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進面前的宅院看著不像是大戶人家那樣的高墻大院,但在這鄉村里卻是很不錯了,只見那青磚砌成的院墻,用油漆過的大門,還有那房頂上一片片整齊的青瓦,可見這戶人家的生活很是殷實富裕了,這里就是張進那小地主外祖家了。
此時,大門還是緊閉著的,張娘子就道:“我去敲門!”
卻不想,她話音剛落,還沒等她挪步呢,那大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四十余歲的婦人從里面探出了半個身子張望,等看見張秀才和張娘子,頓時這婦人面上就堆滿了笑容,打開了大門,又迎過來笑道:“夫人特意吩咐我時不時來瞧瞧呢,說是上次說好了今兒小姐姑爺一家會來,果然小姐姑爺都來了。”
這婦人夫家姓孫,村里人都稱她為孫大娘。這孫大娘也不容易,二十年前揚州發洪水,孫大娘一家就遭了難,背井離鄉逃離揚州,在路上丈夫病餓而死,孫大娘咬著牙帶著一雙兒女逃到了石門縣,然后小地主外祖家看她可憐,就收留了他們一家三口,這一家三口也就留在了小地主外祖家了。
到現在,二十年過去了,孫大娘年紀大了,一雙兒女也早已經長大成人成家了,女兒嫁了出去,倒是兒子娶了媳婦之后依舊留在小地主外祖家,一家人心中感恩,像是有成為小地主外祖家世代仆人的樣子。
張娘子嫁給張秀才之前,和這孫大娘就相處了七八年了,兩人關系也很是融洽,見孫大娘迎來,她也走過去,親熱道:“大娘,我娘這幾天可好?”
孫大娘笑道:“好!都好著呢!只不過這幾天一直念叨著她的外孫外孫女怎么還不來呢,現在果然來了,可要給夫人好好看看!”
然后,她又向張秀才微微躬身喚道:“姑爺!”
張秀才略微頜首,還禮道:“大娘!”
再之后,孫大娘就招呼著張秀才一家人進家門去拜訪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至于那馬車和車夫則是由孫大娘的兒子安頓到后院去了,等到下午他們一家還要坐馬車回去呢。
進了這大門,張進環顧四周打量了一眼,卻是發現這小地主外祖家也沒什么稀奇的,沒有亭臺樓閣,也沒有花園假山,不過是一排排房屋而已,像是兩進的院子。
前院自然是招待客人,還有孫大娘等為小地主外祖家服務的仆人所住的地方,后院則是小地主外祖家自家住的地方。
孫大娘領著張進一家人往后院來了,口中還笑道:“小姐姑爺都是自家人,不用見外,員外和夫人都在后院廳堂里等著呢,公子和少夫人也在。”
張娘子就是在這家里長大的,回到這里就是回到自家,自不會見外;張秀才也是從小常來這家里,也沒什么可見外的;張嫻對這小地主外祖家也不陌生,一年總來個七八次的了,會陌生才感到奇怪呢。
他們都十分自在悠閑地跟在孫大娘身后,張娘子和孫大娘還說笑閑談著,可只有張進對這小地主外祖家陌生的很,不時地張望四周。
也不能說張進對這里陌生吧,其實張進也到這里有很多次了,只是以前小張進不過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也不記事,腦海里關于外祖家的記憶,只有那和藹可親,總是給他銅板的小地主外祖了,至于這家里什么樣子,小張進就懶的記了。
所以,現在的張進來到這外祖家,就有些新奇地四處張望了,那張嫻見了不由都拉住了他的手道:“怎么鬼頭鬼腦的?你又不是沒來過,幾個月前你還來這里給外祖父他們拜過年呢!”
張進聞言,心里不由腹誹:“我是真沒來過,幾個月前那還不是我呢,我還沒穿越過來呢!”
雖然心里這樣腹誹歸腹誹,但張進也知道,在別人家伸頭縮腦地四處打量,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此時被張嫻拉住了手,他也收斂了自己的行為,只是眼睛還是骨碌碌地亂轉,四處看個不停而已。
不一會兒,他們在孫大娘的引領下,穿過了一進小院,徑直來到了二進小院的廳堂,果然就見兩個溫和慈眉善目的老人時不時向外面張望,正等著他們呢。
還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一個抱著一個兩歲孩童的年輕媳婦,年輕人看起來身體瘦弱,沒什么精神,年輕媳婦則眉眼有些刁鉆刻薄,看著就知道是不好相與的。
進了廳堂,不用人介紹,張進只眼睛一轉,就知道誰是誰了,那慈眉善目的兩位老人自然是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而那瘦弱沒精神的年輕人則是那老來子小舅了,而那年輕媳婦就是張娘子口中不討喜的小舅母了。
果然,張娘子和張秀才走了過去,當即施禮拜道:“爹,娘,女兒回來看你們了!”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有禮了!”
張嫻則是有些歡快蹦跳地走了過去,依偎在那外祖母身邊,笑道:“外祖父,外祖母,許久不見,嫻兒想你們了!”
倒是讓張進一個人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事實上他這可還是第一次見這小地主外祖父外祖母,要他親熱地湊過去喊人,還真有些難度,張進總覺得有些扭捏羞恥,不像之前穿越過來喊張秀才和張娘子爹娘那般自然而然,可能是和這小地主外祖家沒有真正相處過,并不親近吧。
但是躲卻是躲不過的,張秀才和張娘子見張進站在那里扭捏不知道喊人,心里還有些詫異,張娘子不由道:“進兒,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怎么不喊人?”
這時,不等其他人說話,一個比較尖酸刻薄的女人聲音響起:“莫不是兩個多月不見,就已經忘了外祖父外祖母了吧?這小孩子就這樣,長時間不見,就記不得了。”
張娘子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這聲音是誰了,還能有誰呢,不過是那個對她有意見的弟媳婦唄!
這話一出,歡喜的氣氛就僵了一瞬,那瘦弱的小舅瞪了一眼不討喜的自家媳婦,低聲警告道:“你給我閉嘴,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刻薄尖酸的小舅母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氣,但看著橫眉怒目的丈夫,她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低下了頭,輕輕拍打著懷中的孩童。
這時,那小地主外祖父笑呵呵地看著張進,輕聲道:“小進兒,你真的不記得外祖父我了?叫一句外祖父,外祖父給你銅板買糖吃。”
張進聞言,心里真是有些想翻白眼了,他這小地主外祖父是在哄孩子嗎?呃,好像確實是在哄孩子,誰叫他現在不過是虛歲五歲的孩童呢。
唉!想到這里,張進有些認命了,抬起頭揚起笑臉,甜甜地喚道:“外祖父,外祖母!”
“哎!我的乖進兒!哈哈哈!”小地主外祖父大笑不止,伸手就把張進摟進懷里,搓磨著他頭上的總角,顯然他這小地主外祖父對張進是喜愛有加的。
而隨著張進這聲叫喚,氣氛又和樂起來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對于兩位老人說,子孫齊聚一堂,也算是天倫之樂吧。
當然,天倫之樂也是有瑕疵的,那小舅母不時地撇嘴和翻白眼,就成了這天倫之樂中的瑕疵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小地主外祖父和外祖母懶的搭理她,張娘子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張秀才也不好看弟媳婦,沒人理會這瑕疵,這瑕疵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