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懸念,康回城破了,共工也授首了。草原上三十萬游牧部落,二十多萬人成了俘虜,其他的不是被消滅,就是遠遁到西域。
回到太原,總督府大擺宴席。巖龍喝醉了,醉得胡話連篇,洋相百出,動不動還找人拚酒。兩壇子汾酒被他喝的一滴不剩,醉了吐,吐完了再喝,巖龍終于癱倒在地,世界安靜了。
可兒默默地照顧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巖龍,丈夫心里的苦她如何不知,唯一的兒子成了共工陰謀的犧牲品,即使是報了仇又能如何?當初是自己太過寵溺孩子,把他嬌縱得不知天高地厚。正所謂慈母多敗兒,這才埋下今天的苦果,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燭光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夜已經很深了,可兒卻沒有一點睡意;替巖龍蓋好被子,可兒熄了燭火,推開吱呀的窗,抱著膝蓋坐在床沿,凝視窗外飄飛的雨絲…
此刻遙遠的北美金山城,現在正是上午,窗外陽光明媚,而屋子里的空氣有些壓抑。黎巧雙眼紅腫,手里緊緊握著剛剛收到的書信。闞石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只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
巖龍家的變故讓夫婦倆揪心不已,將心比心,姜亮夫再怎么不爭氣,他也是巖龍的唯一血脈,甚至是蚩尤一脈的唯一后人。巖龍痛失愛子,這樣沉重的打擊,讓已經人過中年的他很難挺過這一關。
想到這里,闞石腦海中浮現起第一次和巖龍見面的場景,那時候的巖龍可真是一個可愛又聰慧的小男孩。可惜!幾十年過去了,已經物是人非。人生就是這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幸福,也有悲哀!
沉默了半晌,闞石拿定了主意:“黎巧,我們回中原吧!”
黎巧默默地點點頭,她現在也心亂如麻,即使見到了巖龍又能怎樣?她也無力改變結果。
紛紛擾擾的征北戰役過去了,華夏各地又恢復了正常生活,共工死了,不過尸體被拉到秣陵菜市口又斬了一次,皇帝這才解了心頭之恨。北方又多出一大片領地,朝廷將在那邊設五個郡縣,把這塊肥沃的草原納入制下。
這可是開疆擴土,京師各方勢力蓄勢以待,看著那些地方肥缺直流口水,要是知道現在可不比以前,華夏如今的讀書人多如牛毛,每年科舉都會產生大批的預備官員。吏部成了最吃香的部門,一個實缺,常常爭得頭破血流,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也越來越多。
這些官員的事情,董芟湊不了熱鬧,他現在心中非常的郁悶,一個人坐在一個小餐館喝著悶酒。他不時的唉聲嘆氣,對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屑一顧。
十年前,他憑借著改進機床,為帝國的蒸汽機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因此,他從洛陽制幣廠被調到了工部,從一個小小的技工搖身一變,成了國家實驗室的首席工程師。身份也從一個平民華麗的轉身,成了帝國的子爵。
今天,董芟給輪墩申請報告再一次被駁回了。他要求為自己發明的內燃機撥付專項資金,卻被輪尚書以設計不切實際而駁回。
自從自己發明的內燃機搶了輪尚書的風頭以后,工部對他的申請就越來越苛刻,總是找種種理由卡他的脖子。這讓他心情非常的郁悶,這不,跑到街上來借酒澆愁。
華夏二十一年,董芟與帝國工學院合作,制造出四沖程煤氣機,熱效率是輪墩制造的煤氣機的四倍,即熱效率達百分之六。現在,這臺機器被權威公認為是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內燃機。
兩年前董芟與另外兩名工程師合作研制成改進發動機,并于華夏二十二年在秣陵博覽會上獲得金獎。這一次他又有了新的想法,董芟想用從石油中提煉煤油的副產品,汽油作為燃料,開發出新的內燃機。
如果成功的話,這將是一款可以用于實用的四沖程內燃機,這是可以替代蒸汽機的實用型內燃機。這將是革命性的發明。
他設計的這款內燃機,結構小巧緊湊,性能穩定可靠,據他估算,內燃機的轉速估計為80一150轉/分,機械效率為12一14,重量功率比為兩百千克/馬力。
正在董芟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了包廂,坐在了他的對面。董芟抬頭一看驚呼:“獾大哥,怎么會是你!你不是調到華北鐵路局去了嗎?什么時候回到秣陵的?”
來者正是獾兜,這可是董芟的人生領路人。如果不是他當年罵醒了自己,自己還會渾渾噩噩的在洛陽混日子。董芟對獾兜那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感謝,把他視作自己的兄長。董芟馬上招呼店小二加菜,畢恭畢敬的給對方滿上一杯酒。
獾兜也不客氣,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咂摸了下滋味,這才開口說道:“我調回來了!朝廷馬上要成立鐵道部,哈哈,哥們成了第一任鐵道部長,侍郎銜。”
“是嘛!那太好了!小弟恭賀哥哥高升,來來來,小弟先干為敬。”董芟那是衷心為對方高興,頓時喜笑顏開的敬酒。
獾兜笑瞇瞇的干了酒杯,又吃了兩口菜,這才放下筷子說道:“你的事我聽說了,輪尚書有些保守了,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冒尖,看樣子他的壓力很大呀!”
董芟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獾大哥,您不知道,當年我不知道輪大人也在搞內燃機,咱沒想到搶了他的風頭,無意中把他得罪的死死的。哎!這些年工部撥付給實驗室的資金越來越少,連正常的測試都無法完成。再這樣下去,動力實驗室就關門算了。”
獾兜怒道:“哼,如此的嫉賢妒能,真是豈有此理!你怎么不向朝廷彈劾他?”
董芟一臉的苦澀,他一口灌下杯中酒,無奈的說道:“唉,輪大人畢竟是帝國的公爵,我一個小小的子爵豈能撼動得了他。再說我能夠進工部,也多虧他當年破格提拔。他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豈能忘恩負義?”
獾兜也沉默了,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華夏提倡尊師重道,輪墩對兩人有知遇之恩,形同自己的老師。如果董芟彈劾對方,即使是成功了,也會為人不齒。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露出苦笑。獾兜岔開了話題,詢問起內燃機。董芟興致勃勃的把自己的設想講出來,他的奇思妙想讓獾兜嘖嘖稱奇。
“你找誰?”
兩人聊性正濃,忽然門一開。一位錦衣少年走了進來,獾兜剛想詢問幾句,就看到對方跟著幾個虎背熊腰的隨從,兩人頓時有些緊張。好在少年立即揮了揮手,讓人先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和另一位眼神冷漠的青年,這才打消了他們的緊張。
獾兜見到來人雖然年輕,卻氣宇不凡,身上更是隱隱有股大家風范。獾兜不敢怠慢,他起身拱拱手說道:“不知閣下是…”
“兩位不必緊張,在下正巧在隔壁聽到兩位暢言,一時有了興趣,還望兩位莫怪。”來人微微一笑,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答應,就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獾兜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怎么開口。董芟見到對方竟然不問自坐,面色微微一慍,但獾兜卻踩了他的腳一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獾兜盯著對方看了兩眼,忽然問道:“這位貴人,可是皇族子弟。”
此話一出,董芟這才突然發現,對方的腰中不顯眼的地方掛著一塊玉佩。玉佩上面竟然雕刻著龍紋,這可是皇家特有的標志,兩個人起身躬身施禮。
闞舜也不禁佩服對方的觀察力,居然一眼就注意到小小玉佩,從而推測出自己的身份,頓時微微一笑:“閣下說的不錯,在下的確是皇族子弟。”
見到闞舜毫不隱瞞,兩人倒也索性放下了心思,重新坐了下來。那名侍衛立刻讓小二替三人泡了茶后,才又站到了闞舜身后。清茶飄香,加之有群侍衛在外站崗,一些想路過的人也自覺的繞路,包廂里氣氛有些壓抑。
知道對方有些不自在,所以闞舜抿了口茶后,突然嘴角一撇:“剛才聽到兩位談論內燃機,這位可是工部動力實驗室的董芟子爵?”
闞舜的話才剛說完,董芟身軀猛地一震,眸子都微微一亮,驚訝道:“正是鄙人,不知殿下是如何知道在下的?”
果然是他,闞舜微微一下說道:“不瞞董大人,我有位長輩恰好對動力機械很感興趣,他對您的四沖程內燃機設計推崇備至,他說您的發明將改變一個時代,因此小弟也是早聞大名了。”
闞舜滿嘴恭維,到讓董芟有些不好意思了,再說了他不善于與人交道,頓時臉漲得通紅。他連忙擺手:“貴人過獎了,您的長輩實在是過譽了,在下慚愧。”
旁邊獾兜也有些好奇,回想自己知道的皇室成員,頓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便拱手問道:“在下獾兜,就職于鐵道部,貴人可是皇長孫殿下當面?”
闞舜聞言也不由贊嘆使人反應敏捷,他沖著獾兜挑挑大拇指。隨后放下了酒杯,目光望獾兜和董芟兩人臉上一掃,忽然嘴角一翹微笑道:“不瞞兩位,正是本王!”
獾兜和董芟頓時臉色大變,如果說是此人的長輩推崇內燃機,那皇室里面對機械最懂行的只能是太上皇,但是太上皇已經隱居多年,不問世事,難道說董芟最新的設計驚動了這位太上皇。
一時間,無數荒謬繁雜的思緒涌上了大腦。良久后,兩人才想起了還沒有正式見禮,連忙俯身行禮:“臣獾兜(董芟)見過殿下。”
闞舜立即攔住兩位笑道:“不必多禮。兩位請坐吧,這里是酒樓不是在朝堂,本來就是出來休閑的。行了,本來我就做了惡客,不請自來。你倆也別臣啊臣的,不然聊天都不痛快。”
“哈哈…”
聽闞舜說的好笑,獾兜和董芟也稍稍松了口氣,前者生性豪爽,更是哈哈一笑:“哈哈,能請殿下喝酒,是我倆的榮幸。天天有這樣的惡客,倒也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
說出了名字,三人反倒是顯得輕松了很多,再次落座寒暄了幾句后,董芟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不知您所說的這位長輩可是太上皇。”
“不錯!前段時間皇爺爺想要設計一個新的交通工具,需要新的發動機設備。我就向他推薦了你的發明,沒想到皇爺爺非常的重視。這不我就找上門來了。”闞舜舉起茶杯淡淡說道。
“哦?殿下,不知是什么交通工具?”獾兜有些好奇地問道。
闞舜狡黠一笑:“嘿嘿,什么交通工具現在不能說。這要看董大人愿不愿意挪挪位置,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