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六)破口大罵
雖然耍了個帥，但唐武的眉頭卻越來越緊。
他不是故意耍帥的，只是應了個景，順便鼓舞一下士氣而已。
但從目前場面上來看，高昂的士氣卻補充不了缺失的體力。
中國隊雖然扳平了比分，但后勁不足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進攻時腳頭綿軟無力，防守時卻又經常回防不到位。
甚至不少次都是唐武拼命出擊，才幫助后衛將危機化解。這樣的情況，也越來越多了。
“在這樣下去不行啊！”
不光是唐武，就連場邊的戚務生都看出了端倪。
場上的隊員為了給進攻保留體力，防守的時候和散步一樣，經常被對方跑出空位。
還好對方前鋒的水平也不是特別優秀，幾腳傳球不是傳的有些過偏，就是被及時出擊的唐武攔截。
但唐武能攔一次、兩次，難道還能攔九次、十次嗎？
但無論是戚務生，還是施拉普納，卻都沒有換人的意思。
身穿西裝的戚務生不時地低頭看表，小聲嘟囔著“再挺一挺，再挺一挺...”
每支球隊的換人名額只有3個，烏茲別克斯坦和中國隊各用掉了兩個。
現在場上比分是平局，戚務生不得不為有可能出現的加時賽做準備。
而且就算要在常規時間內破釜沉舟，也要等到最后的十分鐘，根據場上的形勢作出判斷選擇。
如果提前倉促換人，即使攻入對方一球，也是有可能被對方扳平甚至反超的。
雙方主教練都在觀看場上雙方球員的狀態，來決定是自己還是對手來做這最后一擊。
第72分鐘，場上的情況再次惹得球迷們一陣驚呼。
烏茲別克斯坦的邊鋒在邊路用后背卡著王東寧伸腿接球，在還在判斷對方意圖時，對方球員突然強行轉身，用速度擺脫了王東寧，朝底線奔去。
這樣的強行突破對中國隊來講已經麻木了，對方球員在60分鐘之后頻頻采用這樣的方式來強吃國足。
一兩次或許還有些不甘，但次數多了后，中國隊的防守隊員也只好“認命”，只能跟在對方身后的位置，卡住內線。
然而這次，對方邊鋒在距離底線還有五六米的時候就飛起一腳，把皮球吊向中國隊禁區。
這么遠的距離，唐武不敢貿然出擊，只能牢牢站在門線上。
眼看著皮球從空中飛來，當唐武的視線從右側轉到中側偏左時，一道藍白色人影突然沖入，迎著皮球就是一記魚躍沖頂。
門框被皮球頂得直顫，唐武站在球門中央，竟然一點反應沒有。
撞在左立柱上的皮球再次彈回禁區，跟上的烏茲別克隊員在禁區線上迎球就是一腳低射。
這一次，唐武下意識地伸出左腳，用腳尖擋在了皮球路線上。擋住來球后的唐武不顧腳腕傳來的陣痛，拼命爬起身用右腳點地一躍，單腳跳起將皮球摘下。
“誒呦，區楚良這球又立功了！”
“阿巴杜瑞莫夫的頭球就差點頂進，不過門柱幫了中國隊一把。”
“不過杰帕羅夫跟進的一腳補射卻打在了門框范圍之內，被區楚良用腳擋出。”
“區楚良的第二反應也很快，立刻站起來將皮球控制在自己手里，化解了對方這次進攻。”
“中國隊要小心啊，不能讓對方這樣輕易就射門啊！”
劉建宏的雖說提出了警告，但場上隊員不知道這些嗎？
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可是卻早已心有余力不足。
看到唐武再次將皮球抱在懷里，范志毅和徐弘都長長地出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看了唐武一眼。他們知道，如果今天不是這位守在最后防線上的隊友超常發揮的話，這會兒說不定早就被對方打進4個球，甚至更多了。
球雖然撲住了，但唐武的身體情況卻不是很好。
落地時的唐武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
剛剛是用左腳腳趾擋出對方的勁射，這會兒整個左腳都已經麻了起來，腳腕處還傳來陣陣疼痛。結果落地時唐武沒控制好，是用左腳先著的地。著地的瞬間，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左腳傳來，大腦一瞬間被多個疼痛神經所撥弄，唐武差點沒張口吐出來。
“呼呼呼呼呼呼...呵呵呵...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唐武咬緊牙關，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沒有讓自己喊出聲，就像一座雕塑一樣。
好在這時候其它球員都在掉頭朝禁區外跑，也沒人注意到唐武的異樣。
等所有人都跑出禁區后，唐武輕輕扭了一下左腳腳腕，這才長出了口氣。
“呼！還好，骨頭沒事，腳腕也沒扭到。”
從小就扎馬步，學接骨，關節損傷是什么情況唐武再清楚不過了。
剛剛的陣痛雖然來得猛，但去的也快。實際上，主要是唐武在受傷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將注意力放在傷情上，再加上接二連三的繼續勞損，所以疼痛感才如此強烈。
當痛感過去后，唐武驚喜地發現骨頭沒事，腳腕也沒事。不過左腳的大腳趾，情況卻不是很好。
區楚良穿著一雙黑色的國產皮足，皮子很硬，大小適中。但區楚良的白色球襪卻有些厚，這就導致鞋子內的腳被捂得結結實實的。雖然感覺出來腳趾出了問題，但不拖鞋脫襪看一看，唐武也不清楚里面的情況。
“區楚良把球用力拋給了邊路的范志毅。”
“范志毅長傳。”
“黎兵沒有掙到第一點...”
“高峰...”
“球被控制在中國隊腳下。”
“魏克興...”
趁此功夫，唐武沒有像之前一樣跑出禁區，和隊友保持著一個固定的距離。而是急匆匆地來到球門后，朝廣告牌后的工作人員大聲喊道：“喂，有水嗎？水！’！”
唐武用三種語言各自喊了一遍，并且用手做出杯筒狀，仰頭朝嘴邊倒去。
看到唐武大喊，這些坐成一排的工作人員還有些發愣。
隨即一名帶著橘黃色帽子的女工作人員突然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從座位上彈起來后，俯下身拿出一瓶不知牌子的礦泉水，朝唐武扔了過去。
“阿里嘎多（謝謝）！”
唐武左手一伸，一把抓住了空中的礦泉水瓶。黝黑的臉龐嘴角一翹，干裂的嘴唇在陽光下卻散發出別具一格的雄性之美。
“都系嘚嗎系嘚！（不客氣）”女孩連忙一躬到到地，一張俏臉激動得通紅。
唐武早已轉過身，擰開瓶蓋，倒了一口水含在嘴里。
運動員在做劇烈運動的時候不宜飲水這是常識，但唐武本就很渴，剛剛對抗疼痛又消耗掉體內大量的水分，無奈之下，只好將礦泉水含在嘴里，等溫度上來后在一點點地咽下。
這期間，唐武不但用水滋潤了下干裂的嘴唇，還小小地倒了一些水在頭頂。
這些水在接觸到唐武頭頂時就瞬間升溫，當它們順著頭發簾留下來時，早已變成了溫水。
擰好瓶蓋，唐武隨手一揮，將剩下的半瓶水仍在了球門里。
回頭的瞬間唐武發現，剛剛那一排的工作人員中，竟然有五六個女志愿者看到唐武回頭下意識地站起身。在發現唐武僅僅是回頭時扔水瓶后，又扭捏不安地坐了下去。
但此時唐武卻沒心思關注場外思春的少女，中國隊在姜峰的一腳貼地遠射未果后，被對方打了一個反擊。
李明和對方球員在中圈內爭搶未果，被對方將球傳到了右邊路的隊友腳下。
當對方球員在邊路帶球時，場邊的施大爺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艸，這TM是防守？”唐武站在小禁區線上暗罵。
在對方邊鋒觸球的一瞬間，有六名進攻球員越過了中場；而中國隊這一方，加上唐武在一起竟然也只有六個。
“7號！7號！”唐武激動得一邊指著金光柱身旁的進攻隊員一邊大喊，“王東寧，趕緊TMD給我滾回來！”
不怪唐武生氣，自己面前只有金光柱和范志毅兩名隊友，而在他們身后，卻有三名進攻隊員站成了一條線。
再往后，就是一名進攻隊員與三名己方隊員。
從場面上來看，自己的隊友已經給對方夾成了三明治。但老子又不是開肯德基的，賣什么漢堡包？
如果光看前兩層人員構成的話，對方就已經形成了3打2的局面。
場上的局勢立刻在唐武腦海中演化：對方邊鋒加速沖刺，范志毅上搶，對方邊鋒傳球...
艸，千萬別上搶！
唐武腦子靈光一閃，大喊一句：“別上，別上！！！”
焦急的呼喊聲讓唐武破了音，但范大將軍的視野根本沒有唐武那么廣。
他只看到自己身后有一名進攻隊員，對方邊鋒又在倒球突破。而金光柱又壓在最后，哪怕自己上前搶斷也有人補位。
于是，范大將軍還沒來得及去分析唐武的喊聲，便移位上前，朝對方邊路隊員跑去。
“艸！！！”
唐武大罵一聲，這樣的局面已經完全失控了。當范志毅上搶、王東寧還未回防時，場上的形勢就已經徹底掌控在對方受手中。
唐武十分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看到范志毅朝自己靠近，對方邊鋒聰明地朝斜前方一推。皮球越過范大將軍，被迅速加速的什克維林追上。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回跑的金光柱竟然有一絲猶豫。
他身后有對方剛剛替補上場的11號馬克沙偉，前方有剛剛接到球的什克維林。自己夾在當中，一時間不知道防誰。
就在金光柱猶豫的時刻，對方兩名隊員在平行的身位上已經徹底超過金光柱。哪怕只有半個身位，從局勢上也已經構成了2打1。
兩個前鋒VS一個門將。
在猶豫過后，金光柱咬緊牙，朝什克維林跑去。
然而視野極佳的什克維林早就注意到點球點附近高舉雙手的隊友，在金光柱距離自己還有兩米的時候就直接橫掃中路。
唐武用盡最后的力氣從近門柱朝中路沖去，在皮球還未傳到時就徹底舒展開身體撲出。
盡人事，聽天命。
這是唐武唯一能做到的了！
接應到位的馬克沙偉在點球點和小禁區線之間對著皮球輕輕一推，皮球從唐武指尖外滾過，在球網中掀起了一片白浪。
“呼”
倒在地上的唐武沒有在第一時間爬起，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廣域公園競技場中嘈雜聲一片，四處都是聽不懂的外國話。
那是烏茲別克球迷的歡呼聲。
是烏茲別克球迷的勝利宣言！
剛剛進球的馬克沙偉迅速朝場邊的什克維林跑去，兩人激動得相擁在一起。這一幕，羨煞了看臺上的中國球迷。
“還沒結束么？”
唐武躺在地上。
他實在太累了。
莫名其妙就到了區楚良的身體，莫名其妙就踢了一場比賽。
點球都給你撲住了，為什么后防線漏洞還是這么大？
后背的酸痛，手指的麻木，腳趾的疼痛，肌肉的痙攣。讓唐武就想直接閉上眼睛，就這樣地睡過去。
大腦中警笛直響，全身上下各個位置的機能都已經亮了紅燈。自己不但是門將，還懂得先進的保存體力的方法。
但這一刻，唐武累得全身酸軟，再也不想爬起身。
“區哥，我盡力了。你能不能別睡了？”
唐武閉上眼睛，雖然面前是一片虛空，但他知道，區楚良的靈魂就在不遠處沉睡。
“區哥，我不想玩了，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的比賽，你能不能自己踢？”
區楚良的靈魂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艸，你撂挑子，那我也撂！愛特么誰誰誰！”唐武一堵氣，直接閉上眼睛關閉大腦，打算就此睡去。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怒罵。
“艸，你剛剛是怎么防的？”
“小區早就叫你快點回來，你特么磨磨蹭蹭干啥呢？”
范志毅和金光柱兩人都比王東寧年齡小，但這個節骨眼，誰還會顧及誰更年長？
剛剛馬克沙偉推射的時候，王東寧就在馬克沙偉身后一米處。也就是說，對方球員都接球射門了，王東寧這個邊后衛還沒回追到位。
“我，我特么想啊？”山東大漢也是暴脾氣，“老子雙腿跑的都抽筋了，他是剛替補上來的，我追不上他，我又能怎么辦？”
“那你不會早點回防啊？李明在中場丟球的時候你就應該迅速回防，那時候你干啥呢？”
“你怎么沒看到我回防？我一直在跑好不好！”
一時間，幾名后衛七嘴八舌，禁區里像是變成了菜市場。
“艸，BB個什么？老子都沒吱聲呢，你們幾個BB個什么？？？”
就在范志毅等人面紅耳赤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將他們打斷。
當他們扭頭看到躺在地上，朝自己橫眉立目的唐武時，全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如果說誰的失誤更大誰最有責任，那么他們和唐武相比，都是理虧的一方。
“嘰嘰歪歪個什么？還特么是不是大老爺們？”
“不就丟一球么？看給你們幾個混蛋急的。”
“咋滴啊？天塌了啊？還是踢完比賽不活了？”
“吵吵什么吵吵，有這功夫有這精力，特么的滾出去再給老子進一個不會么？”
“你們幾個，要是還帶把的話，就特么趕緊特么去球網里撿球，別再浪費時間，知道了么？”
看到唐武發威，幾名后衛也頓時冷靜下來。
實際上，他們并不是在主觀上想把責任推給對方。
只是實在不甘心，想找個發泄點罷了。
現在埋怨也埋怨了，罵也罵了，甚至還被罵了一頓。
幾名后防隊員對視一眼，全都默不作聲低下頭，朝前跑去。
“區哥，我去撿吧。”范大將軍端著胳膊跑進球網，撿起皮球后迅速踢到前方。
黎兵雙手一接，把球拋給了胡志軍。胡志軍右腳一踩，直接將皮球踩在腳下。
“風蕭蕭兮易水寒。”劉建宏忍不住嘆了一句。
球場邊慶祝的烏茲別克隊員和早已經站好位置、蓄勢待發的中國隊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陣微風吹來，中國隊紅色的球褲像是一片片旗幟一樣隨風飄蕩。
“哀兵必勝。”張路也點了點頭，“雖然中國隊又丟了一球，但只要不服輸的精神還在，我們就沒有失敗！”
“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您現在收看的是1994年第十二屆廣島亞運會男子足球隊的決賽，中國對陣烏茲別克斯坦。”
“目前場上的比數是3比2，中國隊落后一球。”
“算上補時比賽還有不足15分鐘，接下來中國隊要如何反擊，戚教練又會做出什么樣的調整，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