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井水不犯河水
衍化道人死了，他的死并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一個九十多歲高齡的老人去世，并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新聞，哪怕他那么大年紀還因夜跑病故，貌似也不是什么大新聞之處。
是的，衍化道人的死亡報告上寫的死因，就是突發心臟疾病死亡。
這個報告結果再加上警方已經調取的監控記錄，完全排除了凌聞霄的嫌疑。
而知情人，如周汝城等四個修士，連同白云子的外門弟子鄭千鈞，卻都沒有任何讓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舉動和打算。
一來他們本身和衍化道人并沒有多少情分，若是真講道義的話，他們之前也不會鼓動周汝城對衍化施展還魂之術。
二來衍化道人活了這么多年，不僅沒有留下子嗣，也沒給天機宗找到傳承之人，唯一有所交集的修行界人士，眼下也就是周、楮、白、吳四個在近前。
既然沒有人會為衍化道人的死抱屈甚至報仇，這四人自然也不會多事，能幫著料理后事，已經對得住曾經同道一場了。
是以能夠在這件事情中脫身，凌聞霄并沒有覺得多么意外。
之前他果斷滅殺掉衍化道人的最后一點靈魂，除了不想留下后患，未嘗沒有警告那四個修行者的意思。
前幾天他們和衍化道人一起前往沙洲給自己道歉，白云子之后還用實際行動向自己示好。
但今天僅僅因為沒有談攏交換靈氣的條件，竟然就發生了衍化道人截殺的事情，這讓他對這些修行者的信譽和人品失去了最后的信心。
是，之前他們只是給自己道歉，也沒有做出什么保證，衍化道人對他出手也不算違背誓言。
但道歉的目的不就是消弭矛盾，以求將來能和平共處的嘛？
若一直保持敵視，那道歉的目的有什么用？難道就是為了迷惑他？
衍化道人如此，焉知周汝城他們會不會也這樣？
只不過，周汝城他們終歸沒有對他出手，凌聞霄也不能憑自由心證就大開殺戒。
畢竟他也是有弱點的，真要沒有約束地肆意妄為，勢必會引起修行界人人自危。
便是不說修行界的反應，單單是周汝城他們四個所在的宗門，就足夠讓他疲于應付了。
所以說，對衍化道人發起絕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殺雞儆猴。
有警局老大現場辦公，凌聞霄報警一事的手尾了結得很快也很干凈。
不過就在凌聞霄走出醫院大門，準備掃一輛單車回去的時候，遠處原本還和周汝城等人談話的白云子，轉身朝他走來。
于此同時，他的那個弟子模樣的中年漢子，也快速坐上一輛加長款賓利的駕駛室，然后驅車緩緩跟在了白云子的后面。
凌聞霄當即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想看一看這個玄妙觀掌門意欲何為。
“凌居士，不介意和貧道同行一段吧？”白云子的笑容有些勉強，不過禮數卻極為周到，親自為凌聞霄打開了賓利的左側后門。
簡單地掃視了一下車里的情況，凌聞霄很爽快地坐了進去。
白云子從另一側上車之后，也沒見他對那外門弟子吩咐去哪，車子就行駛了出去。
兩人面對面坐在寬大且舒適的后座沙發上，一開始都沒有說話，直到車子行進到那個無名的小廣場，白云子才開了口。
“凌居士，對于衍化真人此次私自行動，貧道深感抱歉。”
事實上，凌聞霄和衍化道人戰斗之時，白云子他們就已經通過監控看到了整個過程。
盡管衍化的行動開始只有周汝城和楮墨二人知曉，但他借用園林的汽車和司機出門，作為園林主人的白云子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僅知道，而且還通過司機提前知曉了衍化道人選定的戰場。
只不過無論是周、楮二人，還是白云子或是吳涯，都沒有參與其中的打算。
而且為了不讓凌聞霄誤會，他們甚至都沒有出現在這廣場附近，而是讓鄭千鈞打通關系，以同伴失聯為借口，第一時間看到了監控視頻。
“哦？”凌聞霄嘴角微翹，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他甚至知道白云子接下來會說什么，無外乎就是衍化真人是筑基大高手，高手決意要做的事情，他這個煉氣低手沒資格打聽，便就是知道了，想阻攔也肯定阻攔不了。
可凌聞霄是傻瓜嗎？
他可不相信白云子他們對衍化道人的行動一無所知。
這一行人事發后僅僅半個小時就趕到了醫院，而且還帶來了一個重量級的官員，要說他們沒有時刻關注此事的進展，誰信啊？
明知道衍化道人要對他不利，卻不給他示警，這就值得玩味了。
是，以他們之間的關系，白云子確實沒有義務提醒凌聞霄。
可他們放任事態發展，到底出于什么樣的心理？
無外乎覺得他們可以置身事外，不管衍化道人能否成功，此事都和他們無關。
相反，若是衍化道人成功了，他們或許還能從中分一杯羹。
看到凌聞霄那不屑的神態，白云子心中苦笑不已，原本想好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片刻之后才嘆了口氣，說：“真人當面，貧道也不敢虛言，此事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地道。”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凌聞霄沒有直接回應，“自己做下的事，后果總要自己承擔的，就如衍化道人那樣。”
白云子不明所以地問道：“居士的意思是？”
“沒什么意思，就是感慨一下。”凌聞霄搖搖頭，“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希望我們雙方今后能夠井水不犯河水。”
這確實是凌聞霄的心里話，曾經，他也和絕大多數男孩子一樣，對仗劍天涯的江湖生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憧憬。
可當他看清了這修行者的江湖之后，卻愈發覺得這樣的江湖，和他的性格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從遇到吳涯開始，他和這些修行中人往來交鋒了好幾次，每次都鬧得很不愉快。
尤其是今日這次，竟然激得他抹殺了一條人命。
雖然抹殺衍化道人，是他自己的決定。
但若不是被逼到那個份上，一直茍且的他，也不可能那么地暴戾。
盡管他本身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沒有那個資格指責修行者不見規矩，但這不妨礙他決定對修行界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