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章下令全軍退軍之后,剩下的沒有逃脫仍在奮戰的梁軍士兵也撤退了,待梁軍大部分撤退后,晉軍的勝利也就來了。
戰事結果已成定局,梁軍失敗,晉軍勝利。李克用下令眾軍開始進潞州城整頓,潞州城也開始安排人手安撫民心,張貼安民榜,打掃戰場,處理瑣事,城墻也開始加固。一眾潞州軍民將工事干得熱火朝天,將被梁軍攻城車等攻城器械損壞的城墻一一修整,朝著重建潞州的愿望前進。
潞州城內的軍民百姓似乎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畢竟勝利來得很突兀,本來他們已經被重重包圍,孤立無援,沒想到下一刻晉王李克用便擊敗了梁軍。
李克用下令大軍進潞州修整,李存勖的奉義軍也進了城。
李存勖還沒安頓好手下,李存忍就親自來到他的奉義軍軍營找他。
“恭喜二哥立下大功!”李存忍雖然臉上依舊帶著面具,態度冰冷,但其語氣中卻有些一絲若有若無的喜意。
“哪里哪里,運氣好罷了。”說起來李存勖的運氣還真不錯,有著王建及這幫精明能干的手下。
李存忍淡淡道:“也不能只說是運氣好。有的人,就算運氣再好,也不可能這么快攻破澤州,援馳潞州戰場,立下大功。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立下不世奇功。”
“小妹謬贊了。對了,小妹此來不只是單單來祝賀的吧?”李存勖倒有些汗顏。
聽到這話,李存忍點了點頭,道:“義父叫你去刺史府,義父要在潞州刺史府封賞有功之臣。”
“嗯。”李存勖有些意外,一般來說,戰后封賞都是回太原再行封賞有功之臣,但李克用是晉王,他說在哪兒就在哪兒,“那個…父王說了大致對眾將的封賞了嗎?”
李存忍聞言,眼眉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笑意,似乎是看透了李存勖的小心思。
看來自己這個二哥是想知道自己有什么賞賜。
只聽李存忍用隨意的語氣道:“嗯,具體的我并不知道,但二哥立下不世奇功,肯定是要被大賞的。”
李存勖聽到這心中也有一些高興,畢竟有功可賞誰不高興?再說自己現在不單單只是一個人,后面還有一個奉義軍,自己一個人的是賞是罰關乎著許多人的利益,自己得到的賞賜越多,手下得到的賞賜也就越多。
就像歷史中的趙匡胤黃袍加身,雖然大部分是趙匡胤自己想要當皇帝,可之所以能夠成功做到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難道沒有手底下人的推動?
總而言之,現在的李存勖不是一個人,他要為自己手下謀求一些利益。如果什么好東西都不給,人家憑啥要跟著你?
李存勖思索片刻后又問道:“小妹,不知大哥此戰如何?受到什么封賞?”
李存忍道:“大哥與史建瑭不斷在梁軍前方擾敵偷襲,放火燒了不少敵軍攻城車投石車,再加上戰場上破敵有功,義父于情于理也應該是重重有賞。”
李存勖聽到這心情也有些沉重,現在李嗣源本來就是通文館圣主,威望如日中天,再加上此次軍功不小,恐怕在晉國會更加有威望。
潞州刺史府,諸將云集。
李存勖多日之后終于見到了晉王李克用。其實李存勖已經在潞州駐扎了一天了,但一直沒見到李克用的身影,也沒接到李克用的召見。這種態度之下,李存勖不禁想起了一句老話:人心難測。
不過還好,李克用既然要大肆封賞,就不可能不召見李存勖。
李克用的身邊站著李存忍,依舊是帶著面具,目光冰冷。不過李存勖卻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了點提示,晉王可能對自己不滿意。
李克用已經上了年紀,頭發和胡須都已經全部花白,不過目光卻炯炯有神,像是捕食的猛虎。他的臉上有很多皺紋,右眼帶著一個眼罩,但他的五官臉型都很端正,像極了一個老邁的獨眼龍。
看得出來,李克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方猛將亦或是武林高手,如今看上去卻只是像一個坐在輪椅上風燭殘年的老人。
不過李存勖可不會被他的表面所迷惑。李克用看似老邁,實則至圣乾坤功已臻化境,怕是已經突破了大天位!
貌似這樣的評價不該是一個兒子對父親說的,但李存勖在李克用身上卻絲毫感受不到父子親情,心中也就毫無負擔。
在場的人除了李存勖,還有很多武將,例如周德威、史建瑭等等。但現在的李存勖誰都不認識,只能自顧自的眼觀鼻、鼻觀心。
許久,寂靜終于由李克用打破,他望了眾人一眼,說道:“此次朱溫大舉來犯,妄圖奪我潞州,全靠諸位竭力作戰,一力護持,才能保我潞州不失。”
眾將紛紛答道:“回晉王,這都是末將分內之事。”
“嗯!”李克用點點頭,隨即又說道:“朱溫逆賊奪我三晉之心昭然若揭,你們這次兵發潞州,御敵于潞州,可謂是大功一件啊!于情于理,我都要嘉獎你們”
“我等不敢。”眾人連忙稱道。
“有功就要賞,有過就要罰。本王向來都是賞罰分明之人。周德威,你統帥大軍有功…史建瑭,你雖然突襲梁軍后方有功,賞黃金…”
李克用開始對諸將大加封賞,有功者賞,有過者罰,恩威并施。但該提及的都提及了,唯獨沒有提到李存勖和李嗣源。
這時手下有將領開口道:“稟晉王,這次我們能大破梁軍,李嗣源李將軍功不可沒…先是,我部遭遇王彥章,損兵折將,又陷入潞州梁軍的重重包圍。如果不是李將軍再三解圍,恐怕我們早就耗盡兵力,全軍覆沒了。之后李將軍又出其不意的焚燒梁軍攻城器械,延緩了梁軍攻擊潞州的節奏…梁軍兵多將廣,悍勇無比,若不是李將軍所率部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軍也不可能勝利如此之快…”
這時只見李嗣源眼珠一轉,低頭抱拳,說道:“義父,此番能夠大敗梁軍,全靠義父督率大軍作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孩兒所做的都不過是聽從軍令罷了,不敢居功!”
李克用望了李嗣源一眼,不知心里在揣摩些什么,淡淡開口道:“嗯…老大你不用謙虛,有功便是有功,既然有功那就該賞!”
李嗣源本來低著頭,聽到這里眼神一亮,連忙說不敢。
“老大你不用妄自菲薄。”李克用用著不可置疑的語氣道:“橫沖指揮使李嗣源聽令,你破敵有功,現任李嗣源為代州刺史,另封昭德軍節度使…”
李嗣源聽后滿心高興,雖然現在武官當道,一州刺史并沒有什么實權,但這也是地位的一種體現。現在武官的最好榮耀乃是建節,也就是封為節度使。刺史呢,只是遙領,徒徒領俸祿而已,目前已經成了一種加官,但李克用將兩個都賞給了他,可見李嗣源是飽受殊榮。
“孩兒多謝義父,日后定會為義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辜負義父厚恩。”
“嗯。”李克用依然不溫不火,轉頭對李嗣源道:“老二,你想要什么?”
“孩兒不敢,父王賞什么,兒臣就要什么。”李存勖是鐵定心的藏拙,不過他相信,李克用應該不會對自己太過苛刻,畢竟自己立了大功。
“老二,你今年十六了吧!”
李存勖一愣,道:“回父王,正是。”
李克用聽到李存勖的回答,突然輕笑了一聲,道:“不愧是我李克用的兒子,年方二八歲便可為父分憂。存勖,你年紀尚小但才華橫溢,如果賞賜與殊榮太多,會淹沒你的才華。先皇在世時曾評價過你‘此兒有奇表,可亞其父’,那么為父就賜你一表字‘亞子’,望你日后多加勤勉。”
‘可亞其父’這個典故,乃是李存勖早前的事情了,在李存勖的記憶中,他幼時曾經被大唐昭宗皇帝李曄評價過‘此子可亞其父’,意思是李存勖的才能將超過其父親,使父親屈居亞軍。
李存勖心中有些不解,也有些愕然,對于李克用話語中的含義,李存勖更是有些意外。
只賜表字而不給一些實質性的獎勵,這是不是不太公平?
平心而論,此戰李存勖功勞不小,沒想到到最后居然是這樣的結果。李存勖仍舊不解,偷偷瞥了一眼神色淡然李克用,難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嗎?至于對親兒子這么刻薄嗎?
不過就算李克用再刻薄,李存勖也要發聲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手下。
“父王,兒臣斗膽請賞!”
“哦?”李克用語氣依舊波瀾不驚。
“兒臣有功有過,無功可賞,但手底下的勇士卻在這次討梁戰爭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若不嘉獎,恐怕會寒了我晉軍將士們的心。因此兒臣斗膽請賞。”
李克用聞言突然又笑了一聲,道:“準了,至于如何賞賜,你自己定奪便是!”
“謝父王!”
李克用準了李存勖的請求后,終于開口道:“本王回太原后依舊要閉關修煉。老大!”
“孩兒在。”李嗣源連忙上前。
“我不在的期間,晉國事宜你可以便宜行事。”
“謝義父!”李嗣源內心欣喜不已,但老江湖的他喜怒不行于色,依舊面色平淡。
“老二。”
“兒臣在!”
“潞州剛剛經過戰亂,百廢待興。你就不要回太原了,現命你為潞州刺史,重建潞州。”
李存勖面色一沉,這是將他調離晉國的權利中心啊!是自己剛才妄自請賞惱怒了他?
李存勖雖然心中不斷猜測,但卻跟李嗣源學了一手,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不著痕跡。
“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