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顛簸了五天的時間,兩位剛剛就任的妖人府隱兵,終于趕到了一座人煙鼎沸的城市。
牽著馬走在人頭涌動,叫賣聲此起彼伏的大街上,向淵饒有興趣的看著周圍的點點滴滴。
他還是更喜歡熱鬧的一點的城市,或許這是人類這種群居生物的本能吧。
他們現在來到的這座城市名叫下渡,是個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
位于整條遼河的末端。
因為地理位置優越,靠近運河水路,下渡的經濟氛圍濃厚。
雖然比不上汝南那樣的大城,但也算得一方富庶之地。
這一點從大街行人的繁華程度就能看出來。
這邊向淵饒有興趣的左右流連。
馬背上萎靡的宋寧,卻有氣無力的趴著。
連續的腹瀉抽干了她身體的所有力氣和精神。
好在現在到了下渡,只要能找到醫館,這點小毛病應該很快就能復原。
“再忍忍,我這就帶你去醫館。”安慰了一句病懨懨的宋寧,向淵就近在街上攔下了兩個路人,詢問了一下就近醫館的位置,
隨即拉著兩頭馬匹朝著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醫館的軟塌上,郎中看了看宋寧的情況后,扭頭問向淵道:
“腹瀉這么嚴重,這是吃了什么了?”
“嘿嘿,野外游玩的時候,打了幾只活物,可能烤的不是很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宋寧,向淵尷尬的笑道。
“野物體內多有毒邪疾蟲,怎能隨便烤烤就入腹。”搖頭低語,郎中走到藥架旁,取出了兩枚巴掌大小的木盒。
“這是止瀉養胃的藥丸,每日晚飯后服用一顆,大概三天后就能好。
最近幾日要忌油腥、辛辣。
還有下次可記著別再亂吃了,這種程度的腹瀉對身體損傷很大。
若是耽擱的時間長了,甚至有性命之憂。”把藥丸遞給向淵的時候,郎中還不忘再交代了兩句。
或許在他看來,向淵已經是個不靠譜的人了。
謝了郎中,交了藥錢,向淵攙扶著宋寧走出了醫館。
“看你這身體怕是沒法趕路了,反正時間還很寬裕,咱么就在這里住下,等你身子好了再走吧。”
看著宋寧虛浮的腳步,向淵建議道。
“好吧。”雖然心里還不太愿意這么耽誤時間,但是自己的身體確實無法再繼續趕路,宋寧勉強點了點頭。
在城里尋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讓伙計牽走了馬兒好生喂養,向淵扶著宋寧走上了四樓的客房。
“你先歇著吧,晚飯一會我讓伙計給你送來。”
將宋寧安扶到床上躺下,向淵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客棧。
這一次被派前來道遼河地區,他和宋寧除了攜帶了隱兵的制式裝備之外,就只有身上的一套衣裳和六十兩銀票。
之所以將宋寧安頓好就這么急著出來,就是想趕緊給自己和宋寧買一套換洗的衣服。
在山里走了四五天,洗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這幾天下來,兩人身上的味道說不上惡臭難聞,也是餿味十足了。
天色漸暗,臨街的商戶們都開始在門口掛上通紅通紅的燈籠照明。
而沿街的小販則一邊估算著今天的收入,一邊匆匆收攤準備回家。
買了衣服,然后把城里的大小店鋪逛了一個遍,為了尋找裝備,這幾乎成了向淵的習慣。
沒有任何發現,向淵在回來的路上順手買了三只金黃噴香的荷葉烤雞,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客棧。
這些日子在野外吃那些半生不熟的東西,也沒有什么調味品,可是把他饞壞了,今晚上可得好好補一補。
咯吱一聲推開房門。
向淵扭頭朝著宋寧的方向看去,可在宋寧安睡的床畔,此刻赫然站著一名身著暗青色勁裝的男子。
“小偷?”看著一身勁裝,容貌有幾分俊朗的男子,向淵將手里的衣裳和烤雞放在了桌子上,挑眉問道。
俗話說,藝高人膽大。
若是尋常人突然發覺自己屋子里進了陌生人,定會心生驚悸。
而向淵此刻考慮的卻是這小賊能吃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上下打量了向淵一眼,男子緩緩卷起了自己右臂的衣袖,露出了一枚鐵黑色的印記。
正是妖人府隱兵的信令!
“同行?”看到男子小臂上的妖人府信令,向淵表情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們才剛剛進城,居然就有妖人府的人找上了門來。
“向淵。”仔細看了看男子手臂的信令卻是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武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同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向淵握在了一起,男子輕聲道:“范谷春。”
“閣下怎么會知道我們在這的?這次來是?”請范谷春坐下,向淵發問道。
“上頭早先打過招呼了。
說近兩日會有兩名同僚途徑下渡,今日你們剛一進城我便看到了你們。
只是向兄走得急,我來到客棧的時候,就只有這位姑娘一人在房間。”范谷春從懷里取出了兩張畫紙,紙上畫的正是向淵和宋寧。
接過了畫著自己樣子的畫卷,向淵咧嘴一笑:“畫的還挺像。”
“不過這張畫紙,好像有點新啊。”手指在畫卷上蹭下一絲墨跡,向淵一把將畫紙卷成了一個團:“這張畫像應該是范兄今天才找人畫的吧。”
神情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范谷春輕輕一笑:“向兄這話什么意思?”
把手里的紙團隨手丟掉,向淵彎腰坐在了椅子上,緩緩說道:
“遼河地區爆發大規模陰鬼,巴中郡妖人府下屬的各地鎮守衙門,都相繼派了人手過來增援。
只是遼河地區有六個城市,目前為止,陰鬼爆發情況最嚴重的是靠近遼河中心位置的宛城和彭城,其次則是安東和通淝。
位于遼河一頭一尾的下渡和岷縣反倒情況最輕。
這些過來支援的人手,心里應該或多或少的都是抱著爭取軍功的想法過來的。
所以他們更愿意前往宛城和彭城,再不濟也是安東或者通淝。
對于下渡和岷縣,肯定都不愿意留下。
所以范兄你們才會想出這種方法,想要拖住路過的隱兵留下協助你們。
我說的對吧。”
向淵和宋寧來之前,有關遼河地區情況的簡報田掌柜已經給他們一份。
雖然向淵并沒有在意,但是宋寧卻認真的看了,并轉述給了他。
前世加上今生都快五十歲的向淵,心智遠比他這幅年輕軀體要更加成熟、狡猾。
他和宋寧是什么身份?
不過是僥幸過了選拔招錄的新人。
以他們的身份,怎么可能有人特意通傳他們的行蹤。
這其中的邏輯根本不通。
所以向淵稍一琢磨,就想明白。
這位同僚,其實是在詐他們,而目的也很明顯。
沖著神情尷尬的范谷春笑了笑,向淵起身拍了拍這位被揭穿了詭計的同事的肩膀:
“你們做的事,其實我可以理解,如果不是人手實在不夠了,你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向兄心思細膩,觀察入微。范某佩服,其實也確如向兄所言。
各地前來支援的隱兵,都傾向于前往重災區的宛城、彭城。
那里的陰鬼更多,也更容易獲取軍功,這是人之常情,理所應當。
但是我下渡并非是安然無恙,這段時間里,已經有不少陰鬼從安東和通淝那邊流竄過來。
造成了好幾起陰鬼傷人事件。
我們也實在是有些難以應付,這才想出這等拙劣之計,還請向兄見諒。”
抬手抱拳,范谷春面露歉意,心中無奈暗忖。
沒想到我們好不容易想出來計謀,第一次用就被人一眼看穿,原本還以為這個計劃天衣無縫,現在看來還是我們太想當然了。
“范兄客氣了,其實不用范兄如此麻煩。
我們二人本來就打算現在下渡待一段時間。”轉過身來,道出了一個令范谷春驚喜的消息。
向淵道:“實不相瞞,我們兩人都是剛剛通過分府選拔的新人,這是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所以我們想在下渡先熟悉一下情況。
這件事要說起來,還得麻煩范兄你們。”
“不麻煩不麻煩,如此一來就再好不過了。”沒想到居然來了個柳暗花明又一村,范谷春面露笑意。
雖然向淵自稱是新人,但是從他這駭人魁梧的體格就能看出,此人一定不是個普通人。
有這種素質的新人,他們缺乏的不過是一定的基礎經驗,只要稍微帶一帶,很快就能形成有效的戰力。
“那等我這朋友好了,我們再去貴地衙門報備,她實在是病得有些起不來了。”指了指床上昏睡的宋寧,向淵笑道。
“這個自然。”點點頭,范谷春取出一根木箋遞給了向淵道:“等這些同僚好了,二位便帶著這木箋去城東的水戶茶攤,那里自會有人接引二位,前往鎮守衙門的。”
向淵收好木箋,本欲挽留范谷春用晚飯,但這位本地隱兵似乎并不好意思留下,謝絕婉拒后,便匆匆離去。
站在窗邊看著范谷春走進一條小巷后便不見了蹤影,向淵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木箋,輕笑了兩聲。
這剛一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看來我的運氣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