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汝龍心中充滿震驚。
因為壓抑在他心中最深的秘密,竟然如此輕易就被人挑破了。
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君梧,手虛按在佩劍上,不知該不該對這位公子動手。
君梧卻是一雙利眼將姚汝龍看穿了。
姚汝龍不過三十多歲,身材還算健碩,眉毛和兩撇胡須濃黑。
他是一個身手利落,也算有些志向的漢子。
這樣的人,留給趙皇魯清還不如收入自己手中。
要知道如今君梧的目的將趙國收入囊中,順便將那顆天衍寶珠找到。
而趙國并不像當年的齊國一樣,有一個昏聵的國君。
魯清曾經也是個年富力強,精明決斷的君王。
而君梧要做的就是徹底斷了魯清深植在趙國的根基。
要斷,就得斷的徹底。
既要讓他在貴族中不得人心,又要他的軍隊公然嘩變。
最重要的是讓魯清在趙國徹底失去民心。
做到這些并不容易。
所以君梧才需要收買更多人心。
就比如眼前這個姚汝龍,就是可以利用之人。
心中雖然如此做想,君梧反而是向后靠在座椅中,面上帶著冷笑問道:“姚參軍是么?
如今趙國亂成這樣,便是連皇城都已經不堪入目。
你卻在這里強拉女子,呵呵,雄心壯志也不過如此罷了。”
姚汝龍聽了君梧的話句句誅心,像是泄了氣般。
只是被人這么指責,終是不甘,回道:“公子此言差矣。
如今趙國物產大豐,百姓手中都有余錢。怎的被您說成民不聊生了。”
君梧把玩著手中的酒盅道:“到底是三代的御林軍。百姓的苦你不知曉也不能怪你。”
誰知君梧這一句話,更是刺得姚汝龍心中不忿。
他向來自命與那些整日喝酒賭錢同僚截然不同,位卑不敢忘國,心中常懷著百姓。
反倒是對面這位公子穿的華麗光線,在勾欄院中飲酒作樂,反而說他姚汝龍不知百姓疾苦。
姚汝龍噴了一口鼻氣,倔強問道:“就不知公子聽說了哪些疾苦?”
君梧將手中小小酒盅在桌面上一頓。
燭火跳躍之下,襯地他面孔肅然道:“趙國如今雖然物產大豐,卻是物賤傷農。
如今大批田產、漁獲爛在農人、漁民手中。
貴族卻是縱容大商賈盤貨,一邊壓價,一邊高賣。
只等農人活不下去了,便好乘機收購土地。
物產大豐,富的都是這些商賈和貴人罷了。”
姚汝龍聽了君梧這話,心中一震。
他過去從未想過這些道理。
但是被對面那位公子提出之后,才覺字字針砭時弊。
本來姚汝龍還當這樣一個衣著華麗、容貌脫俗的公子至多也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家伙罷了。
誰能料到他竟然是個胸有丘壑之人。
這時候君梧繼續說道:“這些日子趙國不光是物產大豐,連婦人懷胎都比過去多了不少。
這么看來,像是趙國要人丁興旺了。
呵呵,趙皇卻是連番抽丁入伍,卻不知是要派往何處作戰?”
姚汝龍聽了這話,面上又是一呆。
他雖然是京中的禁軍,但也知道趙皇大肆招兵布置在邊疆的事實。
如今天下值得趙國招兵布防的,自然只剩下強越一家了。
姚汝龍心中胡思亂想著。
君梧卻是繼續說道:“女人都挺著肚子生活無助,男人卻要去戰場上送死。
也不知該可憐女人,還是男人啊。”
君梧這話說得直白,卻又一次直擊姚汝龍的內心。
自古打仗便是如此,累累白骨成就將軍名。
若是在多年之前,姚汝龍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直到這些年,姚汝龍聽多了越太子君梧的故事,才在心中慢慢敬佩這位天才。
他總是帶著少量精兵就能直搗黃龍。
不論是一戰吞吳,還是齊兵攻齊,都只用最少人馬就能降服敵人。
姚汝龍身在趙營,卻是暗暗心向往之。
但那時候的姚汝龍眼中只看到男人身死沙場的悲慘,卻從未想過家中婦人要如何過活。
這時候君梧又吟誦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姚汝龍雖然從未聽過這兩句詩,卻是被詩中悲傷意味直擊心靈。
他自己也有妻兒,見識過妻子生產時候的艱難。
想到自己那時若是在沙場上殞命,家中妻子一人挺著肚子卻不知要如何活得下去。
姚汝龍聽了君梧的一番話,面色變得越來越暗。
與此同時,他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自嘆弗如之意。
眼前這位公子明明較自己年紀更輕,卻有這番見識。
姚汝龍心中甚至升起一種念頭:他們趙國皇帝,比起這位公子卻是遠遠不如。
君梧看著姚汝龍面上神色變化,知道火候已經夠了。
這時候姚汝龍忽然聽到耳中有一個聲音道:“你若不想做個蛀蟲,不如跟著我如何?”
姚汝龍吃了一驚,他睜眼看向周圍。
似乎其他歌女、琴師都未聽到那個聲音,都是神色如常。
而自己分明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正是那位公子所言。
姚汝龍睜大了眼睛看向君梧,忽然有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
他張口結舌地對著君梧道:“你…你是…”
而對面的君梧則是端坐著,微笑著向姚汝龍點了點頭。
心中所有的疑惑頓時全都解開。
這世界上哪里還能有第二位這樣的公子?
不論是俊朗的容貌,還是從容的氣度,這世上都只有大越太子君梧一人能當!
更別提他心中溝壑,自然是帝王才配擁有的!
如今一見,越太子君梧比之趙皇魯清,簡直是日月比之螢蟲。
姚汝龍心中被一股熱血沖擊,忽然他便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對君梧深深一拜。
如今在趙國皇城,君梧出現在此自然要隱藏身份。
姚汝龍要表達忠誠,也只能做到這里了。
君梧只是淡淡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顯然是已經將姚汝龍收入麾下了。
姚汝龍心中激動,又對君梧道:“今日受教于公子,方知自己過去多么淺薄。
今日這事便由我一人抗下。我自回去復命就是。”
說罷他的臉上露出倔強赴死的表情。
他姚汝龍既然向君梧投誠,自然是不會再帶忘歸閣的女子回去復命。
這么一來,他必然是要受趙皇的雷霆之怒。
姚汝龍心中已經做了決定,自己一人將這事扛下來便罷。
誰知君梧卻是笑了,道:“你自回去無妨。只要我在,天下沒人能動的了你,你放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