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楚山康以后,原本秦淑芬還打算留李良吃飯,準備做頓大餐好好感謝一下李良出面解圍,只是李良并沒有過多時間逗留在這里,從剛剛開始他小靈通就響個不停。
家里一直在給李良打電話催他回去。
“家里打電話催我好幾次了,我先回去了。”李良手拿著小靈通看了看來電顯示上的五六個呼叫記錄,他來到了陽臺窗戶前,正要從窗口飛躍出去時,秦淑芬趕緊追了過來。
秦淑芬急忙道:“吃個飯再走啊!”
“下次吧。”李良縱身躍出了窗戶。
也許李家急著叫李良回去是有什么急事,秦淑芬看到這孩子剛從窗戶跳出去就接通了電話,一邊在樓宇間飛躍,一邊在電話中與家人溝通,眼見李良如此匆忙的離開,秦淑芬也不好挽留,于是便回屋去面對她變成了樹根的兒子。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變成這幅鬼樣子了…”秦淑芬莫名有種想哭又想笑的感覺。
孩子變成了樹根,秦淑芬總不能因為孩子變了摸樣就不認這個娃,她見樹根飄在碗里挺可憐的,連個像樣的花盆都沒有,讓孩子一直飄在水里也不是個事,所以秦淑芬就在家里翻找起了能代替花盆的道具,汽水瓶子不行,碗又不合適,找來找去也沒個像樣的東西來當小樹根的容器。
由于楚云天近兩年來的飯量越來越大,家里大部分開銷全都傾注在了他的伙食支出上,秦淑芬簡直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百花,她想了又想,忽然間她眼睛一亮,急忙跑到客廳對那小樹根問道:“云天,你不是會魔法么?你能不能用魔法變出一個花盆來?”
錢得花在關鍵處,好鋼用在刀把上。
能省則省。
“?”小樹根的骨朵緩緩睜開了龍的豎瞳。
要花盆做什么?雖然不是很理解母親為什么想要一個花盆,不過這對楚云天來說并不算難事,它緩緩從碗里坐直,那睜開的龍目中忽然就釋放出了明亮的精神力青光來,隨著煉成陣的陣紋在龍目中勾勒成型,陣式光輝從它瞳孔中投影出了一個花盆的藍圖。
小樹根沖秦淑芬晃了兩下根須:“咯咯咯咯?”
由于這種木質草本結構沒有發聲器官,所以樹根說不了話,只能發出木纖維扭動的咯吱聲,秦淑芬哪能聽得懂小樹根想要表達什么,她只是看著小樹根用煉金術投影出來的藍圖,看著模樣還不錯,也就點了點頭。
“咯咯咯?”小樹根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秦淑芬指著投影出來的虛擬藍圖:“就這個吧。”
既然母親都選好了,小樹根便不再詢問,它以分子構成式控制著碳元素按照既定組合排序,生成了分子物質,并把這些分子按照藍圖上的模型排列組合了起來,在陣陣青光的填充過程中,一座由鉆石構成的花盆于煉成陣之中凝聚在了現實里。
當那鉆石花盆出現的一刻。
秦淑芬險些被鉆石的六十面折射光晃瞎了眼睛。
出身自普通家庭的秦淑芬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寶石,她忍著鉆石花盆反射出來的強光,看到花盆通體璀璨的光澤時,她不禁瞠目結舌,秦淑芬只是想著省點錢所以讓孩子變個花盆出來,她可沒說讓孩子弄個金色傳說出來啊!
“這是…”秦淑芬驚疑不定的敲了敲鉆石花盆:“真鉆石么?”
小樹根從碗里蹦了出來,得意的做出了個叉腰姿勢,還跑到花盆邊,指了指它在花盆上留下的個性化設計,秦淑芬定睛看去,原來是個破了個洞的樹葉圖案,這圖案秦淑芬好像在電視上見過,如果她沒記錯,云天和曼曼他們經常看的某個動畫片里就有這個標志。
不是小樹根非要搞這么閃耀的材質。
實在是秦淑芬沒說要選什么材料煉制花盆,所以小樹根就用最基礎的碳元素制作了這件東西,就拿木料材質來說,標準木質的化學分子式為n,雖然制作起來算不上多麻煩,但也比c60的結構復雜多了,對于一名煉金術師來說,鉆石是最不值錢的垃圾,單論合成難度,甚至還不如一塊普通的木頭。
就在秦淑芬糾結著要怎樣把孩子栽進花盆里時。
同一時刻。
李家。
“你還知道回來啊!”
一聲咆哮響徹樓上樓下。
以前李良出門,家里起碼還能打電話聯系上他,知道他平安后就不用為他操心了,這次出門,李良不知跑到了哪去,給他打電話完全打不通,系統語音只是說李良不在服務區,家里不知道他好著沒,去了哪,尤其是最近青陽才剛發生了重大變故,死了好多人,這么連續失聯了整整兩天,由不得家里不著急。
蘇琴看到李良回來就忍不住想發火。
“行了,孩子回來就好,別喊了,咱趕緊去派出所銷案吧。”李雙陽第一時間攔住了蘇琴,把李良擋在了身后。
聽說孩子不見了時,這個家里最著急的就是李雙陽,他丟下一切從工廠跑了回來,瘋了似的到處找人,而今看到李良完好無損的回家,李雙陽就像重新找回了理智,反而成了家里最平靜的人,完全看不出他之前驚慌失措的模樣。
張愛玲把孫兒拉到一旁,苦口婆心的哭訴道:“我的娃哎,你這兩天到底跑到哪去了,我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跑了呢,你要是被拐跑了…我也不活了!”
這個老人是從上世紀最恐怖的饑荒年代存活下來的幸存者。
她見識過人性的極惡是什么模樣。
普通人或許不明白人販子究竟可怕在哪,但張愛玲可是知道的,人販子把小孩拐跑以后,如果只是當做貨物賣給其他買家,那還算好的,起碼孩子還能活著,作為從上世紀活到現在見識過無數場面的老一輩,張愛玲很清楚人販子都有什么手段,除了販賣交易之外,人販子還有兩種令人發指的處理方式。
采生折割。
造畜之術。
所謂“采生折割”就是人販子會把拐來的小孩砍斷手腳四肢,或是挖掉眼睛切掉舌頭,把一個健康的小孩變成一個活著的鬼,分派到街上乞討,比較講究的人販子拐來小孩時,他們在對小孩進行“改造”之前,往往會跟孩子玩一個游戲,人販子會讓小孩自己選擇一個身體殘缺的玩具,孩子選了哪個玩具,人販子就會按照小孩自己的選擇,從孩子身上割掉玩具對應缺陷的部位,并將此法美其名曰——“傳承”。
不要覺得這種事有多魔幻。
張愛玲光是在青陽市就見過不下三次采生折割的孩子。
比如那種失去了兩條腿匍匐在地上乞討的,還有那種兩只眼睛變成血窟窿乞討的,或者失去雙臂跟“母親”一起跪在地上乞討的,看上去可憐而又凄慘,博得了不少路人的同情換來施舍,事實上,這些孩子十有八九都是采生折割的受害者,而那陪同在身旁與其一起乞討的“父母”,基本可以斷定就是圈養這些孩子的人販子,這一類群體通常都愛在人流密集區域擺攤乞討,張愛玲每次遇到這種沿街乞討的孩子都會快速離開,她不敢看,也不敢問,唯恐被這些人惦記上,連累了自家孫兒。
所以張愛玲才會說要是李良被拐跑了她也不活了。
正是因為知道人販子的可怕,張愛玲才無法接受孫兒被拐跑的情況,直到現在李良回來,她還是久久平復不下心驚肉跳的感覺,不光是她,就連蘇琴也表現的十分激動,李良估摸著,母親十有八九是被她奶奶給嚇成這樣的,畢竟采生折割的手法聽上去確實比恐怖電影還要血腥。
“你這兩天去哪了,說!”
“…”李良沉吟了起來。
換作尋常家庭,家長們這會兒早都開始四處尋找趁手兵器了,免不得給孩子暴揍一頓,眼見李良低著頭不吭聲,蘇琴是又急又氣,她轉身就要去廚房找掃把,李雙陽見狀連忙上前抱住了蘇琴,同時回頭沖兒子說道:“良蛋兒你這兩天去哪了你只管說,就算是去網吧了也沒事,你不說,你媽咽不下這口氣!”
“我去了一趟月球。”李良淡淡道。
既然全家都想讓李良報出這兩天的行程,李良倒是無所謂,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還去了一趟非洲,然后穿越6000里海域從非洲跑了回來,今天剛回的中國。”
家里頓時安靜了兩秒。
本來蘇琴只是氣不過李良離家兩天不打招呼。
結果一聽這話她更激動了:“雙陽你松開!別攔著我!我今天非得把他屁股打開花不可!”
“我就知道你不信。”李良翻了個白眼。
蘇琴直接就進入了紅溫狀態:“你們看到了沒?啊?你們看他什么態度?不揍他能行嗎!”
家里人都在勸慰蘇琴冷靜,李雙陽更是從身后抱住蘇琴不讓她去拿掃帚,而李良則是有些無奈的站在原地,看著家里這場鬧劇無可奈何,忽然間,李雙陽身體脫力雙手一松,蘇琴就從他懷里掙脫了出去,蘇琴三步并作兩步去廚房拿起了掃帚,當她舉起掃帚時不由楞了一下。
蘇琴轉過身來,見到全家人都在盯著高舉掃帚的自己。
“你怎么不攔著我?”蘇琴用眼神看向丈夫。
李雙陽茫然的看著蘇琴,他哪知道老婆咋這么大的勁兒,居然能從他懷里掙脫出去,這會兒蘇琴舉著掃把看向全家,真要她打孩子他還有點不忍心,她沖上去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舉著掃把僵在原地的感覺好尷尬,于是她咬牙切齒的目光就轉移到了丈夫身上。
“別沖動!”李雙陽終于反應了過來,趕緊上去攔住了蘇琴,爭搶她手里的掃把。
李良嘆了口氣。
搞的這么復雜還不如直接打他一頓呢。
該配合父母的演出李良卻視而不見,他站在原地默默看著父母之間的表演,要說是故意演的,倒也不像,兩人的推讓與眼神交流更像是順其自然,根本不用家里其他成員參與進去,他們兩個互相給了個臺階就順坡下來了。
“以后不許亂跑了,聽到沒!”
“哦。”
這句象征性的問答其實沒有任何約束力,問的人沒當回事,答的人也不當真,雙方都是為了給對方一個臺階而已,此事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晚上,張愛玲做了一大桌飯菜,難得李雙陽在家,她準備了不少吃的。
飯桌上家里人仍在打聽李良這兩天去了哪。
這事本來就沒啥好隱瞞的。
“我和云天去了一趟月球。”
李良說話間從兜里掏出楚云天送給他的項鏈:“我倆是從西伯利亞登月的,我們還在月球上建了一座傳送通道,以后只要通過這枚項鏈,我就能隨時在地球和月球之間往返,不用再專門等到地月軌道重合了。”
“這么厲害。”李雙陽接過項鏈看了看上面的五角星陣紋:“你是說你現在就能傳送到月亮上去么?”
“嗯。”
蘇琴拿筷子敲了一下李雙陽的腦袋:“孩子的話你也當真。”
“哈哈。”李雙陽笑著將項鏈還給了李良:“我當年不也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么,在我還小的時候,我整天跟咱爸說我是唐三藏轉世,咱爸還當白龍馬給我騎呢。”
多年前的黑歷史被挖了出來,李忠德頓時臊紅了臉,他用力咳嗽一聲,用眼神威脅李雙陽閉嘴。
同樣的說辭。
不同的家庭表現出了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
秦淑芬從來沒有懷疑過李良,而她的接受能力也很強,甚至可以適應楚云天變成了一截樹根的事實,但是放到李良這邊,就算李良跟家里說了實話,家里人也沒把他所說的聽進去,只當他是小孩子天馬行空的幻想。
其實這倒不能怪他們接受能力差。
有多少孩子看完了奧特曼以后就說自己是m78星云過來的,各位家長也沒見自家孩子變成光,李家一家子只是隱約知道李良有不凡之處,卻不清楚他究竟超凡在了哪里,吃過了晚飯,李忠德李雙陽父子倆去主臥看起了新聞聯播,而張愛玲和蘇琴婆媳兩人則是在李良的房間,聊起了家常話。
說到李雙陽扮演唐三藏把他爹當白龍馬騎的時候,蘇琴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啊…”
聊著聊著,張愛玲突然升起了一抹感傷:“你可能不知道,其實,雙陽他本來還有個姐姐。”
“我好像聽雙陽提起過。”蘇琴臉色變得奇怪了起來。
“那時候我和你爸剛到青陽,人生地不熟,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扎了根,然后我和你爸就有了雙陽他姐。”張愛玲說起陳年往事就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揭開了在心里沉寂多年的傷疤:“我們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有了孩子以后,又沒時間帶,也沒人幫忙,所以就把孩子寄托在了老家親戚那里,每個月給親戚那寄點撫養費,后來我們日子好起來了,又有了雙陽,本來我們想把雙陽他姐從老家接回來,沒想到…沒想到…”
娃餓死了。
聽村里人說,娃在房里死了兩天都沒人發現,最后找到孩子的時候,孩子的尸體都硬了。
一個六歲的孩子,明明都會走路說話了,卻活活餓死在了緊鎖的屋里,直到最后張愛玲連女兒的尸首都沒見到,她只是聽鄰里鄉親說,她那家親戚挺混賬的,拿著張愛玲寄的錢,平時根本不管孩子,想起來了才會給孩子喂點吃的,孩子死的時候那家人還威脅鄰里不要通知張愛玲,最后要不是張愛玲去老家接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沒了,還傻傻的每個月往親戚這邊寄撫養費。
“我不知道我這是遭了哪門子的報應。”
說到這里張愛玲話鋒一轉,她突然神神叨叨的拉住蘇琴說道:“雙陽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把他看得很緊,一刻也不讓他從我眼前離開,我騙雙陽說他是唐三藏的轉世,告訴他外面的妖魔鬼怪都想吃了他,但是良蛋兒的情況跟雙陽小時候不一樣,我跟你說,良蛋兒打從生下來我就感覺他不是尋常人,搞不好他真是星宿下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