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征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自己的老部下,雖然只穿了條紅色小底褲,但老宋半點兒害臊都沒有。
屋里屋外都是爺們兒,有啥不能看的?要是在澡堂子,連紅色小底褲都剩了。
不得不說老宋的思想真的很豪放。
所以宋長征大大方方的把祁宏讓進了屋,指著在床上發懵的莊建業介紹道:“騰飛集團的總經理莊建業,跟我一起參加國防動員演習的。”
說著又轉頭看向莊建業:“這是我在海航時的老部下,祁宏,退役比我早。”
莊建業點了點頭沒說什么,祁宏則一步上前,客氣的與莊建業的握了握手:“您好莊總,早就聽說您的大名了,這是我的名片。”
話音未落,也不知這家伙從哪里編出一張名片遞給莊建業,莊建業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寫著“滬市航空公司駐京城辦事處經理”的字樣。
點點頭剛想要說什么,就聽宋長征粗聲粗氣的說道:“什么情況?前些日子你給我打電話不說還在滬市嘛?”
這個時候宋長征已經找了外套披上,沒辦法9月底的京城,可不暖和,老宋在皮糙肉厚也抵不過小冷風嗖嗖的鉆,只能不情不愿的穿上衣服。
不過祁宏顯然是很了解宋長征的,沒有任何意外,很自然的說道:“上個星期剛剛接到的任命,前天剛到京城,正準備把工作理順了在您那里串串門兒,沒成想,我這邊還沒搞清楚,這邊就出了這檔子事兒。”
這話還沒說完,進屋時見到莊建業的笑臉立時就垮了下來,然后眼淚汪汪的看向宋長征:“老領導,我知道你們聯合航空也運營波音767,能不能幫我們勻一臺發動機,要是不方便部分關鍵配件兒就行,我們這邊的發動機配件兒已經供應不上了。”
也難怪祁宏會如此,他接到消息說本公司的波音767出了故障,備降某軍用機場,想都不想就帶著辦事處的兩名航空工程師開車出了京城,一路狂奔,總算是在半夜時到了機場,然后就跟兩名工程師檢查內外情況,初步的結論非常令人沮喪,那就是右側的普惠公司產的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因為缺乏維護保養,導致內部出現故障,從而出發報警。
這要是早幾年,出了這事兒,祁宏根本就不用擔心,一個電話或一份電報,京城辦事處租用的民航維護保養倉庫里就有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備用機,想辦法運過來換上就行。
再不濟還有滿滿登登的備用零部件兒,拆下來送到維修廠房該更換的更換,該修理的修理,總而言之,這種故障還是能解決的。
可隨著八十年代末國際局勢風云變幻,對外貿易波譎云詭,導致民航飛機的各項零備件供應極不穩定,時斷時續不說,單價還貴得離譜,甚至在某些敏感零件上,外商還要做出種種苛刻的限制。
一副我賺你錢,還得當你爺爺的架勢。
如此這般讓人憋氣不說,民航飛機的維護保養變得非常不穩定,等到這兩年將積累的庫存消耗殆盡后,飛機的狀況更是急轉直下。
就拿這次出故障的波音767來說吧,別說京城辦事處沒有相關的發動機零備件,就來滬市總部同樣如此。
向美國發函,希望求購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結果普惠的回復是,由于其他訂單影響,導致波音767使用的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產能有限,如果中國的客戶需要的話,就要追加一筆錢,普惠公司會優先生產,不然就得等到一年之后才能安排生產計劃。
說白了就是玩兒加錢提車的把戲,目的就是趁著這波影響,狠狠宰一刀冤大頭,割幾波韭菜。
整機如此,零備件更是如法炮制,總之想要,沒問題,加錢,加多多的錢。
滬市航空雖然有些實力,可也架不住這么搞,于是雙方就這么僵起來,人美國人根本就不怕這一套,斷定滬市航空根本沒能力維護類似波音767這樣的高端機型和大功率航空發動機,所以滬市航空想耗,他們還挺高興。
因為只有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能宰一波大的,現在有反抗,還不是時候。
美國人可以等,但滬市航空卻是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就在領導層研究是不是向美國巨頭低頭的時候,這架波音767就出事兒,算是一下子把滬市航空的底褲徹底扒掉。
將近20個億的飛機,居然就趴窩了,沒人在乎滬市航空與美國巨頭的僵持,只會指著他們責任心不強,管理不善,這對滬市航空來說無異于是致命的。
如若不然,祁宏也不可能急得快哭了,實在是一個弄不好,這件事就能成為壓垮他們滬市航空的稻草。
所以當他知道自己的老領導也在這機場,強忍著到天亮,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火急火燎的找上門。
“哎呀居然天亮了?”
宋長征還以為大半夜呢,聽祁宏這么一說,起身掀開窗簾,果然外面晴空萬里,訕訕的抓了抓頭:“昨晚喝多了,沒成想這一覺睡到大天亮。”
說完便重新坐下,看著一片期盼的祁宏,笑容一斂,嘆了口氣:“你們沒有零備件,我們同樣沒有,所以我們的767早在兩個月前就停飛了。”
“啊?”
聽了這話,祁宏如遭雷擊,愣了半天方才不死心的說道:“老領導,你們聯合航空可是隸屬于總部,難道就沒有另外的渠道?”
宋長征無奈的苦笑一聲:“渠道?再怎么渠道最后不還是指向美國?終端咬死了,渠道再怎么樣又有個屁用!”
說完,宋長征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上,悶悶的抽了一口,顯然他在這件事上也挺愁的,沒辦法,聯合航空公司的兩架波音767引進還不到6年,結果就這么窩在機庫里成了大型裝飾品,任誰誰不愁。
“這…”
祁宏知道自己的老領導從不說假話,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就是沒得辦法,祁宏到是還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就是不知道怎么說出口,這了半天也沒憋出半個字,最后只能用絕望的嘆息,表達想要表達的一切。
“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我們集團早幾年還真修過!”
就在宋長征和祁宏如同失了地盤兒的大哥和馬仔一般,悶悶的抽著煙,展示著最深刻的中年危機的時候,莊建業突然開口,讓抽悶煙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怔了一下。
可還沒等兩人開口相問,莊建業便搓了搓臉搶先一步繼續說道:“前些年我們在東南沿海某機場幫著麥道來華做飛行展示的md—10做了深度的維修,其中一項就是jt—9d型渦輪風扇發動機的深度維護。”
此話一出,宋長征還沒怎么樣,祁宏原本失去光澤的眼睛立馬恢復神采:“莊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