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是什么東西?!”
元氣神見到這尊除了頭生雙角、其余部分皆同段真一模一樣的男子之后,整個肉身都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緊緊指著段真,眼神里露出無盡的懼恐和驚異。
這個男子的身上,正散發著一股足以沖擊他心神深處的無窮兇邪魔念!
他仿佛聽到了有幾百萬之巨的人在其雙角之內嘶吼哀鳴,一重重負面情緒伴隨著覆滅靈臺清明的力量,正不斷涌入十方無盡地帶!
至邪之物!至兇之物!
“新的神器之王?”
與元氣神的心神動搖不同,一旁的桃神見得自身攻擊被這雙角男子當下,面具上的眼眸朱紅微微一閃。
呼呼呼呼!
一個剎那之間,祂的身軀仿佛憑空閃現一般,徑直出現在了雙角男子的面前。
咚咚咚!
強烈的心跳,仿佛要化為一重天鼓,正從祂的耳邊不斷炸開騰起。
桃神抬起頭顱,看著這個足足十丈之高,似是代表大圓滿之數的巨大身軀,終是露出了一絲疑慮。
眼前這個頭生雙角的男子,看似擁有著一切人類的呼吸心跳,乃至血液流動、筋骨轟鳴,可祂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一尊神器之王!
仿佛整個永恒國度都成了載體,化為金色巨網之后,便將其孕育而出!
“非虛非實、非氣非神,散則為網,聚則化形。承接眾生無窮惡念,聚攏大千香火信仰,有點意思。”
桃神緩緩抬起手,似乎要觸摸這個男子的軀體。
而就在這一瞬間,對方的眼簾,也垂落了下來。
轟轟轟轟!
虛空之間,霎時涌動出重重音爆轟鳴,一團團燃燒著的火焰,似是漫天炸開的煙火,不斷吹拂沖涌遠去。
周遭幾千丈、幾萬丈之內,倏地騰起了幕幕兇邪至極的負面情緒。
嗚嗚嗚嗚!
不知何處而來的哀鳴,似是九幽魔音,一道道印入心靈深處,勾起無窮惡念。
僅是一番視線交匯,桃神便感到了一種絲毫不下于自己的力量,正在從這尊新誕生的神器之王里蔓延而出!
“一切法、一切意,盡皆入此。”
而就在這一瞬間,遠空一直盤坐在半空的段真,忽地站起身來。
他這一動之間,聲音也同時沖涌而出,如同天際盡頭的雷鳴,激蕩在這萬丈之內:
“玄元無極煉魔意,萬法萬念大邪王。”
一語道出,段真的氣質都開始變得極為高遠淡漠,似是一切生靈所擁有的七情六欲,在這一刻已是徹底散開。
他的眸光中如同失去了一切情感,真正達到了太上忘情的極致心境。
“萬法萬念大邪王…”
桃神看著段真的眼神,語氣微頓。
這一瞬間,祂覺得段真比自身更像神靈。
高遠如天,淡漠無情,不以世間之喜樂而歡愉,不以眾生之苦痛而悲憫。
一切似是化為了一團云煙,過則散去,不再流轉入心。
仿佛是一重永恒佇立于蒼生之上的天意,天意之下,萬物皆空。
這是一種比忘情還要極致的心境。
忘情乃得法而忘法、悟道而忘道,而無情,則似是從未出現過,又在天生之中、擁有著一切。
“太上無情…卻是小看你了。”
桃神目光籠罩住段真和一旁被他稱為大邪王的新一代神器之王,以及那個化為了一重金光長袍、披在大邪王之上的眾生之網,身上的威壓已經開始蔓延而出。
本是順著冥冥中的感官,跨域來到此地,沒想到今日見到了一尊新的神器之王誕生。
以大千、中央三百載氣運為爐火,以太上道永恒國度為核心,糅合幾百萬之巨的眾生惡念,化為眾生之網,網內孕育器靈,喚作大邪王。
這尊神器之王,即使剛剛誕生,也給了祂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而進入太上無情之境的段真,似乎也更為詭異莫名。
似是稍有不慎,今日怕是要陷落于此。
“裂神偶。”
就在下一瞬間,桃神再次抬手,身體里突然一陣震動。
砰砰砰砰!
一個身軀亦是十丈,周身血管如要炸開的巨大的魔軀,霎時沖涌而出。
一股莫名的恐怖意味,忽地在這萬丈之力呼嘯而起。
遠方的元氣神,此刻已經退到了場域邊緣,看到這尊魔軀出現,心里猛地一跳。
“這是…恐怖神王!”
他眼底里的光影變幻之間,似是看到了一尊凝聚世間一切恐懼的太古魔神,驟然出現在了天地間。
而最令人心神顫抖的是,這尊魔神的手上,還提著一個更為巨大的石碑!
金木水火土、光雷風暗音、時空物能命,一切物質的構成的基礎,一切世間留存的力量,似乎都停駐在了這塊石碑之內。
這尊器物,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朝著十方涌出一股“偉大”“不朽”“永恒”的力量!
“不朽豐碑!這是…長生大帝的不朽豐碑!”
元氣神只感覺今日的震撼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時間,竟是失了神一般,視線都似是散開了,沒有再看向段真與桃神任何一人。
那從眾生之網里孕育而出的大邪王,已是讓他心神皆懼,可恐怖神王和不朽豐碑一出,他只覺今日自身前來顯得如此多余、以及蒼白無力。
本想著凝神化形之后,當下天地間應該無人能奈何得了自己,卻沒料到甫一出世,便遭遇了這兩個怪物!
眾生之網與不朽豐碑,大邪王與恐怖神王,還有段真和桃神,這些東西,怎會在此世出現!
“去休,去休!”
元氣神見得兩人開始互相凝視,場內的氣息也變得愈發晦澀難明,心神忽地一動。
他周身倏地騰起九個旋渦般的氣旋,化為了一重重雷音轟鳴之聲,猛然朝著場域之外,打出了這幾千載來的最強一擊!
三界元氣炮!
嗚嗚嗚嗚!
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元氣,在這一刻突然燃燒了起來,似是在給這尊元氣大神,提供一切逃離的力量!
咚咚咚!
九個宛如混洞般的巨孔,霎時凝聚了天地間的一切華光,甚至引動著段真和桃神都微微側目。
七劫層次的元氣神,此刻已經用出了全力!
“元氣炮…”
而就在那九道巨大元氣潮汐之威、即將蔓延而出時,大邪王和恐怖神王,同時動了!
轟轟轟!
這兩尊同樣帶著世間負面情緒極致流轉的莫測存在,連一個剎那都沒有渡過,便來到了元氣神的面前。
“你們…”
這一瞬間,元氣神臉上的凝重都尤未散開,就看到光暗一閃,視線盡頭的光,徹底黯淡了下去。
他的九道三界元氣炮,被兩只巨大的手臂,一把覆蓋!
撕拉!
血肉分離之聲,驟然而起!
天空中似是下起了血雨,無盡的元氣,霎時哀鳴起來!
這尊剛剛化形而出的西域至高神靈,便被兩尊恐怖至極的存在,分而滅殺!
唰啦啦!
那些血液,那些碎裂的氣流,化為了一團團精純到極致的元氣,被大邪王和恐怖神王吸入身軀內部。
“太古魔神之王都成了你的傀儡,長生大帝留下的不朽豐碑也被你一舉煉化,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而遠空中的段真,卻絲毫沒有看一眼元氣神的隕滅,僅是平靜地盯著桃神,似乎要通過對方的面具看出其內的喜樂哀思。
即便他此刻將永恒國度化為了眾生之網,將萬法萬念斬出、化為大邪王實體,卻也覺得眼下這尊桃神,強的有些過分。
這種存在,怕是這三百年里,最有希望成就陽神的人了。
“這都做不到,談何彼岸?”
而這一刻,桃神臉上的面具忽地一邊,那僅是用兩點朱紅勾勒的眼眸,像是化為了一雙猩紅血珠,盯住了段真的身軀。
呼呼呼呼!
天地寂滅之意,霎時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饒是段真也遠遠沒有想到,這尊桃神,竟然在謀劃彼岸之路!
這一瞬間,段真突然閉上了雙眼,似是在回味著桃神身上流傳而出的道與法。
三息之后,他深深吐氣,睜開眼眸,道:
“可惜,可惜。”
下一刻,段真便收攏念頭,伸手一招。
那尊剛剛將元氣神半數力量吞噬的大邪王,便化為一道流光,凝聚在了他的右掌里。
旋即,一把幽藍長刀,倏地從長袍之側衍生而出,前刃后鋸,似是在流轉著世間一切兇邪魔意。
而眾生之網則化為了一身暗金長袍,覆蓋在了他的身外。
神器之王,一體雙生。
非虛非實,聚散無形。
雖然比不過全盛時期的永恒國度,但也因著眾生之惡的力量補充,開始朝著鼎盛時期的狀態,不斷回升。
“好久不見。”
段真持著這把長刀,微微掃過其周身,臉上不由升起一絲緬懷。
而他的氣息,也倏地盤旋而上!
七劫、八劫、九劫!
在這諸多加持之下,他的力量開始朝著三千劫境,無限逼近!
“為何可惜?”
而桃神卻沒有在意段真的這番變化而出手,僅是有些好奇對方為何要嘆惋。
這一刻段真雖然得到了神器之王的加持,但依舊沒有發生質變、
在祂喚出恐怖神王與不朽豐碑后,當前世間,陽神之下,已無人是祂的對手。
“因為,你要死了。”
段真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的神光如同兩團烈陽迸發。
他平淡出手,接而揮手一斬。
無窮無盡的劫數,驟然落下!
這一瞬間,這一處天地幾萬丈之內的一切生靈,皆是看到了天空盡頭的黑光,似是末日一般,席卷世間!
“我于人間全無敵,你還遠遠不夠。”
桃神見狀,也沒有再多言,便抬起了手掌。
轟轟轟轟!
整個太始山脈,位于極北之處的方圓幾千里浩瀚地帶,霎時被一股滔天巨力拔起,朝著九天高空,呼嘯而去!
這連綿足足三、四萬里之遙的重巒山峰,似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從中抽空一截,朝著天際盡頭,頂了上去!
“天哪!這…這是怎么了!”
“末日!末日!”
“蒼天啊!”
這一瞬間,數州乃至更遠處的生靈,皆是駭然抬頭望天。
他們看著這幾千里之巨的山脈群落升空,一時間嚇得心神震動,那種排天而過的視覺碾壓,讓所有人皆是毛孔泌出汗水,視線都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無論修為幾何,無論處于什么層次的人,全然愣在了大地之上。
只是仰望、只余驚恐!
幾千里之巨的連綿山峰,就這么被一把抓起,似乎要飛出中土,飛出此界!
“皇上!皇上!”
永京城內,觀星臺前,大太監許安急速奔行,走到了正在抬頭望天的一個龍袍男子身前,語氣已是變得有些焦急和慌張:
“整座太始山脈極北之處,七千里內外山巒,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頂上了九空,而且上空被無數混亂黑云遮掩,看到不到任何明細!”
許安躬著身子,只覺腦后都冒出寒意,連連朝著大周皇帝開口。
“朕看得見。”
而就在這時,穿著龍袍的男子,緩緩出聲,話語里帶著一絲憤怒。
太始山脈距離永京城極近,這般幾千里山脈升空的異狀,他怎么能看不見。
可看見了,又能如何?
這一刻,他便與著大地眾生一般,只能仰頭,只能仰望。
“大伴,你說老祖宗,能做到這一步嗎?”
大周皇帝看著那一團黑云壓迫的巨大山峰,似乎聽到了那一處天際里的重重呼嘯,似乎看到了遠空不知多少丈高的莫名存在。
他望著大太監許安,話語低沉。
許安聞言,一時心神一跳。
他沉思許久,知道大周皇帝有些不耐煩,才終于開口:“稟皇上,托舉此山,即便是太祖在世,恐也是…無能為力。”
“這樣啊…”
大周皇帝聞言,忽而一嘆。
他望著這天空中愈發沖霄而上的巨大山脈群落,沉默了極久。
最終,他才緩緩出言:
“可有百姓波及?”
許安見他終于開口,心里一松,接而道:
“太始山脈極北之側荒涼無比,加之是太上道山門,百里之內皆無任何百姓居住。我等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駐地軍營的消息,無一人波及。”
“不能大意,繼續監測。”
大周皇帝沉思了一會,說了幾句,便默然無言。
他再次看了一眼橫在高空的巨大陰影,忽地轉過身去。
“皇上…”
許安看著他離開,嘴巴微張,卻沒能再把話語說出口。
而大周皇帝就這么慢慢走回了皇宮,走回了宮廷深處,走到了一處密室之前。
他緩緩推開門,看著這密室深處的滿屋道籍,看著正堂上的幾尊歷代先帝之相,忽地深深一跪。
隨后,他再次挪步,踏入了其中一處暗道,走入了一重地宮。
幽火燃燒,虛影重重,一個蒲團落座在路的盡頭。
蒲團上,坐著一個樣貌和他一模一樣的男子。
“皇上,你可決定了?”
男子亦是穿著龍袍,卻恭敬地朝著他行禮。
“去吧。”
大周皇帝朝他點了點頭,那人便從中站起,順著步伐,一步步離開。
而他走到了蒲團之前,緩緩坐下。
一團神魂之光,霎時在這虛室里升起。
“上古圣皇之所以為圣,除了心懷萬民的仁心,還要有鎮壓一切的力量。老祖宗,你說的沒錯。”
幽暗的地宮深處,漸漸響徹著大周皇帝的聲音,似是越來越低沉,蔓延盤旋,隱晦不定。
目睹太始山脈升空之后,這一代的大周皇帝,終于下了決心。
若無鎮壓一切的力量,他便永遠只能像今日一般,無力望著天空,卻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是一國之君,又能如何?
“太上道…終有一日...”
一陣風吹過,整個地宮霎時化為了死寂的漆黑,再無任何氣息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