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農家子不易

　　農家子，方志遠就是通過了童子試，有了秀才的功名，能沾到了一點科舉功名的好處了，比如他名下二十畝田地不用交賦稅，不用做徭役，見官也可不跪等等特權，但說到底他還是個農家子啊！

　　這秀才的功名還是個不怎么值錢的微末功名，并沒有能夠讓他家里瞬間就大富大貴起來，踏入官場仕途、飛黃騰達更是沒有的事情，他家還是農家，只是相對于別的農家因為這個秀才功名，得了許多好處而已。

　　他爹娘方父方母也還是農夫農婦，他們的眼光自也是局限在這鄉下農村了，在他們看來，方志遠能夠娶到一個踏實能干的娘子，那就不錯了！他們也就滿意放心了！

　　所以，老村長一來家里提這事情，他們其實心里就應承了，覺得這門親事很好，認為娶村長家的孫女兒，確實是不錯的親事，不僅家里以后能夠得到老村長的照顧，更重要的是那芳姐兒人確實不錯啊，能干的很！

　　而之所以老村長上門來說了幾次，方父方母并未一口應承下來，主要還是想問問方志遠自己的想法如何了，要是方志遠也沒什么意見，這事情也就這樣定下來了！

　　其實，說實在的，方父方母的心里想法也沒錯啊，農家子農家子，能夠不打光棍，娶到老婆就不錯了，再能夠娶到一個能干麻利體貼的老婆就更是福氣了，不說這古代，就是現代農村的單身漢娶老婆那也是難的很，如今方志遠能夠有這么一門好親事，又有什么理由不答應呢？

　　可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和方志遠說了這事情后，方志遠卻是與他們攤牌了，直言自己不同意這樁親事，還說他自己已是有了喜歡的姑娘了，頓時方父方母都是怔然了，別說他們愣住了，就是圍坐在一起的方大牛和大牛媳婦兒以及方小妹三人都是愣住了，面面相覷，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好一會兒，這方家簡陋的廳堂里都沒人說話，好似都在消化著方志遠這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

　　而方志遠把這話說出來之后，卻是身心都輕松了下來，他也不管方父方母他們反不反應過來了，不用方父方母他們詢問，就低著頭自顧自攤牌道：“爹娘，我喜歡的姑娘是袁老先生的孫女兒，袁老先生就是我先生的先生，以前我在家里說過的，這一年多來，我先生經常帶我們去袁老先生家拜訪，去的次數多了，我就看上了袁老先生的孫女兒了！”

　　聽著這話，方父方母等人更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確實，之前在家里，方志遠是說過這事情的，張秀才常帶他們去拜訪袁老秀才，還說袁老秀才的兒子是中舉的舉人，在外面當知縣什么的，可他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方志遠會看上人家的孫女兒啊？

　　再說，方志遠可是家境窮困的農家子啊，就是這些年讀書考科舉都是張秀才資助的呢，可人家那孫女兒說起來也是官家小姐，他們怎么相配呢？他們家拿什么去迎娶人家一個官家小姐呢？

　　想到這里，當即，終于反應過來的方父瞬間就是皺起了眉頭，出口就是否決道：“這不行！二牛，還是芳姐兒更適合你，人家那官家小姐，你就是看上了，又有什么用？別成了一個小秀才，就眼睛看天上去了，日子還是要踏踏實實的過，人家官家小姐再好，你也是看得見夠不著的，心里別胡想八想的！”

　　方父這話說的也沒錯吧，日子確實是要踏踏實實的過，也確實不該眼高手低的，就是別人家的姑娘再好再漂亮，你看得見夠不著也沒用，只是讓人心里虛浮，心猿意馬的，變得不踏實了。

　　不過呢，方志遠這情況卻是不同的，最主要的是他不是看得見夠不著，不是單相思，而是他和袁蝶兒兩個人都看對了眼了，是情投意合的。

　　所以，方志遠聽方父一口否決這事情，當即也是辯駁道：“爹！我不是心比天高，也不是非要娶一個官家小姐不可，只是我確實喜歡上了人家姑娘了，而且，而且”

　　說著說著，他又是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了，深吸一口氣，這才又是鼓起莫大的勇氣道：“而且，而且不僅我看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也對我有情意的，我們是情投意合的！我們私下來往了不少時間了，從去年就開始私下來往了，還說好了，等我今年通過童子試，成了秀才，就請我先生上門去幫我們說和的！”

　　說到這里，他又是語氣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事情到這個地步，我也不瞞爹娘你們了，其實，今天上午我就是去求我先生上門去幫我們說和了，雖然袁老先生和袁老夫人還沒有同意這事情，但也沒一口否決，說是再商議商議，再給我們答復的！說不得，過兩天他們就真的答應了！”

　　這番話信息量就有些大了，聽的方父方母等人更是怔愣住了，他們本來還以為是方志遠眼睛看天上去了，這才自個兒喜歡上人家官家小姐的呢！

　　原來不是這么回事兒，原來是他和人家官家小姐都看對了眼了啊，這卻是讓人想不到的了！

　　還有什么，他居然說動了他先生張秀才去上門幫忙說和，而且人家姑娘家還沒否決這事情，要商議商議后再給答復，這更是有點出人意料了！

　　一時之間，方父方母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方志遠說的這些話在他們心里轉圈圈，也是忍不住各自皺了皺眉頭，各自衡量了一番，這是娶芳姐兒一個能干的農家姑娘好呢？還是能娶一個官家小姐好呢？

　　說真的，這世上很少人不嫌貧愛富的，底層的農家想問題更是實際的很，要是能夠娶一個官家小姐，有一個當官的親家，這好處肯定比娶村長家的孫女更多吧？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說不上高尚還是卑劣什么的，畢竟誰都想往上爬啊，再說方志遠和芳姐兒還沒定下來嘛，還是有轉圜的余地的！

　　不過嘛，最大的問題就是，方志遠真的能夠把人家官家小姐哄上手嗎？

　　那心眼活絡的大牛媳婦不由就是轉了轉眼珠子，討好的笑問方志遠道：“他二叔，這是真的？張先生怎么說？”

　　方母聞言，心神微動，也是問道：“是啊！二牛，這事情張先生怎么說？”

　　聽問，方志遠伸出那還是紅腫沒消退的手心來，面露苦笑道：“先生聽了這事情，一開始也很惱怒，用戒尺狠狠打了我幾下，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上門去幫我們說和了，先生說這事情能不能成，也只能看天意了，不過爹娘，我是真的喜歡人家姑娘的，我不想輕易就放棄了，真的！”

　　看著他那紅腫的手心，認真的神情，真摯的眼神，方母愣了愣，不由就是嘆了一口氣，她此時此刻相信方志遠是真的喜歡上人家姑娘了，不過這事情怎么說呢，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啊，心里也是沒主意！

　　不由的，方母就是轉頭看向方父，問道：“當家的，這事情你怎么說？”

　　方父眉頭皺的緊緊的，聽問，過了許久，他才遲疑道：“這事情，再看吧！我覺得明天我該上門去張先生家里一趟了，一是要好好感謝人家這些年教導志遠的恩情，沒有人家資助教導著，志遠也不可能能成為秀才了，二就是向張先生他們打聽打聽這事情了，聽聽張先生怎么說的，要是他認為能成，那就再等等看吧！”

　　方母聞言，猶豫了一下，就也是點頭附和道：“也好！”

　　而方父則又是瞪著方志遠道：“你這臭小子，瞞著家里人，跟人家姑娘家私下來往，這就不是什么好事，好說不好聽！還有，我還是認為芳姐兒更適合你，官家小姐是好，識字漂亮有教養，但論能干和體貼人，還是芳姐兒這樣的姑娘好，官家小姐娶回來，你可是要哄著人家的，不要想著人家嫁過來是來照顧你的，你這臭小子心里可要想清楚了？”

　　方志遠心里自是想的清楚的，他低著頭不說話。

　　方父瞪了他半晌，心里也是無奈，嘆了口氣就作罷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其實，方志遠這樣的農家子出身的小秀才，真的很不容易，就如現代從農村考出去的大學生一樣一樣的，找個合適的對象都不容易，都考出點名堂來了，讀了那么多年書，難道真的還讓大學生回家再娶個小學中學畢業的農村姑娘嗎？誰心里甘心呢？

　　可要是不向現實低頭，這房子車子，還有家里窮困的境況，卻是更難辦了，而且農村姑娘也不是好娶的，那彩禮錢都是出的讓人心疼肉痛！

　　而方志遠呢，情況也差不多吧，農家子考出來的小秀才，不上不下的，讀了那么多的書，讓他娶不識字的農家姑娘不甘心，也沒共同話題，可想娶識字的小姐，家境又不允許，這豈不是也難嗎？

　　所以說啊，不管古今時代如何變化，農家子真的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