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對與李素的那個禁足令,新鎮縣百姓其實也是抱著不太看好這個想法的,畢竟這疫情可不是兒戲,那一個個死去的可不是數字,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這自然是一件莊重嚴肅的事情,但就是這樣一件莊重嚴肅的事情卻碰上了一件看起來很是輕松隨意的禁足令,這自然也就引起很大一部分人的不滿。
這股不滿的聲音之所以沒有向著更嚴重的地步發展過去,其實主要是得益于兩個原因。
第一個自然就是縣令杜化安應對及時。
第二個則是新鎮縣大開糧倉,免費供應十里八鄉這一個月的三餐供給。
相對第一個原因,真正起到決定性因素肯定是第二個原因了,要知道這可是的糧食。
在這個人們普遍在溫飽線上掙扎的社會來說,沒有什么是比填飽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更何況這還是一天兩天,而是整整一個月,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即便是無聊了一點,但這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一個非常具有誘惑力的條件。
所以在這種復雜的心理下,禁足令這才得以在新鎮縣艱難的推廣開來。
但隨著時間的逐漸流逝,人們開始發現,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即便是困守在家里邊,但人們通過視覺,聽覺還是很敏銳的感覺到,村里邊哀嚎痛哭的聲音稀疏了許多,似乎死人的情況真的有所緩解。
難不成這禁足令真的有作用…?這是浮現在大多數人腦海的真實想法,但這怎么可能,如果單單只需要在家待著不動就能遏制住疫情,那還需要大夫干什么,這種事情怎么看,怎么感覺有幾分不靠譜來。
所以大部分人將運氣,幸運兒等諸多因素加注到新鎮縣衙里的那個小子身上…
時值六月,天氣已經日趨炎熱,可惜這個往常這個被女子體香以及五顏六色衣衫填充的月份,今年注定是要蕭瑟許多。
新鎮縣縣衙后院的最左邊的院落里邊,陽光肆無忌憚的熾烤在大地上,角落一旁那幾株桃樹正有氣無力的散發著嬌羞,唯有青石小道對面的竹林依舊郁郁青青,不見萎靡。
竹林下邊,新鎮縣令杜化安正瘋狂的搖著手上的精裝古扇,不時牛飲一口桌上的冰鎮酸梅汁,汗水早已將他那身正七品的深綠色官服,印的濕漉漉一片,額頭之上更是不時滾落下宛如豆粒般的汗水。
不過身為一縣之主的杜化安卻是一點不敢抱怨,只是拿有些怪異的目光看著一旁的年輕人 與大汗淋漓的杜化安相比,炎炎天氣這年輕人身上卻是沒有一點感到炎熱的意思,如刀劈般平展的額頭上更是沒有一點要流汗的跡象,此時正一臉平靜的翻閱著手上的邸報。
這年輕人自然便是李素了。
在處理完厲若熊的事情之后,李素便也是馬不停蹄的趕回到新鄭縣,杜化安得到他返回府衙的消息之后,也是立刻拿著這幾天各處送上來的邸報,著急慌忙的趕過來向他反映情況。
對于這幾天疫情呈現的好轉趨勢,作為新鄭縣縣令,杜化安心里自然是欣喜異常的,外邊的那些風言風語他自然也是聽到了的。
不過對此他也是付之一笑,全當是笑話在聽,作為一個聰明人,這其中的一些內幕,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他可不相信能夠提早看出馮醫師身患疫病的人,肚子里會沒有一點東西,畢竟這種事情可不是單純只靠運氣就能解釋的通的,所以,現在對于李素他自是越加信服的。
李素輕輕將邸報放到桌上,點點頭說道:“依照這邸報上面的情報,目前來看疫情應該是遏制住了。”
“這全靠素哥兒您調度有放。”杜化安十分符合時宜的送上一記馬屁。
“大人的這記馬屁恐怕的拍的為時尚早吧!”李素輕輕捧杯,飲了口酸梅湯,“死亡人數下降是下降了,但死亡人數若是沒有完全清零,這疫情還不算真正的過去,日后朝廷追查下來,你們仍是逃脫不過一個死字。”
杜化安臉上絲毫沒有馬屁被當中揭穿的尷尬,立即輕笑附和道:“所以啊,我這不就是過來聆聽聆聽素哥兒您的高見嘛?”
“我的高見…”李素自言自語了一番,心里卻是有了幾分計較。
從下達禁足令以后,這下降的死亡人數來看,李素的猜想應該是沒有錯的,這場疫病的傳播方式應該是肢體接觸無誤了。
可就像方才他說的那樣,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疫情雖遭遏制,但死亡人數并沒有清零,那這說明還是有些漏洞的,可這漏洞會是在那呢?
李素眉頭緩緩簇起,又是捧起那幾張薄薄的邸報,目光在上面一行一行的細細掃過,最終目光緩緩落到了邸報下方的那一行小字上來,微微思索片刻后,眉頭卻是漸漸平緩下來,輕聲對杜化安說道:
“高見我這里還真有一個,就是看你敢不敢接受了。”
杜化安微微一愣,隨即看著李素,臉色漸漸變得有些疑惑不定起來…
近幾日,新鎮縣無所事事的父老鄉親們再度收到了一條由村長傳輸下來的政令。
在人們的印象里邊,這或許還是新鎮縣的那個年輕后生的又一次心血來潮,不過在聽說,或者看到這項政令的具體內容之后,本來還有些怠惰的村民瞬間被滿腔的憤怒所填滿。
政令內容大致如下:
“為防治疫情蔓延,確保百姓平安,即日起,新鎮縣內因疫病致死的百姓,不得依照尋常葬禮進行,一律改為火葬,若有違反者,依照地方刑法辦事!”
政令通俗易通,也只有寥寥數個字,所以百姓們很容易的便理解了這項命令的具體內容。
但理解并不等同于接受。
因為這項政令在百姓的眼里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存在,讓百姓們有如此感覺的不是其它,正是火葬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