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把俺所有的本家都找來
“是，老爺。”齊世本答應一聲，見沒別的事情，就退了出來。
回到屋里一看，三兒還卷縮在炕角落里，神情頗有些落寞。
齊世本看著他那樣子，有些心疼，嘆了一聲：“唉，三兒，你早些睡吧，明天一大早，俺得去給東家辦點兒事去，你自己在家，俺也不放心，你就跟著俺一起去吧。”
三兒現在看見他，仿佛不像剛一開始時那么抗拒和害怕了。
他默默地把身子出溜進被窩，把頭藏了起來。
齊世本看了看孩子，感覺那被子微微有些發抖，好像他不勝寒冷的樣子。
他又到東屋拿了一床短工們平時用的被子過來，給三兒搭在身上。
夜晚，北風吹過樹梢，發出鬼魅一樣唔唔的尖叫聲，聽得人心頭顫顫的。
齊世本的心事較多，躺在炕上閉著眼睛，卻難以入眠。
孩子睡的極不踏實，有時候在夢中抽咽著，有時候身子猛然一僵。
把個齊世本看的心疼不已，每當看到孩子靨著了，他都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輕輕地拍三兒幾下。
真是作孽呀！
這么小的孩子犯了什么罪了？居然要遭受這些。
齊世本翻來覆去，到了半夜才好不容易迷糊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的麻雀還沒有開始鳴叫，他又習慣地醒了。
披衣起來，他的大手在炕上摸了一下，炕已經涼了。
要是平時，齊世本因為一天都不在家里，也就不再生火了。
可是現在有了三兒，齊世本就趕緊下炕去把灶里的草灰都掏出來，然后去拿了些雜草，點著。
火勢正猛的時候，他又添了些柴火，然后才出去喂牲口，清理馬圈。
可能是炕太溫暖，三兒又好不容易才睡了個踏實覺，直到天大亮了，齊世本把馬車都套好了他還沒睡醒。
再晚了東家要罵人的，齊世本也沒辦法，就在鍋里拿了兩個地瓜，找個干凈的布包了一下，然后連人帶被地把三兒抱在了馬車上。
戚家夼村離李家洼有十多里地，等齊世本到了村口時，他勒住韁繩，回頭看了一眼。
“嘿，你醒了？”
三兒正等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從被子里偷偷地看著他呢。
“地瓜在你被子底下暖著呢，你快看看那地瓜是不是被你壓成了地瓜餅？”
三兒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從被窩里把地瓜拿了出來，舉著給齊世本看。
那意思：他睡覺老實著呢，地瓜好好的。
“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你在車里待著，哪兒也別去，俺去問個話馬上就回來。”齊世本下車把騾子拴在一棵大樹上，過來囑咐三兒。
原本沒指望三兒回應的齊世本，說完之后就想離開。
沒想到三兒，這次居然沖著他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哎呀，好孩子，真待親。”齊世本難得地露出了笑模樣。
待親：土語，真可愛，真招人喜歡的意思。
齊世本原本是出于責任，要對得起二哥的囑托，后來是出于同情，可憐這孩子的身世的凄慘，到現在，他真心有些喜歡上這個孩子了。
見孩子在馬車上乖乖地不動，齊世本往村里走去。
冬天的農村，到處一片蕭條，一路上別說是人影兒，就是狗都沒遇到一條。
齊世本轉悠了一陣，來到村中心，忽然發現那里有個小型的雜貨門市，剛剛卸下門板，看樣子要開門營業的意思。
“大哥，剛開門呀？”齊世本跟三十多歲的老板打著招呼。
店家抬頭一看，不是本村的人呀。
不過，來著是客，他忙滿臉堆笑：“大兄弟，這么早？”
齊世本看了看這個簡陋的小店，店里光線昏暗，貨物架上上陳列的東西并不多。
齊世本的目光落在幾盒花花綠綠的煙盒上：“嘿，今早趕路急，忘了帶煙荷包了，這煙癮上來就扛不住了。大哥，給俺拿包洋煙抽抽。”
店家趕緊殷勤地拿出一盒洋煙遞給齊世本，齊世本抽出一根遞給店家，然后自己點著一根。
抽著煙，兩人的距離拉近很多。
齊世本裝作漫不經心地：“大哥，俺剛才進村的時候，看到那西邊有個好高大的宅院，看來你們村也有富人呀。”
店家馬上炫耀起來：“那可是俺的本家呢，家里是趁錢。不但這村里的地，大部分都是他的，就連海陽縣城都有他家開的店鋪呢。”
齊世本的樣子極為向往：“哎呀，要是誰家的閨女嫁過來，擎等著享福吧。”
店家：“可不，聽說早年跟李家洼村一個大地主家訂了親，可他家兒子去了青島洋學堂，前兩天領回一個女學生。嘖嘖…那洋學生，長的俊又穿的時髦，在這里住了好幾天呢。昨兒，他家兒子又聽說跟著女學生回家去了呢。”
壞了，壞了！
東家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齊世本抽完煙，看了看雜貨店鋪，又買了兩顆糖攥在手里，跟店主告辭了。
一開門就有生意，店主高興地把他送出了店門口。
齊世本籠著袖子疾步趕回停馬車的地方。
三兒倒是聽話，呆呆地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
“三兒，看三叔給你買糖了呢。”說著，把手心那兩塊帶著他體溫的糖，塞進了三兒的小手里。
三兒今天根本不抗拒他了，接過了糖，放在手里攥著，可并不剝開外面那層糖紙。
“怎么不吃呢？”齊世本伸出手來，想拿過那糖幫三兒剝開。
可三兒把小手往后一背，倔強地看著他，就是不肯把糖拿出來。
“好吧，好吧，隨你吧。”齊世本無可奈何。
回來后，他把馬車送回西院的飼養場，把三兒抱進屋里，匆匆在灶里塞了點兒柴火點燃。
“三兒，三叔要去辦事，別到處跑。”齊世本囑咐了一句，又趕忙去了東院的堂屋。
他把在戚家夼雜貨小賣部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李寶財學了一遍。
“啥？這個驢-日的，還真干出這事了？！”李寶財一蹦…三寸高。
他肥胖的身軀氣得直顫，呼哧呼哧地喘著：“不行，小齊，你去！去跟族長說一聲，俺待會兒就去，再去把俺的本家都請到族長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