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暗流(一)
宴會持續到很晚，威爾老頭身體沒年輕人那么硬朗，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夏亦每晚還需要進行呼吸練習，也和李傾雪一起回了反抗者為他們準備的房間，當然，是兩間。
只有塔羅斯最嗨，它跳進舞池和年輕人們共舞，它的記憶芯片中儲存著三大星系中的主流舞蹈，這讓它成為了整晚的焦點，一直嗨到系統電源報警電量不足才罷休。
舞會還在進行的時候，寂靜的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卡爾面色凝重地走向走廊盡頭，兩名反抗者正把守在門外。
那是一間書房，威爾大人的書房。
“威爾大人在里面么？”卡爾輕聲詢問護衛在門口的人。
“大人還沒休息。”
卡爾輕輕敲了敲門，書房里傳來翻頁的聲音。
“請進。”威爾的聲音從門內響起。
“你們去那邊值守，我和威爾大人有事要談。”卡爾示意兩名護衛離得遠一點，到一個能夠看到書房門口但是聽不到聲音的位置。
兩名護衛點點頭，沒有疑惑，想必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當卡爾或者羅斯大人找威爾大人商量事情的時候，總會支走他們。
“希望沒能影響您休息。”卡爾走進書房，面帶微笑。
威爾的書桌上沏了一杯熱茶，他面前依然放著一本厚重的書，那是一本古代煉金術學，如果塔羅斯看到了，一定會吐槽說這不就是最基本的化學么？
“哦，卡爾，你怎么來了，沒再多喝一杯？”威爾抬起頭，示意他坐下。
“惡魔還沒有死，神眷者組織依然存在，我實在沒有喝酒的心思。”卡爾苦笑道。
“那就喝杯濃茶吧，茶水雖然苦澀，但是能讓你時刻保持警醒。”威爾起身為他倒茶，卡爾受寵若驚地接過。
“宴會進行得怎么樣了？”威爾問道。
“大人放心，宴會并沒有影響我們工作的進行，技術組和維護組的成員們正在餐桌上面紅耳赤地討論如何把方舟從土坑中翻過身來。”卡爾說道。
威爾捂住臉：“卡爾你還真是個工作狂，我問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大家玩的開不開心，畢竟精神面貌也能決定我們是否有充足的信心面對接下來的戰斗。”
“或許吧，如果一群男生脫了上衣在舞池中拼命地扭動也算是開心的話…”卡爾皺著眉頭：“我曾經猶豫過要不要阻止他們…”
“千萬別阻止！”威爾迅速說道，“這是屬于年輕人的世界，舞蹈是他們發泄的方式，這會讓他們勇敢地面對未來的挑戰。”
卡爾點點頭，他回憶起舞池中那群男孩，一個個趴在地上面紅耳赤地扭動著，嘴里大喊“我是魚我是一條美人魚”的時候，可能這就是屬于現在年輕人的發泄方式吧…
“弗蘭今晚值班么？”威爾喝了一口熱茶。
“嗯，他值守鳥籠。”卡爾似乎表情有些猶豫。
“弗蘭是個不錯的孩子，他很聰明，但是性格有些懦弱了，”威爾嘆了口氣：“我已經老了，也許是時候換個繼承人了。”
“嗯，弗蘭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繼承人，他幾乎學會了您所有的知識。”卡爾也贊同著點點頭。
“不，弗蘭還不夠資格當繼承人，他沒有勇氣承擔這個重任，”威爾抬起頭，眼神認真：“卡爾，你才是我的繼承人。”
“不不不！大人，我壓根不怎么懂那些技術和知識。”卡爾連連搖頭。
“這一部分可以讓弗蘭來負責，你的任務是將他培養成一個勇敢的男孩子，我相信你可以。”威爾笑了笑，他的話不容置疑。
“大人，您其實還算壯實，繼承人這件事20年后再決定吧？”卡爾苦笑著說。
“我決定跟隨方舟前往神墟。”
“絕對不行！”卡爾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您是反抗者組織黑暗中的燈塔，迷霧中指引前進的聲音，您不能離開這里！”
威爾嘆了口氣，他緩緩站起身，看向墻壁上的畫，翠綠的山，蒼藍的海。
“孩子，你要知道，我是一個人，一個即將離開的老人，”威爾的聲音很慢：“我已經領導反抗者組織整整三十年了，如果是年輕的我肯定不會相信，時間真的可以消磨掉一個人的仇恨和斗志，我曾經親眼看著母親被枷鎖綁住，然后他們用巨大的石球將她沉入冰海深處…”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威爾抬起自己的雙手：“我甚至已經記不起母親的模樣了，也記不起她的聲音，我曾經想象她在冰水中被沉重的石球拽進海底深處，內心是多么無助和恐懼，她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因為她一旦張開嘴，冰冷刺骨的海水就會瞬間擠進她的胸腔，可是…”
“現在的我內心沒有一絲痛苦，擁有的只是對已逝之人的懷念和憐憫。”威爾蒼老的眼角流著淚：“將死之人不會同情已死之人，我也會跟著母親的腳印死去，讓我唯一還堅持在這里的，就是這群孩子和那個讓我心心念念的神墟。”
“孩子們終將掙脫我們的懷抱成長，而神墟，是我臨死前唯一想要看一眼的地方，那個地方，到底埋葬的是神還是魔…”
卡爾沉默了，他不曾想到即使是他最崇敬的人，內心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刻。
他突然正襟危坐，用一字一頓地語氣說道：“大人，我愿承擔起未來的重任，請您追隨您的夢想而去！”
“不死板不固執，包容他人的想法和堅持，身為領袖的第一步，你做到了。”威爾笑著點點頭。
“那就不打擾大人您休息了，在下先行告退。”卡爾站起身，鞠躬道。
“嗯，時候也不早了，明天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啊，卡爾，早點休息吧。”威爾說道。
卡爾轉身，他走到書房門口，右手握住了書房門的鍍銀金屬把手，準備開門走出去。
“對了卡爾。”威爾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還有什么事么？大人。”卡爾疑惑地轉身。
“似乎今晚我并沒有叫你過來，”威爾撓了撓頭：“你來我這里是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