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一道吞咽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少年蕭炎驚慌失措的神情。
他手指捏的發青,看著被粗暴掃到一旁的云韻、以及化為了一團血繭的段真,心里倏地升起難言的驚懼。
“老師…這人…是何修為?”
饒是蕭炎心性不凡,也開始重新走回天才斗者的道路,可依舊被段真方才那隨意的一道眼神嚇得不輕。
捫心自問,他從未見到過這般恐怖的目光。
仿佛一瞬間便陷入了重重幽暗深淵,再無一絲一毫掙扎之力。
他此刻腦海都有些嗡鳴,似是那從心靈深處升起的吼嘯聲,震傷了他。
“我…”
蕭炎下意識摸了摸鼻間,只感手指濕潤,入眼處竟真的是鮮血。
僅是一眼,自己竟然就肉身不支,受了些許內傷。
“這個人,很奇怪。”
而就在這個,被他稱作老師的人,突然開口。
模糊之中,這聲音從他的心間響起,并不顯露于世。
藥塵。
這是蕭炎的老師,也是讓他蹉跎三年,導致被未婚妻上門退婚的人。
其本是這方世界中州的一尊強者,亦是一個極強的煉丹師,不過期間遭受愛徒背叛襲殺,肉身隕滅,靈魂又被這方世界的超級大勢力“魂殿”所得,所幸靈魂之體趁機逃出,避入了一神秘戒指之內。
后來那戒指被蕭炎母親所得,贈予蕭炎。
而蕭炎的悲劇也就從那三年的時光里開始。
本是天資過人,頭角崢嶸的蕭炎,終日便被這藥塵的靈魂狀態吸取斗氣。
要知道藥塵本是斗尊層次的存在,剛走上斗氣修煉之路的蕭炎,無論天資可怕到何等程度,都是練多少就被吸多少。
短短三年,這個還未嶄露頭角的少年,便成了人口相傳的廢物。
甚至還發生了之后被未婚妻退婚的慘狀。
不過藥塵也算是這方世界難得的正派之人,吸了蕭炎三年斗氣后,自然是心有愧疚。
是故,之后便將其收入門下,傾盡一切來教導彌補。
“奇怪?哪里奇怪?”
聽到藥塵的聲音之后,蕭炎驚慌的情緒總算有些平復,他急忙發問,眼睛卻時不時瞥一眼倒在地上、再次昏迷過去的云韻。
“觀其周身,似無任何斗氣波動,但那體魄之狂暴,精神念頭之洶涌,幾乎不下于普通的斗皇…也許堪比斗宗也說不定…”
藥塵的聲音有些滄桑,但并不顯老態,他在蕭炎的心神深處開口,沒有任何人能察覺:
“甚至,我能察覺到他正處于一番極為特殊的變化之中,似乎…是在晉升。”
“晉升?”
蕭炎聞言一愣,把周身化為一團扭曲復雜的血繭,這是在晉升?
據他所理解的晉升之法中,除了那些魔獸,從未聽聞人類會有這種變化。
“你得小心點,這人若是起了殺心,我這把老骨頭可保不住你。實在不行,逃吧。”
藥塵的聲音中也帶著一絲謹慎和勸解,光看段真此番的氣息,若他處于全盛狀態自然不怵。
不過現今他僅是個脆弱的靈魂之體,可沒有任何把握能作出應對。
“逃?”
蕭炎此刻視線正好又看向了昏迷過去的云韻,看著這面容浮起殷紅,胸前橫跨著一道觸目驚心傷口的女人,少年的心,忽地倔強了起來。
“我逃了,她怎么辦?”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蕭炎忽然鼓足了勇氣,探身一動,將暈倒在地上的云韻抱了起來。
旋即,他看了一眼段真化為的血繭,心里一橫,便將地面的巖石清理干凈。
沒多時,他又鋪上了一塊獸皮毛毯,這才將云韻放置其上。
“臭小子,你要女人不要命了?”
藥塵看著蕭炎這一番舉動,不由連連搖頭。
他在蕭炎心神深處勸導,卻無濟于事。
“老師,此刻山外正直魔獸暴亂,還有那六星斗皇級別的紫晶翼獅王在巡視,我沒有惹它,也許能憑借掩飾逃走。”
蕭炎在這一刻似乎徹底明悟,不知是不是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中升華了,連話語都變得堅定起來:
“不過我若走了,這個姑娘怕是沒等被那些畜生發現,就已經重傷不治而亡了。”
“您一直教導我無論修行還是做人,皆要帶著一顆善心,怎么此時又讓我見死不救,只顧自己逃命呢?”
蕭炎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撕開云韻破碎的衣物。
他的動作極為輕柔,手里捏著一個小藥瓶,似要幫助其上藥。
“…你這臭小子,倒是有幾分硬氣。”
藥塵聽著蕭炎這一番話語,也是一愣。
這番話語,這番心性,當年自己那個不肖逆徒韓楓,可遠比不上如今這個少年。
“也罷!”
最終,藥塵長長一嘆,鼓動出一絲不多的靈魂之力,從蕭炎手中的戒指內跨越而出,化為了一團模糊輪廓。
這絲魂力極為黯淡,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下一刻就要熄滅了。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鼓足了氣力,覆蓋在了蕭炎的肉身之上。
“嗖嗖嗖!”
清風席卷,蕭炎只感身外忽地多了一層守護之光,溫暖安寧之意頓時升起。
“老師…”
“臭小子,要救快救!我這一絲魂力,還能幫你擋下堪比斗皇一擊,若眼前這人有歹意,至少你還能借力跑掉!”
“…好!”
蕭炎心里一暖,只感之前被段真那隨意一眼帶來的恐懼徹底散開。
他放開了手腳,開始對身下的云韻救治起來。
就在蕭炎和藥塵都沒有看到的地方,大地之下,乃至其外足足幾十上百丈之處,有一團團濃稠如血的紅光,正在肆意瘋狂的流淌著。
石臺之上,先前從段真身上撕裂而出、刺入地面的筋骨血管,正順著大地深處,如同一張蛛網一般,蔓延而去。
“轟轟轟!”
他的筋骨堅韌宛如隕鐵,從石臺下方大地刺入,又橫跨幾十丈,破土而出。
其似有靈性,瘋狂中又帶著一種莫名的魔念,扎入周遭一切可汲取生命力之處。
一頭頭正在被紫晶翼獅王驅使的低階魔獸,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些如同藤蔓一般的筋骨血管,狠狠刺入!
它們霎時間止住了身形,似乎在對抗著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漸漸地,整個洞外,似乎成了一片死寂無聲之地,連風聲都顯得格外凄涼。
“砰!”
“砰!”
“砰!”
沒多時,那些成百上千頭魔獸,倏地周身炸成血霧,旋即又立馬聚合,化為一團模糊的人形血影!
這些人形血影成形之后,皆是一動不動,如同死寂。
“吼!!!”
就在這時,那一頭指揮周遭低階魔獸的紫晶翼獅王似乎發現了異常,開始朝著一塊洞穴,疾馳而來。
而與此同時間,那些呆立原地的血影,突然動了。
它們以一種快到撕裂音障的速度,從周遭百丈方圓之內升空,形成了一張猩紅濃稠的血網,擒住了那頭正在飛翔的紫晶翼獅王!
下一刻,那頭靈智不弱、斗皇層次的魔獸,便開始瘋狂嘶鳴起來!
陽光都無法蕩盡這血腥殘忍的一幕,任由那魔獸如何嗚咽反抗,成百上千的血影依舊牢牢將其刺入!
漸漸地,它的反抗越來越小,嘶鳴聲也越來越弱…
轟咚!
最終,那幾十丈的獸軀,終于承受不了一重重血影的撕咬。
轟的一聲,四分五裂。
而那些正要灑落大地的血水,卻絲毫未落,全然被一團團人形血影徹底吞噬。
它們相互撕咬爭奪著這頭斗皇魔獸的血肉,又在這個過程中交融匯合。
其化為了一團足足十丈大的紅霧,在天空之中不斷翻涌凝聚著。
漸漸地,十丈紅霧再次縮小,變成五丈、三丈、一丈。
最終,化為了一個正常人類大小。
“第一尊血神子。”
與此同時,處于山谷洞穴的內部的段真,突然輕聲開口。
他身處于盤根錯雜的血繭之內,眼神依舊緊閉。
而周身的那一重重魔意,卻愈發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