眉飛色舞起來,高興的笑道:“可沒想到啊,元旦這孩子今日倒是讓我驚喜了,我今日才發現這孩子除了有些小聰明以外,還十分大氣通透了!”
一直傾耳聽著的張娘子,聞言不由笑問道:“哦?這如何說的?”
張秀才哈哈笑道:“就是剛才在廳堂里,志遠拿出了那韓云送來的請柬…”
他把剛才的事情緩緩敘述了一遍,最后撫掌笑道:“元旦能如此說,不曾在意別人的看法,不去在意無所謂的人,不必為不知所謂的人和事而生氣憤怒,這還不大氣通透了?要是心思稍微狹隘一點的人,被別人這樣忽視瞧不起,都難免心里生氣憤怒了吧,可元旦就不同了,他毫不在意了!”
聽完,張娘子也不由訝異道:“元旦真是這么說的?那這孩子可真通透大氣了,就是我也做不到這樣了,每次回娘家看爹娘,常常還被娘家的弟妹氣的無話可說呢,但要是按他這樣的說法,確實我也大可不必生氣的,畢竟那娘家的弟妹說起來除了她嫁了我小弟之外,也就沒什么關系了,憑白的為她生氣好像確實是不值得的,嗯!元旦這話說的很有些道理了!確實是不值得為不知所謂的人生氣了!”
“哈哈哈!”張秀才又是撫須大笑道,“娘子也覺得元旦說的有些道理了?別說娘子了,我以前也是常常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生氣惱怒了,但現在想來,好像也是那么不值得了,畢竟氣大傷身,為不知所謂的人和事生氣惱怒而傷了自己的身子,豈不是不值得?確實是大大不值得了!”
然后,他又是感慨嘆道:“唉!說起來我是先生,是教導他們為人處世的,可沒想到,到如今卻是元旦給我上了一課了,教導了我這么一個道理,倒是讓我心里豁達了許多!”
“娘子,本來我心里是覺得,這將來進兒和志遠是前途無量的,元旦卻是不好說了,可現在依著這孩子大氣通透的性子,我卻是覺得,進兒、志遠或許能夠在仕途官場之上有一席之地,可元旦將來的成就也未必就會小了,在商途上他或許也能走出一條路來!”
“哈哈哈!這三個孩子,傾盡了我的心力栽培教導,他們將來要是都有一些值得說道的成就啊,那也不枉我這做半輩子的教書先生了,終是教出了幾個有出息的學生來!”
聞言,張娘子不由看向張秀才,見他又是自豪又是歡喜的樣子,哪里還不明白他為什么如此高興了,于是她就是笑道:“哦!難怪相公如此高興了,原來是這樣的緣故啊,看著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將來會有出息了,相公才如此高興了!”
“哈哈哈!知我者,娘子也!”張秀才笑嘆道,“我這先生這輩子或許已是如此了,只能看學生了,要是教出來的學生能夠取得些許成就,前途可期,我這做先生的豈能不高興?”
張娘子搖頭失笑了一聲,又是點了點頭,認可了他這話了。
然后,在這夜里,夫妻二人,一個顧不得讀書,一個顧不得做手上的活計,就著那燈火,說起了話來。
他們說的自也不是什么大事了,都是家長里短而已,從張進、方志遠、朱元旦的性子和前程,說到他們過去小時候的事情,再從梁家兄弟爭產的事情,說到朱家的嫡庶之爭,感慨朱元旦這些年過的不容易了,而不知不覺的,他們又說起了這出來這么久了,不知石門縣家里如何了,外祖外祖母他們身體可好,嫻姐兒在婆家可好,幾個外孫可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