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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服

  孫權的命運決定著大漢的容忍度,如果連孫權都能容忍…豈不是意味著也能無底線包容關東士族、河北士族?

  讓孫權活命,還給與降君應有的待遇,也意味著北伐時田信放棄進入齊地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當時田信列陣行軍橫穿夏侯尚防御圈,突然出現在陳郡,擊潰了蘇則兗州軍團的戰意,也令關東士族徹底慌了。

  才有后來一系列的無底線行為,以關東士族走投無路表現出來的無恥行徑,如果田信真的進入‘齊地’文化、經濟范圍圈,必然會爭相跪拜,尊田信為齊王。

  田信勒兵不動,與曹植對峙于彭城、梁郡,就是拒絕了返回齊地,重建田氏齊國的可能性。

  那是命運的轉折點,之所以有這個轉折點,是北伐戰況不理想,劉備不得不將田信放出去,以求側面攪亂魏軍陣腳,逼迫魏軍主動決戰。

  田信成功攪亂關東四州,曹真也聚集軍力主動發起決戰。

  而田信沒有踏入‘齊地’,還帶著馬超快速后撤,與劉備主力匯合,在鷹山決戰急行軍重創魏軍主力。

  田信回齊地稱齊王,已是當時惡劣形勢下不得不接受的一種解決辦法。

  幾乎可以視為默認,將齊地交給田信,開辟第二戰場,支援正面戰場。

  有劉備默認,也有田氏重建齊國的宗族大義,可田信還是拒絕了,把關東士族逼迫到墻角,做出了太多狗急跳墻的齷齪事情。

  關東士族整體做下的惡事,比不上孫權一人。

  現在輕易寬恕孫權…且不論自己能否忍住這個氣,田信絕對忍不住,荊州士民也必然離心、喪志。

  東觀藏書閣里,劉備很滿意關羽的答復。

  打生打死三十余年,才有如今的基業。

  如果事事都要妥協,又何必這么辛苦,多少親友部伍前赴后繼戰斗,難道想要一個藏污納垢的新朝?

  劉備呼吸漸深,眉宇間展露一縷笑意:“孫權以為我老了,想要速定天下,會容忍他。為茍活性命,他寧可裝瘋賣傻,我成全他。”

  關羽抬眉看到劉備鬢角斑白:“殺孫權如屠狗,就恐其血腥臭。臣愿前往江東,手刃此賊。”

  “不,我要看著他死。”

  劉備也抬眉看關羽的臉:“下回出兵看國家積蓄,積蓄充足,則明年秋季;不足就延遲一年。我能等,云長可先前往封國,治理國民,震懾東南。云長去江東受降,好言安撫,最好讓他吃好、喝好。”

  “陛下,那孫家女兒該如何處理?”

  關羽面有憂色,孫權就是這么惡心,仿佛鼻涕蟲一樣,弄得你一巴掌打死他,也要難受很久;可不打死,就要一直難受。

  殺死孫權,天下人也多少能理解;可已經答應孫大虎、孫小虎姐妹同歸帝室,如果就這么突然殺了孫權,這對姐妹怎么想?

  劉備自有衡量、處斷:“奈何阿斗情深,且由他去。孝先去嶺南,云長在江東,我欲使翼德領青州牧,以東萊為封國。”

  下一輪決戰前,把三恪家族的封地處理好。

  地域偏遠,由中樞統籌、發展,始終太慢、遲緩。

  三恪家族就封后,能加速地區資源整合;許多郡縣不好處理的頑疾,絕對頂不住三恪家族的暴力摧毀。

  至于未來會不會割據,重蹈七王之亂,發展為三藩之亂…現在已經盡力了。

  田信已經放棄鄧國封邑,也放棄了優先回歸關中的資格,選擇去嶺南發展。

  如果朝廷北伐實在是打不動魏國,可以再考慮讓田信來打。

  再說了,嶺南有什么好發展的?

  田信講那么多百年、千秋的宏偉意義…于當世、本代人又有什么意義?

  對當世人來說,田信就是出去避嫌、躲風頭,給朝廷回轉的余地。

  田信已然退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所以孟達氣瘋了。

  孟達在湘關見到田信時,就情緒崩潰,淚眼朦朧哭嚎,當眾癱倒在田信面前:“魏人兇殘,非公上不能速破敵虜!戰事拉鋸,待天下定,關中成鬼蜮矣!我關中兒郎,自涼州生亂以來,何等凄慘!”

  田信周邊親隨大多受孟達言語感染,關隴籍貫的握拳咬牙,關東籍貫的面有戚戚。

  戰爭太可怕了,兩淮被打成無人區,打到現在關東士族已經不敢再言兵戈事,打到現在江東自己崩潰。

  而關中又是山河表里形勝之地,易守難攻;魏軍拼命防守,己方打的艱難,關中人受到戰爭的傷害更為深刻。

  孟達淚水止不住流淌,抓著田信手臂:“老朽想不明白!公上為何要惜身退往嶺南不毛之地!我關隴兒郎,死無余種矣!”

  “公上可知,關中今有多少人口?”

  “男女丁口不足五十萬!戶不滿十萬!”

  “算及北地、漢陽、隴西漢、氐、熟羌,堪堪百萬而已!”

  孟達頓足,面色漲紅,失聲大罵:“關中空虛,即將為羌氐所有,亟需公上撥亂反正!三萬關隴兒郎追隨公上出生入死,功勛累累無人能及!為何公上能福澤南陽、嶺南,卻不能愛護親黨子弟!”

  蘇則在側抬手抹淚,快六十歲的人,親眼見證了關中衰敗的過程。

  孟達情緒激動,田信情緒也是低落,抓著孟達,孟達卻推開他的手,踉蹌后退幾步跌倒坐下,頭垂著,二粱進賢冠歪了,以沾染泥土的衣袖擦淚,泥塵染淚抹臟臉:“巴人、荊蠻、五溪蠻、交廣土民皆能受公上恩澤,我關中人要等到何時?”

  “非要天下大治,才能輪到關中耶!”

  “朝廷欲長治久安,無視我關中心聲,我不服!”

  孟達以袖遮臉,抹著眼淚,聲音喑啞悲愴:“孝直不在,孝直若在,我等豈會淪落此般地步!”

  田信身邊的行軍司馬李輔,湘關邸閣長郗楫都是孟達舊部,上前一左一右攙起孟達。

  李輔是隴西人,此刻頭垂著,咬著嘴唇顫抖著,淚水順著臉頰從髭須滑落,從下巴滴在地上。

  北人元勛第一等,荊湘人第二等,益州、關隴人應該是第三等。

  可現在,江東投降,關東四州大面積歸附,算來算去,關中人竟然成了末等。

  除了河北倒數第一外,關中很可能在新朝淪落為倒數第二,甚至還比不上湘州、交州、廣州的歸化、漢化土蠻。

  田信眼眸無神,周圍親隨委屈哭聲感染下,幾滴淚水從臉龐滑落。

  察覺到自己淌淚,他轉身朝備好酒宴的涼亭走去。

  見他淌淚,周圍關隴、虎牙舊部無不悲傷,哀聲一片。

  高興得意了就笑,悲傷委屈了就哭。

  卑躬屈膝強作歡顏,不是漢人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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