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發心知沖虛這是意欲拖住自己,好讓左冷禪一行有個生機;心下暗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看你命運如何了!”遂看著沖虛道長笑道:“道長,左冷禪此人乃是小人,師傅本不想傷他,反而故意棄劍落敗,意欲全嵩山面子。”說到此,微微一頓,就見得眾人都是微微點頭,岳不群面色燦然。梁發接著又道:“不料左冷禪卻乘機下了毒手,可見是個不感恩的。放才師傅放了此人走,只怕以后還要禍害我華山。我卻不能容左冷禪走了,必得除了此禍根才是。”
沖虛道長道:“嵩山受此教訓,當能深思己過;若是嵩山再有不軌,梁少俠除左冷禪不遲。現在因猜測之故,而殺了左冷禪,有損華山、岳會主、梁少俠的江湖名聲。”
梁發嘆道:“道長,嵩山前面殺了恒山一派,殘忍惡毒;將來定會前來襲殺我華山之人。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所謂‘斬草不除根,春見吹又生’,恕我現在就要除了此禍根。”
沖虛道:“本來梁少俠行事,老道不當多言。只是此事是我和方證方丈、張副幫主共同見證,此時殺了左冷禪,確實讓我三人難做。”轉頭看向令狐沖道:“令狐掌門,你說是不是?”
令狐沖看了沖虛道長一眼,又看向方證方丈,方證合什道:“阿彌陀佛,蒼天有好生之德。”
令狐沖目光一閃,道:“道長所言極是。”轉頭對梁發道:“梁師弟,若我們現在殺了左冷禪,豈不是我們和左冷禪一樣,是不講信義的小人?又置師傅、師娘、何師伯、梁師叔、沖虛道長、方證方丈、丐幫的俠義之名于何地?”
梁發哈哈一笑,道:“既然道長做了選擇,讓我華山置于危險之境,我也無話可說。”
沖虛面色一變,岳不群道:“發兒,道長豈有此意,休得亂說。”
梁發笑道:“是,師傅。”師徒二人相視一眼,意會于心。
梁發對著方證方丈笑道:“方丈,恕我失禮,要去一下輪回之所。”寺中方便之地,常被稱為輪回之所。
方證嘆道:“既然梁少俠內急,當然請自便了。”
梁發一笑,轉身去了。令狐沖身形一起,正欲說話,任盈盈輕輕一拉,令狐沖鄂然回首。任盈盈輕聲道:“沖哥,方丈大師這茶真的不錯,你且嘗嘗。”
令狐沖本是聰慧之人,瞬間已是明了任盈盈之意。伸手取過茶杯,輕啜一口,果然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長。點頭贊道:“確是好茶,只是我不知如何稱贊,只是覺得極好極香,回未長久,越品越是有味。”
沖虛道長笑道:“令狐掌門這數語,大得佛家之意,看來佛門香茶,果然是能讓人頓悟啊!茶能悟道,誠不欺我。”
梁發出得方丈室,身形一起,轉瞬即逝。后面正欲跟來的數個僧人,相視數眼,皆是垂頭喪氣。這些僧人本是少林寺中年輕一代武僧中的佼佼者,可與梁發一比,真是云泥之別。昔日高傲,頓時化作一桶涼水,兜頭澆落,內心一片冰寒。
眾武僧正自沮喪之時,忽然就見得身后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慧正,你等何必著相。如梁施主者,天縱之才,當世能比肩者,不過一掌之數,就是老衲也是多有不如!且他自修他道,你自求你道,聞道有先后,此本常理。”
眾武僧回頭一看,正是方生大師;眾武僧急忙行禮,方生大師自去訓誡。
且說梁發不過片刻,已是行過數個院落,都是以前所知治傷之所,卻是未能見得嵩山一行。梁發心中一動,直奔后山而去。
果然越過少林院墻,向著嵩山方向,遠遠的就見得人人影起落。梁發一嘆,自語道:“削枝斷葉,諒你也難再起。”語落,已是沒入林間。
湯英顎、高克新,鄧八公,疤面漢子四人,領著三四十人,正攀山越嶺急行之間,忽然就覺得眼角人影一動,一人負手立于前方。湯英顎霍然止步,身后數十人也是一陣嘩然,倏然之間又是寂靜下來。
梁發轉過身來道:“諸位,若是說出左冷禪父子到了何處,就請離開。”
三四十人相視數眼,默然不語。湯英顎心中一定,上前一步道:“梁少俠,我嵩山已是賠禮道歉,你此來又是何故?”
梁發笑道:“湯掌門,你嵩山先后襲殺山海商會、華山多人。比武敗了,賠禮道歉,此事我華山及山海商會答應了結了。我此來,是想斬殺了嵩山派之人,與其他的人無關。”說完,緩緩抽劍,‘嗆啷啷’聲中,劍光一閃,劍尖下指。梁發又道:“嵩山幾個人必然是沒有休想逃走,說出左冷禪的下落,就請離去。”
說完,劍光一閃,依然劍尖下指,就見得高克新、疤面漢子二人手捂著喉嚨,‘嗬、嗬、嗬…’數聲,二人掙扎著倒在了地上,三十幾人急忙退出了十數步,身體都是側對著梁發及場中湯英顎,目光閃爍,張惶四顧。
湯英顎心知必然無幸,陡然大叫一聲“殺”,一抽長劍,就覺得脖子處一涼,頓覺得天旋地轉,湯英顎心中悲憤急怒,一張嘴就欲罵人,口中卻是發不聲音,目光一閃,就見得下面數十人立著,一人脖子處鮮血噴起老高,血花四濺。尋思之間就是明白:“自己被梁發削了腦袋,砍了頭顱,做了斷頭鬼。”腦袋越飄越慢,終于悠悠一停,轉瞬間又向下落去,速度越來越快,長發聳立,猶如塵尾,使得頭顱墜落中一直保持著一個姿態。湯英顎腦中不由嘆道:“原來腦袋被削飛后是這樣的感覺。”‘啪’的一聲,猛然一震,湯英顎最后一絲意識已是緩緩飄然而起,去向不知名所在。
三四十個投靠嵩山的武林中人,相視不停。忽然一人道:“梁少俠,左冷禪父子從方丈院子中一出,就被帶到了另一處療傷去了。和我們大家分開了。然后高克新處理了一下傷口,湯掌門四個帶著我們翻墻而出,到了此處。”
梁發道:“可有少林弟子阻攔?”
那人道:“倒是有幾個少林弟子看到,只是合掌為禮。還說:‘阿彌陀佛,各位施主何必如此著急,走正門也是可以的。’只是湯掌門答說山中事急,要抄近路回山。那幾個弟子也沒再說什么,我們就到了此處。”
梁發道:“你等自去吧!”身形一晃,足跡已杳。
那三十幾人抹了一下額頭冷汗,各自招呼相得伙伴,分作七八伙,急急四散去了,轉瞬之間,場中一空,只剩得嵩山四人尸體。
梁發到得寺中轉得數圈,卻是未能尋得左氏父子;就見得前面一白眉僧人,正是方生大師。梁發心中一動,上前拱手道:“方生大師,我華山生死對頭,左冷禪父子在哪里?”說完,直視方生大師雙目。
方生大師面容一抽,眉毛一垂,合什道:“阿彌陀佛,不瞞梁少俠,左先生和左少俠已是離開敝寺,遁入山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