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出現在夢中的詭異經歷,難以用言語形容出來,楚云天吃過早飯之后,心里還是有點不安,索性給李良打過去了電話,用第三人稱跟他聊了聊昨晚的夢境,想要試試看能否從李良這邊得到些許線索。
“我有一個朋友,他昨晚做了個夢…”
聽完了楚云天的描述,李良在電話那頭說道:“別告訴我,你這位朋友剛好也有神圣領域,而且還非常巧合的跟你一樣是抗拒型神圣領域。”
楚云天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電話那頭,李良對他這拙劣的裝傻充愣有點無奈。
“如果我沒猜錯,你昨晚應該是陰神出竅了,但你出竅的意識體并不是完整的陰神,而是你精幽逸散出去的一縷雜念,沒有靈智,性質偏向陰暗,想必這是你對靈異電話長期騷擾所產生的惡意,然后你在無意識中通過電話的媒介為坐標,意識體穿梭到了對面。”
李良也不跟他逗樂子了,直接道破了楚云天無中生友的把戲,順帶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至于你夢中的黑影,它的行為模式很好理解,它在模仿你,模仿并記錄下了你生活中的所有習慣,雖然沒有自主意識,但它卻銘記著你對騷擾源頭的惡意,這就是它沖進那座建筑物的理由,它想找出令你產生惡意的源頭,然后消滅掉。”
“可那影子好像對我的朋友挺討厭的…”楚云天猶豫道。
“還有人的陽神出竅以后滿大街追殺自己呢,很正常,誰沒有過討厭自己的時候。”聽著楚云天還在不死心的用第三人稱跟他講故事,李良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算了,你讓你那朋友待原地不要走動,我過來一趟。”
從酒鋼家屬院到黃河廠家屬院坐電車要坐五站路,全程三四公里,從掛斷電話算起,也就過去五六分鐘的時間,楚云天便是感受到腳下地板微微震動了一下,隨后他聽到了有人在敲自家大門。
外面傳來秦淑芬的聲音。
“咦,李良來了啊,快進來坐。”
好幾公里的距離,路程花費了五分鐘左右,李良趕路的速度起碼在每秒16米以上,這還是完全走直線的前提下,對此楚云天心里只能說一聲牛逼,他推開房門探出一顆腦袋,朝著客廳里正與母親說話的少年招了招手。
李良瞥了他一眼。
這貨可真能折騰啊,羽翼還沒豐滿呢,陰神都能跑到異邦的陰間去搞事,跟他一比,李良覺得自家兩個徒弟實在是太乖巧懂事了。
“云天在屋里呢,你們玩,阿姨給你切點水果。”
“謝謝。”
頷首送走了秦淑芬之后,李良進了屋,用那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了楚云天一番。
根據李良的經驗,常人零基礎修煉陰神,就算不缺資源,起碼也得半個甲子才能掌握陰神出竅,楚云天只用了一個晚上,就追上了別人三十年光陰的苦功。
真夠厲害的。
“我挺好奇你是怎么出竅的,能給我演示一下嗎?”李良饒有興致的提議道。
楚云天為難道:“我這會兒咋演示啊,昨晚我是睡著以后才做夢的。”
在聊起夢中的經歷時,秦淑芬端了點吃的喝的送到屋子里,卻見兩人同時打住了話頭,李良扭頭望向窗外假裝看風景,楚云天回頭看向母親,露出了一個弱智般的笑容,明顯是在敷衍母親,這個敏感的女人察覺到他倆有事瞞著自己,但并未說破,笑了笑便把門帶上走了。
“你這情況比較特殊,我覺得,還是跟你媽說一聲比較好。”李良沉吟道:“雖然她可能會在某些時候成為你的絆腳石,但什么都不告訴她,也不一定是好事。”
“她又幫不上我,要是再被我給害了咋辦。”楚云天頹喪的嘆了口氣。
他想起了當初倒吊人差點把小嵐絞死的畫面,他可以接受小嵐寄養在李良那里接受保護,但他父母怎么辦,總不能也送到李良那去吧?只要楚云天敢跟父母開這個口,他老爹就敢拿皮帶抽死他。
所以還是先瞞著好了。
李良尊重楚云天的選擇。
兩人商量了一下,楚云天決定趁著中午睡個午覺,試試能否找到昨晚出竅時的感覺,關于楚云天出竅的媒介,想來應該就是那通靈異來電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上午騷擾電話又打過來了一次,剛好李良也在場,于是他親自過去接通了電話,想要見識一下對面是何方神圣,結果他剛拿起話筒,對面就突然慘叫了一聲,之后再也不打過來了。
這就很尷尬。
“那鬼來電好像很怕你啊…”楚云天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李良攤了攤手表示他什么也沒做:“我接通電話以后,感覺到話筒對面有什么東西偷窺了我一眼,剛好跟我上丹田的踞神對視上,然后它就瞎了。”
“該!”
往常楚云天總是精力過于旺盛,中午從來沒睡過午覺,這次午休,楚云天躺在床上死活睡不著,李良急忙過來就是專門為了觀察他是怎樣出竅的,偏偏他一點都不配合。
“你不睡覺,我怎么看你在夢里出竅?”
“可我就是睡不著嘛!”
兩人無聲的對峙了片刻,于是李良抬起右手,祭出了霹靂催眠掌。
一掌給他拍進了夢鄉。
聽到動靜的秦淑芬推門進來看向屋內,剛好看到李良從身后箍住了她兒子的脖頸,想要把她兒子從地板拖走,兒子翻著白眼生死不知,臉上的肌肉線條都扭曲了,秦淑芬怔了怔:“你們…”
“哦,云天睡著了,地上涼,我把他放到床上去。”李良面不改色的編著瞎話。
正在這時。
一股危機預警以生物電的形式沖刷過李良全身神經脈絡,他頓時感覺到表皮膚傳來密集的刺痛,針扎一般,李良二話不說松開了楚云天,以腰帶腹,挪移重心向后閃避,下一刻,楚云天體表震懾出一層看不見的力場,向四面八方彈開。
由于李良閃的比較快,只是被一股斥力的余波推飛了出去,不過楚云天身邊的寫字桌和椅子就沒那么好運了,未知力場出現時產生了渦流現象,而被波及到的椅子和寫字桌直接被扭成了詭異的麻花狀,隨后被斥力彈開。
眼看一根扭成疙瘩的椅子腿朝自己面門激射而來,秦淑芬的腦子都懵了,來不及尖叫,她就被李良擲來的鋼筆命中,半空中飛行的鋼筆拐著彎繞后命中了她腳跟,她一個踉蹌仰面栽倒下去,桌椅殘骸呼嘯著從她眼前掠過,怦然一聲嵌入了客廳的墻上。
桌椅殘骸解體后仿佛炸彈破片一樣對周遭進行了無差別射擊,眨眼間,屋子里已是一片狼藉,當秦淑芬恢復思考能力時,赫然見到兒子正在朝后栽倒下去,她想也不想的就要爬起來去接住兒子:“云天!!”
然而倒下去的楚云天卻并沒有落地。
秦淑芬愣住了。
因為她親眼看到兒子躺在空氣上,四肢自然的垂落,身體懸浮在距地半米的高度,巍然不動。
這一幕令李良有點意外,沒想到楚云天的自我保護本能這么可怕,清醒時他是站在意識海洋的表面,黑暗只是隱藏在海洋深處,不曾表露出來,當他失去意識,昏迷之后,有些東西就不受楚云天的控制了。
托大了。
李良看了看屋子里稀爛的家具,目光落在了秦淑芬臉上:“不好意思,阿姨,出了點意外,是我錯估了云天的情況,砸壞的東西我會想辦法賠給你的。”
秦淑芬顧不得家具那些身外之物,她呆呆看向懸浮在半中的兒子:“這…這是?”
“他倒是沒啥危險,就是情況有點復雜。”
李良沉思片刻。
他給秦淑芬講了一個故事。
古時候,宇宙里的某顆黑星爆炸了,黑星的碎片化作億億萬流星飛向全宇宙,其中一塊碎片轉換了生命形態,化作一名人類女性腹中的胚胎,于是這塊碎片就在這個女人腹中生長了起來,以新生兒的身份降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因為黑星的存在,這個孩子此生注定不凡,從生下來不久就開始展現出超越同齡人的天賦,并且會隨著年齡增長,天賦愈發異于常人。
化作億億萬碎片的黑星,終會有一天會歸于完整,可能在未來黑星又會破碎,但終究會再次歸來,就像一次次的循環,而在這破碎與歸來的輪回中,每一塊碎片都會自發的互相吸引,互相融合,重新煥發黑星的光芒,而被碎片選中的孩子,則會在彼此吸引的相遇后碰撞在一起,死去的孩子,將會奉獻出所有的生命和靈魂,讓其他活著的孩子更加耀眼。
億億萬的碎片與億億萬個孩子,在破碎后重組,在死亡中升華,最終…
成為唯一。
聽完了這個故事,秦淑芬只覺得腦子里好像灌鉛了一樣,腦子里嗡嗡作響。
“云天不希望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們,他擔心你們會徒增煩惱以及被他連累,換做以前,我也會這么做,因為我覺得給予不了我助益的,都只是累贅。”
回想李雙陽的天真,以及他做的一件件傻事,從這對母子身上,李良產生了一種感同身受的共鳴,如果是完全的隱瞞,這是對秦淑芬的殘忍,他決定把一些能透露的信息告訴秦淑芬。
“如果以后云天做出了哪些奇怪的舉動,或者說出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請阿姨不要見怪,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能幫助你盡量的去了解云天,提前解除你們以后可能產生的誤會。”
“他可能會在某一天突然性情大變。”
“也可能會突然迷戀起稀奇古怪的事物。”
“或者沒有理由的跟你大吵一架離家出走。”
“以他的自尊心,他不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們,可能會找個什么蹩腳的理由隱瞞你們,我可以誤會他,討厭他,因為我只是他的朋友,而你,是他的媽媽。”
腦子里回蕩著李良的話語,秦淑芬來到懸浮在空中的楚云天身旁,她緩緩的伸出了手,摸向這個令她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心理思緒萬千,曾經對兒子各種稀奇古怪的不理解,在此時似乎都已撥云見日。
還沒接觸到楚云天的身體時,她的手就被阻擋在了一層看不見的壁壘之外。
秦淑芬輕輕撫摸這流動著的無形之物。
溫暖,蓬勃。
就好像人的心跳。
回憶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不知怎么的,秦淑芬突然覺得有點委屈,這倒霉孩子,整天只顧著跟他耍賴,從不把心里話告訴她,事實上秦淑芬也明白,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總不把楚云天當回事,認為一個小孩子只要吃好喝好就足夠了。
原來這個觀念大錯特錯。
心之壁在流動中拂過秦淑芬的皮膚,力場纏繞在她指尖,仿佛是在與她嬉戲,漸漸地,秦淑芬感覺到那看不見的阻礙變得淡化了些許,她嘗試著繼續伸手向前探去。
秦淑芬的手撫在了楚云天的臉上。
心之壁沒有阻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