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 聯手

　　夜風吹送，淡淡月光自下弦之上透過緩緩飄動的云影，灑落在南坪灣兩岸。

　　蘇靖一手托著哮天和燭龍，一手提劍，遠遠望向遠處立在橫梁上的左玄義，面帶一絲微笑，既不諂媚，也不顯露鬼類的兇惡。

　　“在下翊麾副尉蘇靖，來此并無惡意，道友且慢動手。”

　　聞言，左玄義冷哼一聲：“貧道玄妙觀左玄義，道會司副印！你這陰兵最好速速退去，否則莫怪貧道一劍斬了你！”

　　說著，左玄義抬手一揮手中飛劍，立時便見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隨即迎面一道劍意壓迫而來，蘇靖劍眉不由微微一挑，而后昂首挺胸，任憑凌厲的劍風劃過臉頰，顏色不改，直視著左玄義。

　　半晌，左玄義長劍一收，立時劍風一止。

　　“你此番前來定是為了那鯉魚之事，而我亦是如此…”見左玄義收起劍勢，蘇靖當即開口沉聲道，“一來，我可相助于你！二來…”

　　“二來，也為我這倆小家伙尋些吃食。”

　　蘇靖抬手將哮天和燭龍放到身前，便見左玄義掃視了一眼哮天和燭龍，眉頭不由一皺，臉上露出一絲驚疑。

　　“倒是稀奇，一個陰兵也會飼養寵物不成？”

　　左玄義不由暗道一聲古怪，稍作思考，自信其實力能夠控制住蘇靖，隨即便收劍回鞘，開口道：“你且隨我來！”

　　說罷，他便轉身縱身一躍，飛到身后平臺之上。

　　蘇靖不由松了口氣，也將短劍歸鞘，抬手摸了摸懷中的哮天，而后心念一動，緊隨著左玄義飛入谷倉之內。

　　一進入谷倉，蘇靖抬眼便瞧見正中懸浮著一張沒有內容的空白圖卷。

　　圖卷下方的方案上，一縷縷青煙自香爐中裊裊升起，環繞著圖卷以及桃木軸桿一側上掛著的一枚白玉圓珠。

　　方案一角，擺放著兩個小瓷瓶。

　　而趙五則盤膝坐在案前的地上，滿面通紅，周身熱氣蒸騰而上，滾滾黑色的汗珠順著體表滴落在地上，化作一灘黑色的污漬。

　　“貧道也無他物，你看這些如何？”

　　這時，左玄義不知從何處取了面餅揉成碎屑放入碗中，又倒了些凈水，將其攪拌成面糊湯后，抬眼望向蘇靖懷中的哮天和燭龍。

　　正詫異于趙五當前狀態的蘇靖瞄了一眼碗中面糊狀的液體，有些猶豫哮天能不能吃。

　　隨即，他轉念一想，也覺著現在的情況難以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于是，蘇靖便抬腳從趙五身側繞過，將哮天和燭龍遞到左玄義手中。

　　接著，他又掃視了一圈谷倉，忽然便在角落里發現一具尸體。

　　蘇靖不動神色地凝神望去，額間藍光微微一亮，立時一串數據信息從腦海劃過。

　　“這是…薛璋？”

　　隨即，蘇靖臉色陡然一愕，不由驚呼出聲。

　　左玄義聞言，抬起頭望了一眼薛璋的尸體，隨后轉過臉望向蘇靖，開口詢問道：“你也識得此人？”

　　蘇靖點了點頭，回道：“前不久遇見此人亡魂，神志不清，便將其關在了我的墓中。”

　　話音剛落，便見左玄義搖了搖頭，否認道：“不可能，貧道查驗過，此人魂魄可還在尸骨中，除了…頭沒了…”

　　“…該不會是你干的吧？”

　　說著，左玄義瞪大了眼睛，面容古怪地望向蘇靖。便見后者臉色一愣，迎著左玄義的目光，抬手輕輕摸了摸鼻尖。

　　“…地方狹小，只得便宜行事…”

　　盡管這事應當沒什么特別的，但是左玄義的眼神，還是讓他有些心虛，感覺似乎作了什么奇怪的事。

　　“…”

　　聞言，左玄義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便開口道：“死者為大，你且將頭還回來，過幾日待解決那鯉魚，我還需將其送回故土，早日入土為安方好。”

　　蘇靖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后又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左玄義。

　　“這么說，你已知此人來歷？”蘇靖問道。

　　隨即便見左玄義將哮天和燭龍放在方案上，轉過身與蘇靖細說了從老村長處獲知的消息。

　　“如此便好。”

　　聽完，蘇靖恍然大悟，盡管尚未知曉薛璋因何而死，但若是能夠將其送回故鄉，使其入土為安倒也不算壞事。

　　這時，蘇靖正沉思，忽覺身側一道劍意陡然升起，抬眼便見左玄義抬手握住身后劍柄，冷視著他。

　　見狀，蘇靖當即后撤，抬手搭在腰間的短刃之上，面色凝重地盯著左玄義，魂體緊繃戒備著。

　　“倒是你，貧道本該就地斬殺才是！”左玄義望著蘇靖，沉聲道。

　　聞言，蘇靖眉頭一皺，望著氣勢逐漸高漲的左玄義，無奈苦笑一聲：“只是因為我是鬼么？”

　　“不僅僅如此，更因你是鬼中陰兵…”

　　話音未落，蘇靖面露不解，眼見左玄義緩緩抬手將飛劍拔起，當即開口問道：“陰兵？有何不同？”

　　左玄義定在原地，默然不語，半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一般亡魂有兩類，一類是地界之中陰氣所化的鬼物，種類繁多，形態各異。”他按下飛劍后，便垂手而立，原本凌厲的氣勢陡然一消。

　　接著，便聽他繼續解釋道。

　　“另一類則是活物死后所化，多為人鬼，而這其中最為特殊的便是陰兵。”

　　“所謂陰兵，只能是士兵和將領戰死之后所化，活動范圍多在戰場附近，比較之一般鬼物，天生實力更強，且更為嗜血好殺。”

　　“對于鬼修而言，陰兵是極佳的材料。”

　　說著，左玄義皺了皺眉，腦中閃過一個身影，便又說道：“比如霍亂淳州、江州和滄州的百鬼老祖魏昌，便通過一桿纛旗聚集了一批陰兵，實力強盛，難以對付。”

　　“也正如此，每逢戰爭，道門弟子或是朝廷官家都會派人對戰場進行清掃。”

　　“現如今，除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古戰場外，基本也難以再尋找到陰兵的蹤影，如你這般也算是極為罕見的個例了。”

　　說罷，左玄義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蘇靖，便見蘇靖若有所思的表情。

　　聽完左玄義的解釋，蘇靖不由想起當初收編薛璋亡魂的事來，不由有些懷疑這陰兵或許就是滿足他收編條件的合適目標。

　　“只可惜，陰兵似乎極難尋找得到…”

　　蘇靖心下嘆了口氣，暗道一聲可惜，隨即便抬眼望向左玄義，不由想到道門弟子長久以來對陰兵進行清掃。

　　“這么說，你我之間沒有合作的可能了？”蘇靖沉聲問道。

　　“不，也不一定！”左玄義搖了搖頭，便聽其冷哼一聲，警告道，“我此番前來只為鯉魚之事，而你…日后切莫為非作歹，否則貧道必會親自取你性命。”

　　聞言，蘇靖不由松了口氣。

　　他如今身份尷尬，本不應該插手南坪村鯉魚和杜三之事，但若是真就充耳不聞，明哲保身，卻也難以心安。

　　好在，左玄義并非頑固不化，倒也省了些氣力，專心對付鯉魚。

　　“待此間事了，我也需趕緊趕回嘉陵，去見見寶寶、恪兒和憫兒…”蘇靖心下一喜，抬眼正看見左玄義逗弄著哮天和燭龍，隨即便再次開口問道。

　　“道友可知是否存在特殊法門將普通亡魂轉變成陰兵？”

　　方才已知陰兵可能滿足他收編的條件，但又數量稀少，蘇靖不由考慮起有沒有其他辦法解決。

　　左玄義聞言，起身望向蘇靖，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