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今生對諸位不起
“什么東西？”
段真翻了個身，看著蘇秀靈又將被子踢翻，順手給她蓋上。
他好像聽到了一陣陣鼓點般的聲響，但又聽不明細。
這般夜里，莫非還有什么變故？
他看著蘇淳安也平緩睡去，不由心里一動。
“夜里吃的有些多，登東去。”
段真輕聲開口，似乎在自語。
隨后便捂著肚子走了出去。
他知道蘇淳安感知也很強，自然要作勢一番。
段真計算著時間，很快就走到了蘇府門前。
天穹之頂，隱約有一道血紅之光照耀黑夜，那一陣陣鼓聲，便是從那紅光中發出的。
“人族？”
段真感知著這股血氣，顯然又是一個法相境的高手。
隱約間，他還聽到了幾句對話。
只是那距離太過遙遠了，他并沒有聽清楚。
然而也沒過多久，那道浮空的血氣就緩緩散開，仿佛收束了一般。
“法相也只是起點啊...”
段真心里一嘆，這段時間他見到的都是法相高手，頓感力量依舊不夠。
再加上怪異肆虐，甚至還有從未見過的妖族。
這青淵地界，此刻也不是他能縱橫的。
漸漸地，他看著天邊的鎮命大陣，心神沉入了體內的圣胎。
風云世界一切所得，依舊是涌入了圣胎之中。
只要他愿意，則在念動之間就能變身。
就如同兩種不同的肉身狀態一般，從一個瘦弱無力的少年，瞬間便能化為堪比法相的存在。
而且兩者之間的聯系簡直完完全全分離開來，任何人都無法探知到他的底細。
圣胎本是他自己修成，但這種身體狀態的轉化，已經是諸天之書的偉力造就了。
這不是分身，而是徹徹底底的兩種狀態。
而且隱約間，段真還覺得這其內有著更深層次的力量。
兩種狀態，彼此相連，又分化鮮明。
他甚至覺得如果十三歲的狀態身死，還能轉換為二十四五歲的狀態繼續活下去。
反之亦然。
這在危機時刻，可能是最后的一線生機。
“諸天之書。”
段真沒出來多久，便返回了房間。
他躺在床榻上，心神沉入了諸天之書內部。
無盡的墜落之感再次傳來，絲毫沒有任何衰減。
段真忍著那種不可消退的眩暈之感，終于沉沉落地。
依舊是輕靈白霧般的氣流運轉，通天巨塔般的書柜正垂落佇立。
“叮！任務模塊正在加載，倒計時三百六十四天。”
朦朧虛幻的聲音忽而響起，彰顯著那聞言知意的任務模塊。
段真心里一動，道：
“這次依舊是一年？”
“叮！”
諸天之書依舊只叮了一聲，也沒有其他提示。
段真緩步走入第一層書柜，一本本地看過。
之后他又踏步上層，進入第二層。
這里的書籍所代表的世界，便是和風云世界力量層次差不多的存在。
繁雜無窮，光是看完書名都不知道要多久的時間。
最后，直到停留在諸天之書內部的時間快要結束，段真才終于沉聲開口：
“諸天之書，多謝你了。”
他對著四周作了個禮，話語中帶著真摯和謝意。
如果諸天之書不再關鍵時刻強行終止任務模塊的加載，并且強行帶著自己進入風云世界。
那么此時他已經成為夜市貨郎碗碟中的一團膿血了。
這是一次救命之恩，無論對方是什么存在，都值得他感謝。
而且若無這諸天之書開啟，他依舊無法擺脫異種能量的侵擾，也已經在鎮命大陣破開的第一天就已經死去。
無論如何，諸天之書已經救了自己兩次。
說一聲謝，也不為過。
“叮！”
諸天之書繼續叮了一聲，似乎并不在意段真的態度。
而段真也終于升起一絲困意，便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段真！段真！起來啦！”
段真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蘇秀靈揮舞著小胳膊朝自己的嘴里塞著什么東西。
他果斷將蘇秀靈推開，這才看清那是什么。
“多謝，我不餓。”
段真面無表情的擦干嘴上被沾染的油漬，將還在鬧騰的蘇秀靈扶起。
“你不吃我可吃啦！”
蘇秀靈還有些躍躍欲試，似乎想要強行塞入段真口里。
她手上拿著的是一根油條，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
看這面粉糅合的形狀，顯然也不是蘇淳安能揉捏好的。
“這是哪來的？”
“那個胖姐姐給我的呀！”
“胖姐姐？”
“就是那個紅轎子里面的胖姐姐啊！”
段真回想起血龍轎內的幾人，紅轎主人自然不胖，那是連他初次看到都覺得極美的人。
而小素也是正常身姿，胖到是不胖，只不過有些豐腴...
“以后不準在我睡覺時朝我口里塞東西！”
段真聲色俱厲地呵斥了一番，便起身洗漱。
隨后，他便拉著蘇秀靈走到了蘇府大堂。
小素換了身衣服，淺紫色的流云短束將身姿凸顯有致，眼睛卻有些微紅，不知發生了什么。
她一看到段真，也沒有什么情緒產生，蘇淳安和蘇秀靈早就將段真被救之事告訴她了。
“小素姑娘，你這是？”
此時蘇淳安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小素一人坐在堂中。
偌大的蘇府，遭此破城之劫難，已經連個端水侍應都沒了。
“原來你叫段真。”
小素神色依舊有些憂愁，她仿佛有些坐立不安，但卻要強硬支撐著。
“原諒先前有所隱瞞。”
段真微微抱拳，之前他隱瞞了自己的姓名，只道自己和蘇秀靈是兄妹。
“哼，臭小子命還挺大，虧我還替你...”
小素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但又轉而一嘆：
“可惜小姐回去了。”
“怎么了？”
段真顯然也看出不對，小素為何會出現在蘇府？
她不是紅轎主人的侍女嗎？
“小姐今晨便回了主城，讓我待在龍川。我想了很久，還是來你們蘇府看看。”
小素語氣支吾，頗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
“回了主城么...”
不知怎的，段真突然聯想到了昨夜那個處于鎮命大陣外的血紅身影。
“哈哈哈哈，小素姑娘與尊主人都是我蘇家的大恩人，我蘇家現在也寬闊的很，小素姑娘自可長住！”
兩人正說了幾句，蘇淳安便走門外走來。
他左手扛著一頭巨大的獸尸，體積極為龐大，乍一看竟然感覺有五六百斤重。
而右手提著一壇酒水，封口隱隱破了些許口子。
“現如今我蘇家也沒什么佳肴美酒可以招待恩人，這頭畜生乃我年前斬殺的一尊狼獸，肉質蘊含極強血氣，對凝血武者都有增益。家舍簡陋，望小素姑娘切勿在意。”
蘇淳安扛著這頭巨獸的風干肉身，就像毫不費力一般。
他熱切開口，邀請小素長住下來。
“蘇家主客氣了，全是小姐的庇護，我什么忙都沒幫上。”
小素也連忙起身還禮，她可不敢托大。
“哇！好大的狼！”
蘇秀靈見到這頭狼尸，也頓時被嚇了一跳。
但沒過多久就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拉扯著段真上前觀看。
“凝血境的妖獸。”
段真也跟著打量了一番，這巨狼雖已經被處理成干尸風化保存，但在視覺上也有些震撼。
對于怪異他已經接觸了很多種，只是還未見過妖獸之類。
“庖廚之事，哪需要蘇家主親自下手，小素自來便是。”
小素見狀，立馬起身托著狼尸。
她本就極為機靈，當初還化身紅轎女鬼嚇唬了剛逃離的蘇府的段真和蘇秀靈，眼力勁都是極強的。
再加上此番還要留在龍川、寄居蘇府，自然是要做好一番姿態。
“可惜我蘇家遭劫，不然何須小素姑娘動手。”
蘇淳安在一邊看著小素麻利的處理狼尸，話語中帶著一絲嘆息。
小素的手藝，確實比蘇淳安強了很多倍，午膳時幾人都吃了許多，就連蘇秀靈都吃了一大碗。
到了黃昏時分，蘇淳安便支開了段真，單獨帶著蘇秀靈，來到了一處府邸后院之處。
荒山沉影，光色漸淡。
一塊塊刀雕斧鑿的墓碑，靜默佇立。
細細看去，根本難以數清。
好在蘇家占地極大，這后院堪堪容下。
“這是我蘇家，此次劫難中死去的人，共一千五百三十六數。”
蘇淳安眼神沉重，話語也時分低沉。
他就這么直直看著蘇秀靈，也沒有理會自家女兒眼中閃過的害怕。
“秀靈，你跪下。”
蘇淳安沉默片刻，突然再次開口。
空氣變得有些沉重，遠處那一千多的墓碑坐落而立，升起一股悲憂之意。
“爹...”
蘇秀靈如同明白了什么，便朝著不遠處的墓碑緩緩下跪。
而同時間，蘇淳安將午時提著的那壇酒猛地一灑，竟也轟然一跪，朝著這一千多塊碑遙遙一拜。
“蘇家今生，對不起諸位。望來世，諸位能享極天人之樂，不受凡塵之苦。”
蘇淳安和蘇秀靈一同拜了三次，最后才緩緩站起。
“蘇家...”
段真站在遠處，心里也是一嘆。
龍川城的家族觀念，并未像華國古時那般嚴苛。
主仆之間，更多的像是雇傭關系。
再加上蘇淳安為人實在熱忱正堂，此番舉措，真是無愧于一聲家主之名。
段真也遙遙一拜，祭奠著這些蘇家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