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邊上,還有一片花圃,栽植著一批花,布局很有條理,這個季節,開得最旺盛的乃是芍藥與杜鵑花,那成片的紫色十分艷麗。
不過,在這和諧的氣氛下,卻有個幼小的身影在其間活躍著,不是在追花逐蝶,而是拿著柄木劍,在其間劈砍,嘴里“嘿哈”聲不斷,催花折枝,不亦樂乎,不過明亮的小眼神不斷向劉皇帝坐著的地方瞟。
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劉皇帝的注意,注意到這動靜,扭頭一看,輕斥道:“小十三!”
這一聲呵斥,頓時起了效果,小家伙停下動作,劉皇帝則起身走上前去。這孩子自然劉皇帝十三子劉曄了,今年才七歲,母秦氏,瑤族,初入宮時封美人,后晉婕妤,誕下劉曄后封湘妃。
劉皇帝看著花圃中的狼藉,盯著被內侍牽到面前的劉曄,皇父的威嚴還是讓這小子的有些畏懼的,不由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一副羞澀緊張的模樣。
“低著頭做甚,抬起來!我來問你,你這是在做什么!”劉皇帝問。
聞問,劉曄昂著腦袋,手里還揮動著木劍,童稚的聲音中帶著點興奮:“我在殺敵!”
劉皇帝面露驚奇,不過很快瞪了他一眼,興趣盎然地問:“小小年紀,殺什么敵!”
劉曄指著身后那些花木,回道:“這些都是遼賊,我在殺遼賊!”
聞言,劉皇帝頓時一樂,輕聲問道:“這是誰教你的?”
劉曄兩眼懵懂的樣子,看了看向訓,道:“向師傅教的!”
向訓本來還在看樂子,聽十三皇子這么說,老臉頓時一黑,迎著劉皇帝投來的疑惑的目光,趕忙道:“陛下,老臣可不敢胡亂教授皇子”
“小十三,向師傅可說了,他沒教你欺負這些花花草草啊!”劉皇帝看向劉曄,興致更甚:“究竟怎么回事啊?”
劉曄說道:“向師傅說大漢正在討伐遼賊,二哥、四哥、六哥都上戰場了,我沒能一起,只有把這些花草當作遼賊了。”
聞之,劉皇帝有些開懷,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瘦弱的小身板,替他將頭上的兩片零碎的花瓣拂下,溫和的語氣中帶著鼓勵:“志氣不錯,不過,你年紀還小,想要殺敵,再等個十年吧!現在啊,還是該認真上學堂,日后再上戰場”
“好!”劉曄望著劉皇帝連連點頭,十分開心,清澈明亮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孺慕之情。
這種眼神,讓劉皇帝心頭一顫,抬眼看了看,年長的哥哥們都在草地上玩鬧,追逐蹴鞠,只有十三子,年紀太小,無法參與進去。
摸了摸劉曄腦袋,劉皇帝嘴角仍舊帶著小意,對他道:“不過,這些花木無罪,你無故破壞,可是犯了錯啊!”
聽劉皇帝這么說,劉曄小腦袋不由得耷拉下去,低聲應道:“是!”
“犯了錯,就要受處罰!”
劉曄點著頭,眼珠子轉悠了一圈,邁著小短腿,跑到花圃邊,撿起一根斷枝,回來交給劉皇帝,然后攤開手心 劉曄這副自覺的表現,劉皇帝都給看愣了,隨即大笑:“好了!你把花圃弄得一團糟,就罰你把這里清理干凈!”
“您不打我?”劉曄疑惑道。
“不打!”劉皇帝忍不住笑。
聞言,劉曄松了口氣。見狀,劉皇帝朝喦脫招呼著:“給他準備點清理用的東西,不準幫他,讓他自己做!”
“是!”
很快,花圃中那道小身影又忙碌起來了。
劉皇帝與向訓落座,有些感慨:“這兒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一個個調皮搗蛋啊”
話是這般說,劉皇帝嘴角始終洋溢著笑容。向訓目光平和,輕聲說道:“陛下,十三皇子平日里還是很乖巧的,進學修武,也很努力!”
劉皇帝微訥,稍作沉吟,目光逐漸柔和,說道:“看來,還是朕對幼子們關心太少了!管生不管教,朕之過失啊!”
聽劉皇帝這么講,向訓說道:“陛下操持著軍國大政,日理萬機,何能事事兼顧,反倒是臣等,未能分憂”
見向訓又來這一套,劉皇帝揮手止住他,笑道:“不過,連這垂髫小兒,都知殺敵報國,何愁北伐將士不能振奮武功,痛擊遼賊!”
“陛下說得是!”
樞密院內,還是在軍機房,隨著北伐戰爭轟轟烈烈地展開,樞密院的主要工作也投入了上邊,軍機房更是后方的指揮調度中心。劉皇帝的親臨,也給樞密院的僚屬們帶來一絲緊張。
“自燕山前往遼東,主要有三條路線!”劉皇帝與向訓坐在一旁,認真地聽著石守信講解:“其一,出榆關走遼西走廊,這是大道;其二,則是走燕山小徑,不過道阻且難;其三,便是通過海路,輸送兵力!”
“根據行營匯報,東路軍的具體進兵計劃,也是這三條。一路五萬軍,由永清侯王彥超率領,出檀州,攻遼興化、神山等地,牽制其兵力,若得突破,可取道攻其奚部!
余部分前后軍,前軍三萬精銳,由固安侯馬仁瑀率領,先叩錦州。錦州處遼西走廊尾端,當進出要道,也是兵進遼東的第一關隘,遼國屯有重兵,根據武德、軍情二司的報告,城關堅實,取之不易,當是一大難關!
至于海路,則由海安侯郭廷渭率領,先行消滅遼蘇州水師,肅清遼海,保證海路暢通與安全,擇地登陸,以為立足堡壘,其后由武清港輸送大軍!”
石守信一邊說著,劉皇帝與向訓一邊點著頭,顯然對于行營這樣的安排很是認可。
“星民,你當年可是統帥過水師的,你覺得如何?”劉皇帝問向訓的意見。
向訓頷首道:“遼東堅城堡寨不少,我軍雖有器械之優,長于攻堅,但若一城一地打過去,難免糜時耗,多添損費。按照行營的安排,如若能貫徹意圖,水陸一齊發力,搶占遼東之形勝,則可使遼軍首尾難顧,腹背受敵,勝算大增。而以水軍之利,海安侯統軍之能,臣相信,定可功成!”
不是劉皇帝喜歡聽好話,但是向訓的分析,確實有理有據,聽得很舒心悅耳,哪怕類似形式判斷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可有戰況傳回?”劉皇帝看向石守信。
石守信應道:“水軍浮海進攻,暫無消息傳回!而根據最新戰報,馬仁瑀兵進百里,遭遇遼軍千騎沖陣,拒之,其后雖然不斷遭受襲擾,但穩步推進。如無意外,而今大軍已然兵臨錦州了,遼西走廊畢竟只有三百里,遼軍能遲滯,卻無法影響我軍浩蕩之勢!”
“主動出擊,千騎沖陣,遼軍不乏膽氣啊,何人領軍?”劉皇帝來了點興趣。
“遼錦州防御使耶律休哥!”石守信說道:“不名一文之輩!”
聽到這個名字,劉皇帝眉頭輕輕褶皺了下,而后指示道:“遼軍還是有能人啊!降詔行營,讓他們不得大意輕敵!”
“是!”
大軍在外之時,劉皇帝對前線的干涉,往往只有類似的提醒詔書了,將帥都習慣了 “觀遼軍反應措施,對抗意志很堅決啊!不知半年的時間,能否打下遼陽?”良久,劉皇帝這么道。
半年之后,就入冬了,而冬季,則是行軍作戰最大的敵人,遼軍則更習慣于冬季作戰,倘若渤海再結冰的話,水師的優勢也將不復存在。
這個問題,石守信并不能給一個完全肯定地答案,只能說,如果戰略戰術意圖能夠順利進展,打下遼陽并不大。
而劉皇帝的,沉吟之后,也只是表態,全力支持北伐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