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分陰陽,混沌四溢。
不可計量之數的光點反復旋轉,化為一重重遮掩光年的浩瀚,徜徉在一條奔騰咆哮的河流之上。
河流很大,似乎是從永恒之始而來,跨越了時空寰宇,橫步了大千無盡。
那些繁雜光點依附流離在長河之上,大小不一,每一處卻都帶著久遠恒定的浩瀚力量,隨著見不到底的河水,順流而下、不見終止。
時光時光,時間向來以光陰交織在一起。
可在這河流之上,那亙古無窮的時光,竟也顯得無比渺小,微不足道。
這河流就這么靜默流動著,橫過無限,橫過永恒。
每個剎那,每個呼吸之間,那一重重纏繞而上的光點,便會綻放出無止境的華光,又會霎時徹底寂滅。
衍生毀滅,剎那永恒。
嗚嗚嗚嗚!
輕靈透徹的流水之音,宛如世間最深最美的輕吟,從初始到終末,漫漫流轉回蕩。
一切就仿佛要這樣走到盡頭,走到終末。
刷啦!
可就在這無比安寧,無比自得的長河光點肆意流淌之時,這大河的正中央之處,一顆大到無法用感官形容、無法用意念揣測的漆黑之光,驟然明滅。
呼呼呼呼!
億億萬兆分之一涅槃寂靜的時間里,那道漆黑之光就倏地炸開,黑氣旋即彌漫四溢,覆蓋在了這條悠然寧靜的長河之上。
一個周身籠罩著漆黑之光的男子,緩緩從光暗中起身,站在了這不知終止的河流之上。
大到覆蓋一切的河流,此刻也無法遮掩他的身影,僅徜在其腰腹之間。
輕靈的道蘊流音,此刻已是化為了重重漆黑之氣,整個長河再無一絲一毫的清幽之感。
男子的卻不管這周遭的一切變化,僅是盯著河水,盯著其內的無窮光點,眸子的暗沉愈發濃烈。
他的眼眸中,便看到了這些不可計數之光點,看到了其內的無窮之景。
原來這條河水中的每一顆光點,都是一個世界!
有些世界很小,僅是尋常星球的面積。
而有些世界層層堆疊,大到堪比無數浩瀚宇宙集合。
這一群群世界相互糅合,化為大千之數,化為無限之景。
世界的眾生,有凡夫俗子,亦有仙佛妖神。
更大之界,孕育出來的存在便更為強大。
他甚至看到了一尊足足堪比三千大千世界化為涅槃寂靜、再重糅凝聚成無量量古戈爾數之巨的青年,站在光點之內,與自身對視。
這個人在他從長河中站起身之前,似乎是一尊無限接近他的強者。
那個境界,似是叫什么混元大羅金仙…?
無所謂了。
男子和他對視了一瞬,那人就在無窮光點之中,霎時化為一道碎裂黑光,寂滅而去。
下一刻,男子再次起身,整個人徹徹底底踩到了這方長河之上。
孕育無窮世界的混沌母河,貫通諸天萬界的始祖之源,此刻已經被他踩在了腳下。
旋即,他眉心飄出了一顆珠子。
這是一塊流淌著于混沌母河一樣氣息的神秘寶珠,其內正如走馬觀花一般,劃過一道道虛無影像。
所有的一切,皆是這個男子的身影。
有在浩瀚仙域種下一顆柳樹、有在混沌魔窟見到一尋羊少年、有在巍峨大殿受萬神朝拜、有在開天之初傳道眾靈…
光影流轉,映照在混沌寶珠之上,似要去向下一處,卻如何都走到不到終止。
最終,寶珠上的一切,徹徹底底的化為了虛無。
縱使它有著重重神妙,也在這一刻停駐了下來。
因為這一剎那之間,這個男子將要超脫了。
“超脫…”
男子輕輕搖頭,旋即張開了嘴。
呼呼呼呼!
虛無之間的混沌母河,頓時化為一道光影,被他徹底吸入了口中。
諸天萬界,無數眾生,已經和他一體。
撕拉!
男子踏步而出,走在這連概念都徹底失去的空間之中,心有所感。
念頭一動,他便來到了一個不可知之地帶。
沒有概念、沒有虛空、沒有混沌、沒有陰陽。
一切世界存在的基礎、一切時空造化的根本,在這一處地帶通通看不到一絲一毫。
這個地方,比徹底的無還要極致,似乎是一處連想都無法想到的地帶。
“非想非非想?”
男子低聲自語,這種地帶雖然極為不凡,但對于他此時而言,卻也不過爾爾。
容納諸天萬界而超脫,莫非就來到了一種這般尋常之地?
正想著,他便踏步出,在這一處不可知之地慢慢走來起來。
沒有概念,一切以往定義之景全然無存,就連時間,都只能是他自身的感知方可明細。
千無量、萬無量、億兆無量之時光趟過,他走了很久,終于看到了一處樓宇。
這是在任何概念都不存在的地方,出現的樓宇。
男子停下了腳步,靠近這座樓宇之后,他便感覺這塊無概念之地漸漸鮮活了起來。
其更遠之處,似乎還有很多個同樣的地帶,但他見得這樓宇后,也不想再走了。
十二萬九千六百億年為一量,十二萬九千六百億量為無量,他走了不知多少無量時光,已是正想要停駐一番。
樓宇內有人,可坐而論道。
想到此處,男子便踏步走入了這座樓宇之內。
“歡迎來到萬界樓。”
入目之處,便是一個俊俏青年,正含笑看著他開口。
“萬界樓…”
男子看著這絲毫不下于自身力量的青年,心有所悟。
這俊秀男子,也是一個超脫者。
對方這座樓宇,似乎也是一個同自身混沌寶珠一般無二的神異之物。
“想要換點什么嗎?”
俊俏男子依舊含笑而立,似乎對他掃視的目光毫不在意。
男子依舊靜默而立,似在思索著什么。
他知道了這俊俏男子演化的一切,亦是知曉了自己需要與對方交易一件東西。
可超脫之后,世間諸般疑惑,皆如明鏡、映入心簾,哪還有什么需要交易之物。
“尋一個人、或是一物。”
而就在時光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忽而拿出了混沌寶珠,放置在了虛無之間。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當年在微末之際時,寶珠曾被阻攔的一次。
那方本要去往的仙秦世界,卻是再也沒了蹤跡。
而后來他接受時光長河洗禮,收攏過去現在未來、一證永證后,竟然仍找不到。
乃至現在,他這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超脫之力,也只能微微感受到那個阻擋之物的氣息。
或許這個俊俏青年,憑著神異的萬界樓,或許能看出一些什么。
這也是男子自超脫之后,唯一存在疑惑的一件事了。
“諸天混沌寶珠啊,讓我看看…”
俊俏青年端詳了一會這顆寶珠,旋即便默默沉吟。
男子僅提了一句,他便已經知道了要找什么。
同樣的偉力,亦是在他的周身遍布。
縱使同為不可知、不可想、不可論,亦能看破一絲蹤影。
可良久之后,俊俏青年卻將珠子一推,還給了男子。
“不夠。”
俊俏青年搖了搖頭,平靜開口。
“不夠?”
男子看著對方的表情,忽而再次拿出一團流光。
這是被他吞沒掉的諸天萬界。
“還是不夠。”
俊俏青年僅是掃了一眼,便再次回應。
仿佛這一方面涵蓋諸天萬界的流光,似還比不過之前的混沌寶珠。
“如何才夠?”
男子見狀,也是收回了寶珠和流光,靜靜地看著對方。
“還需尋一人助力。”
俊俏青年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在哪?”
“藍白界,問道宮。”
“藍白界…”
男子低聲念出這三個字,而在同時之間,他便知曉了其內的含義。
原來又是一位與自身、與眼前的萬界樓主一樣的超脫者。
對方在這無念之地,亦是相隔萬界樓最近的一處。
“左右無事,便陪你同去。”
萬界樓主笑了笑,本是皺著的眉頭又進而舒展。
時間對他早沒有了意義,平日里也極少有同層次的存在來找他兌換,是故動了點出行的心思。
他朝著男子點點頭,兩人便同時邁出萬界樓,重新踏入了這不可知的無念之地。
“這處地帶,是第一位超脫者所立,不存在一切已有概念,亦不存在一切未有之概念。”
兩人挪步而行,萬界樓主便一邊給男子介紹著周遭。
在他們的視線里,這里便是真正的虛無,甚至連虛無的含義都不存在。
除了自己,沒有任何東西能作為路引。
男子便深刻地看到,當著萬界樓主離開之后,那一重重足足九層之限的恢弘樓宇,也霎時消失了。
這代表著即便是那神異非凡的萬界樓,也不在超脫之列,無法于無念之地顯形。
他看了看自身的混沌寶珠,亦是如此。
在這連存在與不存在皆是虛幻的地帶,只有超脫者能夠前行。
之前的一切道,一切法,已是徹底消散。
不過這些對男子來說,都無所謂了。
三千大道、億萬旁道,在他超脫的一瞬間就已經全然化為了無有。
他就像是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又似乎代表了萬物萬靈萬生的一切。
不可知、不可論、不可言,這便是超脫后的境界。
甚至此刻若是回到自身所在的諸天萬界,他便可以把那個臨近超脫的境界再次拔高,混元大羅金仙之上還能霎時浮現無數個境界。
而在念動之間,他還能將自身諸天萬界過往的一切重新來過,可以令人人皆是仙神,人人皆是大羅金仙,甚至人人皆是臨近超脫的存在。
他亦可以讓自身諸天萬界之人,生來便可以收攏無窮時間,過去未來現在、無限永恒。
而這種手段,僅僅也只是他現在最淺露的力量罷了。
一切未超脫者對他的猜想,皆是一猜就錯,一想就謬。
只不過縱使如此,他卻還是找不到當年阻他入仙秦的存在。
雖然能看到一絲,卻看不明細。
“第一尊超脫者…”
想到這里,男子就聽到萬界樓主對自己介紹著這無念之地。
而同時之間,他便知曉了其中的一切。
原來是祂…
男子點點頭,這一位的傳說,即便自己未超脫前,也是大有耳聞。
不多時,兩人便踏過這無念之地,來到了一塊泛著無盡純白之光的地帶邊緣。
猶如巍峨神圣一般的大陸,坐落于此。
“藍白界。”
男子看著這大陸內部的重重生靈,便于萬界樓主一同踏入。
在這塊大陸上,光的速度是無限的。
純白,入眼處只有一片極致的純白。
它佇立在無念之地,又因著超脫之力恢復了原有的概念。
時間在此化為無止境咆哮的長河,肉眼可見了沖刷著一切大路上居住的生靈。
男子垂下眼簾,就看到陸地上無數鳥語花香,萬類自由的生存于此。
縱使他們在遭受無限光速的沖刷,壽數也未減少一絲。
甚至憑著此奇特的規則,反而還能隨時隨地到達任何一處。
無論相隔多少億萬光年,無論相隔多少鴻蒙化生之遠景,他們之間的話語亦是能瞬間而至。
沒有視線遮擋,沒有話語的延遲,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到達任何想去的地帶。
男子靜默地看著這方奇特的大陸,只覺自身諸天萬界之中,怕只有收攏了過去現在未來、、一證永證的人,方能在此存活。
若無永恒不朽的生命,恐怕剛一踏入此奇異大陸,就會被這無限時光沖刷成虛無。
而這大陸上此刻生存的寥寥十余萬人,卻只是普通人而已。
“這是他未超脫之時的收容大道,不過現在也很少用了。”
萬界樓主看著這純白世界,有些感慨。
顯然兩者曾有過一段往事,只是又不知道是多少時光之前的故事了。
而就在這時,位于這大陸中央深處的一座山脈之上,忽而有一個清冷絕美的女子浮現而出。
緊接著,她便來到了男子和萬界樓主的面前。
“見過兩位。”
女子一襲青衣,絕美的臉龐上帶著一絲柔弱,朝著兩人見了個禮。
“是青峰啊,許久未見了。你師尊呢?”
萬界樓主點點頭,盯著對方眸子看了一會。
他身旁的男子也打量著這個自稱青峰的女人,在他的目光中,似是看出了一些東西。
“師尊只讓我過來,說是兩位見過便知。”
青峰眨了眨眼,目光尤其停留在男子身上,萬界樓主與她很熟,但對于這個剛超脫不久的男人,她是格外好奇的。
“這樣么…”
男子和萬界樓主對視一眼,忽而同時伸出了手掌。
混沌寶珠,萬界樓宇,霎時而現。
緊接著,這塊大陸中極之巔內,也浮現出一道華光。
“只能干擾一次。”
一道溫潤低淳的男音,忽地響起。
男子和萬界樓主便放開了手掌,旋即見到那華光和寶珠樓宇相互糾纏,蔓延遠去。
而一個呼吸之后,寶珠和樓宇便回到了各自主人手上,那道華光也漸漸遠離,消散無蹤。
“原來如此。”
萬界樓主率先搖了搖頭,只覺此次毫無意義,折身離去了。
而男子卻停在這純白大陸上,略微一嘆。
他在那一瞬間,終于看到了當年阻他入仙秦的人,并還干預了對方一次。
但結果卻終是未有改變,并無意義。
不過心結解開,從今往后他也再無疑惑了。
“你們怎么了?”
一旁的青峰連連眨著眼,絕美的臉龐上露著疑惑和不解。
她根本不知道三位超脫者,在這一刻做了什么。
三人出手之間,沒有帶起任何波動,就連風都鮮少掀起。
仿佛就是一次平常的抬手,平常的起身,簡單、卻又蘊含著一切。
是故,她有些迷茫。
不過此時的男子已不再理會她,等了一會后,反而還合上了眼。
青峰只得轉身回到山脈深處,踏入了那刻著一塊巨大牌匾的山洞之內。
藍白界,問道宮。
“師尊。”
青峰見得宮內那盤膝而坐的男子,輕聲呼喊,眼底的柔情愛意,絲毫未有掩飾。
周遭點著長明不滅的焰火,似是要照徹到永恒。
“不用管他們,我們呆在這就好。”
而這一刻,這個被她稱為師尊的男人,溫潤地開口。
他眼睛內的光,比整個純白大陸的輝影更甚。
但這一刻,只剩下了柔情。
“我都聽師尊的。”
青峰看著這目光,也漸漸收回了疑惑,倚靠著男人坐了下去。
問道宮內,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