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苦心

　　該怎么說呢？這方志遠和袁蝶兒的事情，張秀才之前也是不知道的，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事情的，又是出于對方志遠這手把手教導的學生的看重，師生情感深厚，不忍心看著他苦苦哀求，這才答應厚著臉皮上門去幫忙說和的。

　　但其實呢，這事情完全都與張秀才不相干的，他本來也可以撂開手不管的，不怪罪方志遠胡來，在袁老秀才那兒丟了他的臉面就不錯了，現在方父又上門來詢問這事情，他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又從何說起了。

　　所以，斟酌了好一會兒，張秀才才面露苦笑道：“也不瞞方大哥你，其實這事情呢，志遠也是一直瞞著我的，直到前天聽說方大哥要給他說親，他覺得瞞不下去了，這才昨天一大早上就過來，向我坦白了！說他和我先生家的丫頭情投意合的事情，求我上門幫他說和，我這才知道這事情的！”

　　“哦？是這樣嗎？先生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事情？那如此說來，這事情是真的了？二牛那孩子真的和先生的先生家的姑娘私下有來往？”方父傾了傾身子，確認般的問道。

　　張秀才苦笑了一聲，終究是點了點頭，默認了這事情。

　　頓時，方父也是皺起眉頭不說話了，他沉默了半晌，忽的就是嘆道：“先生，也不瞞你說，本來我和他娘對那老村長的孫女兒是很滿意的，老村長也幾次三番的上門說和，看樣子很愿意撮合這親事，我們也覺得這親事做的，就想著問問二牛這孩子，要是他也沒什么意見，這兩天就給老村長一個確定的答復，定下來這事情了！”

　　“可萬沒想到，這事情會成這樣了，沒想到二牛這孩子會看上別人家的好姑娘，這看上別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他看上的姑娘還是先生的先生家的姑娘，聽說還是個官家小姐，先生，你說我們這樣的家境，哪里能夠娶到什么官家小姐啊？”

　　“可是，那二牛卻說他和那位官家小姐是情投意合的，而且請先生上門去說和，那家里的老先生和老夫人也沒一口拒絕，要考慮考慮，商量商量再說，這就給他一點盼頭了！死活不愿意和老村長家的孫女兒的事情！”

　　“不過，我想著這事情可能希望不大，畢竟人家到底是個官家小姐，哪里能夠看上我們這樣的人家呢？就算二牛和人家姑娘是情投意合的，互相看對了眼了，但人家老先生和老夫人總不會答應的吧？誰愿意把家里嬌生慣養的姑娘嫁給我們這樣的窮人家吃苦呢，你說是不是？”

　　“先生，我也實話與你說了吧，今天我來呢，就是來問問這事情的，你覺得二牛這事情能成嗎？要是能成，那就是二牛他的福氣，能娶個讀書識字的官家小姐，也是如他的愿了！可要是不能成，希望不大，我就想著先生該好好開導他一番才是，別讓他想左了，我和他娘的話他也不怎么聽，也只有先生的話他才能聽進去了！”

　　無論如何，張秀才也想不到方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如此的通情達理，又如此的為方志遠著想，卻是讓張秀才心里吃了一驚！

　　他本來還以為，這方父聽說了這方志遠的事情，或許是來求他幫忙盡力說和的，又或許是來家里表示反對這事情的，讓他別摻合了，可沒想到方父卻是這樣開明，這樣處處為方志遠著想了。

　　一時之間，張秀才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這時，又聽方父搖頭嘆道：“先生！我沒讀過書，也不認字，只是個會種地的農夫，但其實我也知道這讓二牛娶一個不識字的農家姑娘，可能是委屈了，可能二牛和人家都沒什么話可說的，可我這家里的境況就這樣了，能給他說個手腳勤快的姑娘就不錯了，至于什么認字讀書的小姐，哪里能想的呢？我是從來不敢想的！”

　　“現在，他自己既然認得了這樣一個小姐，我也說不出什么反對的話來，也希望他能如愿，但又覺得希望不大，到底還是我這個做爹的拖累他了，要是我家里能富裕點，他也不會這么為難了，唉！”

　　聽他如此說，張秀才心里也是滋味難言，不由嘆息安慰道：“方大哥，別這么說！你也已是盡力了！再說，志遠這孩子讀書刻苦用功，天賦又好，以后說不得就能夠鄉試中舉，出人頭地的，到時候家里自然是會好起來的！”

　　方父聞言苦笑道：“先生也別安慰我了，我也不盼著他真的能夠中舉，成為舉人老爺，出人頭地什么的！他現在能成了秀才，我心里就是心滿意足了，以后說門好親事，找一個好謀生的活計，能夠好好過日子，我也就滿足了！”

　　這樣樸實的想法，并沒有什么野望，一定要出人頭地的想法，只有處處為方志遠打算著，只期望著方志遠能夠成家安穩過日子，或許這就是為人父母的最大的期望吧！

　　張秀才聽了這話，心里也是唏噓，感慨不已，笑著附和道：“會的！方大哥，志遠以后肯定會如你所愿的，日子越過越好的！而這志遠的事情，我也會在中間盡力說和的，要是能成，那自然是好，皆大歡喜的事情，要是不能成，也只能說他們有緣無分了，我也會好好開導志遠的，不會讓他想左了的，這點請方大哥放心！”

　　“好！有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先生，我其他也不多說了，這就先回去了！”方父就是起身要走。

　　張秀才忙也是起身挽留道：“怎么就要走？再坐坐吧！”

　　方父搖了搖頭笑道：“不了！這快秋收了，地里活計忙著呢！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他就真的抬腳就往廳堂外走了，張秀才忙跟著送了送。

　　出了廳堂，張進和方志遠就在外面等著呢，方父看見了他們，就對張進笑了笑，又對方志遠道：“二牛，你就在先生家吧，我這就回家去了，那芳姐兒的事情就算了，我會拒絕老村長的好意的！”

　　方志遠也不知道張秀才和方父在廳堂里說了什么，不過此時聽了這話，他心里頓時就是松了一口氣，踏實了下來，總算這事情沒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所以，他就乖巧的應道：“是！爹！”

　　方父笑了笑，又對張秀才和此時從廚房里出來的張娘子道：“先生娘子，也不要送了，二牛這孩子這些年多謝你們的教導看顧了！他的事情就有勞你們多費心了！我就先回去了，過兩天柴火燒完了，我再送來，千萬別與我客氣！”

　　但說是這么說了，張秀才和張娘子他們還是把他送出了院門，看著他漸漸離開走遠了。

　　然后，張秀才就是唏噓不已的感慨道：“也真是個好父親！志遠你有這樣一個處處為你著想的爹，也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