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揮手自茲去(一)
客棧的房間內，李全從桌上捧起個精雕細琢的檀木盒子，掀開盒蓋，里面用絲帛墊底，上面整齊的擺放著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玉形圓潤，仿佛整塊都浸在水滴一般，水潤且有光澤，肯定不是凡物。
李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這位小王爺算是有心了。
這時候的官員除了朝廷發放的官印外，還會自己雕琢一枚私印，在非正式的來信中使用。
而李全是才從吏部通過銓選的，這類的肯定沒有，所以完顏恪這才別出新裁的送出了一塊璞玉。
當然完顏恪所想的也不會這么簡單，王室的教育讓他所作所為都有更深層的含義。因為璞玉雖好，但終究要經人雕琢。
這也暗示他李全雖然有才能，若是不經匠人雕琢，終究是成不了氣候的。
而怎么才能雕琢呢？很簡單，投靠到他完顏恪門下就是了。
但李全卻是拒絕了這番好意，為了場面不太僵，就暗示對方說話是做不了主的，給推脫掉了。
不過完顏恪也沒有放棄，說是會讓他父王來見見李全的，至于能不能答應，他就做不了保證了。
對此，李全只是笑笑。
一位即將做皇帝的王爺，回前來看自己一個芝麻小官？開玩笑的吧。
李全這邊自言自語的時候。完顏恪也美滋滋的回到了潞王府，因為他從李全哪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兄覺得如何才能討得陛下的歡心？”
李全微微沉思，便笑著給出了答案。
“此事倒也簡單，不管下方爭得再兇，最后做決定的終究是陛下。”
“而要想討得陛下歡心，無外乎‘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八字。”
然后在問及將來的時候，李全送了一句話給他。
“理想現實一線隔，心無旁騖腳踏實。誰無暴風靜雨時，守得云開見月明。”
這話說得很朦朧，這都是李全在后世跟那些算命的老頭學來的，說話就是要玄之又玄，讓聽者自己去理會。
因為只有自己由心而生的想法才是最相信的。而完顏恪得出的結論是什么，李全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完顏恪走得時候十分興奮。
王府正廳之中，之前半暈過去的完顏永濟，此時卻是清醒不已，只有頭上纏著的繃帶還遺留著入宮的痕跡。
這次入宮情形卻是將他嚇得一聲冷汗。皇帝為了試探自己，居然做出了這幅病怏怏的樣子，差一點就變過了他。
想到這里，頭上的傷痕都在隱隱作痛。
這位皇帝侄兒可不是什么善人，如果真被他看出了自己的意圖，恐怖等不到天黑，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已不保。
“嗨——”
想到這些，完顏永濟就有些頭痛，為了那個位置，裝模作樣這么多年，如果在最后一步漏了陷，那就前功盡棄了。
這時有人通報小王爺回來了。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完顏恪就突然跑了進來，直說著要讓那李全留在中都做官。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想著這旁枝末節的事情，真是不當人子！完顏永濟臉色一寒，聲音都低沉了下去。
“你不是去試探他了嗎？怎么有了這個想法。”
“正是。”
完顏恪興奮地將之前試探李全的情形都說了出來，然后興奮地點頭道，“這李全有大才，對于局勢有著無比敏銳的看法。”
“是嗎？”
完顏永濟臉色愈發的難看，心中的怒意勉強還能控制住，“哪你說說，他是怎么說的？”
他是完顏恪去試探李全的，接過試探不成，反倒是被對方折服了，這要是傳出去了，不是讓人笑話嗎？
不過完顏恪心情激動不已，自然注意不到父王臉上的神色，依然興奮地介紹著李全。
“孩兒問他怎么看待咋們目前的局勢，他只用了一首詩就道出了情形。”
“什么詩？”完顏永濟眉頭微皺，眉眼之中也生了幾分好奇。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望天門山”完顏永濟握緊了拳頭，臉色卻舒緩了下來，不過冷意依舊。
“此詩倒也貼切，但也不算什么本事，現在中都城內的局勢十分明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他看了看完顏恪，又無奈的搖搖頭，心頭補上了一句：自己的傻兒子除外。
完顏恪一怔，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臉上的激動蕩然無存，不過他還愿意服輸。
“可是！可是孩兒問他要如何討得陛下歡心的時候，他說得也不錯啊”
這話說到最后，他的底氣已經不足了。
“呵呵”完顏永濟面露冷笑，“他一個農戶之子，也懂得怎么討陛下歡心？你說出來，讓我聽聽是個什么樣的笑話。”
連皇帝都沒有見過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皇帝的心思，光是這點，他就是不信的。
完顏恪看著父王臉上那嘲弄的神色，倔強的性子又升了起來。
“他只說了八個字——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最后的幾個字喊出，正廳內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
完顏恪低著頭，臉上卻依舊不服輸。完顏永濟坐在上頭，努了努嘴，卻是沒有說出話來。
他還能怎么說？因為這幾個字根本就沒有說錯，甚至比他現在做得要更好。
此子居然如此恐怖，居然能猜到陛下心中所想！
完顏永濟猶豫片刻，才再次開口說道，不過這次語氣卻十分鄭重了。
“這真是他說的？”
完顏恪點點頭：“我問了之后，他當著我面說的，他”
完顏永濟第一次打斷兒子的話頭，急迫地追問道：“那他還說過什么嗎？”
“還說過什么？”
完顏恪臉上有些糾結，他肯定是不敢就自己后面問的話說出來的，所以猶豫片刻，只將李全給的結論說了出來。
“他說理想現實一線隔，心無旁騖腳踏實。誰無暴風靜雨時，守得云開見月明。”
“守得云開見月明.”
完顏永濟嘴上不斷的重復著這幾句話，心中卻十分的復雜，前幾句不就是自己目前的寫照嗎？
‘渡過十幾年的暴風靜雨后，理想與現實僅有一線之隔了啊。’完顏永濟在心底沉沉一嘆，守得云開真的能見月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