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我很幸運
自卑。
導致一切悲劇發生。
生來如此，他不被人喜歡，喜歡他的人都死了。
親生父母，他不知道在哪里，也沒見過，哪怕夢，也沒有夢過一次。
內心沒有祈求看到他們的渴望，生活壓迫他，無法呼吸。
拖著疲憊的身軀，忍受世界的打壓。
社會，人心。
最為可怕。
表面上笑嘻嘻，和你稱兄道弟，背地里，他們會想方設法對付你。
進入公司，被算計。
擺攤，被欺負。
無論做什么，這個世界在針對他。
葉亮自殺過一次，一了百了。
放棄生命，回歸天堂。
下輩子，或許會變好。
“死不了，你說可笑不，我想死，老天爺不給我死。”
“我不想死，它卻逼著我去死。”
雙目無神，安靜盯著前方。
陳正文的身影在他眼眸內成型，卻沒有帶來希望。
“自殺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可我不想解決問題，我想解脫。”
他呢喃自語：“現在，我不想了。”
“我不想死了。”
可，生命到了盡頭。
不得不死。
命運，真是可笑。
陳正文默然。
無法開口，安慰的話，說不出口。
將死之人，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拍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無言中。
抱著枕頭，他靠在墻壁上。
陽光灑落地面。
溫暖不了房間的寒冷。
落葉飄落，安靜落地。
窗外飛過去一只鳥兒，翱翔天空。
“很抱歉這個時間找你來。”
“你找我，我肯定得來，誰讓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一時的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眼睜睜看著朋友即將死去，陳正文心好疼。
揪著揪著，痛不欲生。
“你不用傷心，或許，這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
他想開了。
不想死，卻要死。
事實無法改變，何不看開。
“我死了，沒有人會傷心。”
他看著陳正文。
“你也不用傷心，我不希望你傷心。”
“我…。”
怎么可能不傷心。
你是我朋友，如今卻…。
“讓我安心離開，這是最好的結局。”
他摸著自己的眼睛。
“我死之后，我希望你能把我融入大海。”
大海，美好的存在。
與海水同在。
他將會隨著海水飄蕩，到達夢寐以求的地方。
“麻煩您了。”
低頭。
感激。
“好。”
哽咽著，無法說出第二句話。
這是陳正文唯一能做的。
“謝謝。”
“我…。”
“我一直想去看海，想不到生前沒有達成，死后卻可以。”
可笑。
可悲。
可憐。
醫生來了，檢查一番。
表情看不出任何東西，葉亮問了一句：“真的不能了嗎？”
醫生錯愕看著他，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他看向陳正文，問道：“你是他的？”
“朋友。”
“能否出來一趟？”
“好。”
他揮揮手，跟著醫生出去。
來到醫生的辦公室。
“請坐。”
坐下，陳正文等著醫生開口。
“他的情況，你大概知道了吧？”
“知道一二，真的沒救了嗎？”
醫生搖搖頭。
病入膏肓，無法醫治。
“真的不能了嗎？”
“嗯。”
醫生淡淡道：“作為醫生，我不想隱瞞你，他的情況相當嚴重，病入膏肓，早幾年可能有救，現在，哎。”
“按照現在的醫學條件都不行嗎？”
“我們是人不是神。”醫生苦澀道：“我們會盡力救好每一個病人，這是我們的職責，我們義不容辭，可是，我們不會欺騙家屬。”
“這一點，我相信你能理解，安排后事吧。”
“真的沒救了嗎？”
陳正文不信。
“哎。”
醫生嘆息一聲。
陳正文渾渾噩噩離開辦公室，回到病房。
葉亮發呆，看著前面，一動不動。
“回來了？”
“嗯。”
他忽然道：“我想出院。”
“哈？”
陳正文以為自己聽錯了，出院？這個時候？
“你沒聽錯，我要出院，最后的時光，我希望在外面度過，而不是在這里。”
醫院的味道，真的不好聞。
一般人，受不了。
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的葉亮，受夠了。
出去，做自己最希望做的事情。
“我去問問醫生。”
陳正文出去問，結果是可以。
珍惜最后的時光吧，這是醫生的原話。
下午，陳正文帶著他出來。
費用，葉亮全給，不需要陳正文墊付。
“你想去哪里？”
葉亮享受陽光的照射，站在外面，陳正文攙扶他，一步步向前走。
他找到一張椅子，坐下來。
張開雙手，迎接陽光。
“真好。”
陽光，真好。
明亮，太亮了。
這才是世界本來面目。
“我以前，不喜歡陽光。”
自言自語。
陳正文成為聽眾。
不發表意見。
“陽光毒辣，讓人不舒服，我喜歡下雨天。”
“聽著窗邊淅瀝瀝的下雨聲，我知道，我可以出去玩了。”
淋著雨，玩耍。
瘋狂玩泥巴，捉魚。
一個人，太悶了。
玩著玩著，不想玩。
他會躲在某個角落，看著外面。
有時候，被發現了，會遭受啰嗦。
養父母一邊擦拭，一邊啰嗦，說以后不能淋雨，下雨了，要在家里。
他享受這一刻。
看著他們的擔心的的模樣，心靈，得到慰藉。
“那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每次下雨，我特意出去淋雨，每次回來，都會被他們說，第二天，感冒了，他們會照顧我。”
“我喜歡下雨天，下雨天，我能看到他們的擔心，我能感受到他們的心。”
靠著我。
關心我。
他們，非常非常愛我。
足夠了。
“扶我起來。”
“好。”
攙扶他，繼續向前走。
來到了馬路邊，前面是紅綠燈。
行人匆匆，有人闖紅燈，不看周圍。
不要命的人很多。
“看到他們，我想到了生命的含義，到底在哪里？”
不要命。
為了一點時間。
“生命的含義，我也不知道。”
“是啊，都不知道，卻在說生命。”
生命，過于復雜。
也很簡單。
有的人，生來見一面太陽，沒了。
有的，甚至無法出現。
他們，很幸運。
第一步，成功了。
“忽然覺得我很幸運。”
陳正文歪頭。
“我們起碼活了三十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