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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患

  既然決定造謠,那就放開手腳,讓在場諸人群策群力,一起發力。

  身為大魏中樞要臣,誰敢說沒有在敵國安插幾個棋子?

  別人有退路,他們這些人可不見得有退路,不怕他們不賣力。

  曹丕的心病稍稍開解,回去與郭女王一起用餐,餐桌正中擺著一枚田信贈送的青椰子。

  去年秋季,曹丕往荊州送了一批真定御梨、安邑御棗,都是他喜歡的地方特產。派人分享送到鄧國,關姬留了部分,余下分別送到趙云、關羽處…這同時也是趙云、關羽喜歡的東西。

  作為回應,當時關姬也派人往北方送去了二十擔柑橘,這東西很不受曹丕喜歡,也就作為賞賜發給了群臣。

  打仗歸打仗,高層相互贈送東西,或者書信交流,實屬正常,甚至可以作為一種政治工作來對待。

  比如曹操仰慕諸葛亮,就派人送了一包五香雞舌;早年曹操還給太史慈送過一包‘當歸’,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田信的《防疫救護十二策》問世以后,高層之間互贈飲食的行為中止,改為工藝品之類的。

  今天心情不錯,曹丕將最后一個青椰子開了,可能是心理因素引發的錯覺,喝完一杯椰子汁后他能感到自己精神略有重振。

  但田信又在信里囑咐過,不宜多飲。

  剩下的椰汁也不能保存隔夜,也就進了郭女王的肚子…怎么說呢,可能還是心理因素,郭女王精神旺盛了一些。

  就曹丕飲食漸多,郭女王是源自內心深處的喜悅,眉宇笑容也活躍著神采,讓曹丕見了心理愉悅,輕松許多。

  其實跟椰子無關,純粹是兩人之間的情緒相互影響,讓曹丕漸漸從心理陰影里走出。

  笑顏漸露,曹丕精神舒緩,語腔輕松:“阿綾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不論今后漢魏誰生誰死,各家無不兩面下注,欲留苗裔顯貴于新朝。這是我容忍子建,勒軍不攻之緣故。”

  青徐戰場是次要的戰場,今后漢魏再怎么打決戰,也不可能在青徐一帶展開。

  從襄陽失守開始,就注定了兗豫二州被打空、搬空的命運;青徐二州也將淪為次級戰場。

  唯一的變數就是孫權,現在孫權窮途末路,真正決戰的地方只有兩個,雍涼戰場、河北戰場。

  郭女王眉梢舒展,暗暗松一口氣:“陛下,此事由臣妾安排?”

  “嗯,待路面干燥后,就遣人送她去。”

  曹丕目光遠眺,神色釋然之余,依舊有些落寞:“是我無能,護不住家室安全。阿綾此去,也不失為退路。只是元仲要爭這帝位,就隨他心意。”

  自己投降,肯定不會有體面下場,還會連累子孫;若是二代皇帝投降,那對方也好處理,沒必要趕盡殺絕。

  見郭女王垂眉順耳不言語,曹丕也不以為意,依舊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空虛、乏力。

  只有虛弱的時候,才能冷靜思考彼此強弱,思考退路,思考未來。

  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絲絲的慶幸,好在是孫權先完。

  寧肯死戰到底,全家殉國,也不能投降孫權。

  這個人已經瘋了,毫無底線,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的安全感。

  還是漢軍好,始終有個底線在,跟漢軍做敵手,心里也安寧,不怕漢軍搗鼓什么無底線的陰謀。

  郭女王見曹丕閉目靜思,也就起身辭別,不再打擾曹丕休息。

  待她走后,曹丕忍不住長嘆一聲,想起于禁的活人劍法,面有悔色。

  仰躺在抬輿里,他稍稍抬頭就能看到明媚陽光灑下,落在自己腿部,頭頂的黃傘蓋不時調整,總能為自己遮住臉,不使曝曬。

  漢是什么?

  魏又是什么?

  前前后后殺了那么多人,也有更多的人為之爭殺赴死,這大漢是誰的?大魏又是誰的?

  身體的無力感時刻提醒、宣告自身的脆弱,所以大魏不是自己的,自己帶不走,也不能為自己延年益壽。大魏是所有官吏、世家的大魏;漢也是同理,不是劉備一人的大漢。

  桓帝、靈帝以來的兩次黨錮,耗盡了天下人最后的耐心,沒人愿意重復外戚、宦官之間的斗爭。每次斗爭,流血最多的是底層的士人,國家不見好轉,輪流上臺執政的外戚、宦官都是一路貨色,無益于國民。

  正是對大漢失去了耐心和容忍,才有群雄俱起,都想自己來主導國家的命運,擺脫外戚、宦官爭殺不止的血腥循環。

  這才有了大魏,也有了劉備的大漢。

  也只是因為劉備姓劉,所以南邊那個叫做大漢,而非大楚、大蜀、大荊之類的稱號。

  劉備的大漢,跟桓帝、靈帝的大漢,是不同的,唯一相通的是,也叫做漢。

  如果自家姓劉,那大魏也能改名叫做漢。

  這些只是虛名而已,可笑多少凡夫俗子看不明白?

  大家都是舊帝國尸體上站起來的新國家,都想改革舊日頑疾,樹立新風新政罷了。

  思索著,曹丕漸漸入睡,左右親近宦官取來一領輕柔絲被蓋在曹丕胸腹,為他保持體溫,并緩緩抬起抬輿,將他抬回內室,以免風吹著涼。

  郭女王擺駕平樂觀,春日里,她來時曹綾與一眾侍女正在園中射柳。

  曹綾將手中藤木軟弓拋給侍者,在盆中洗手后,掛上一領鮮紅蜀錦披風來迎:“母后安好。”

  “尚好。”

  郭女王左手被曹綾攙著,一起走向園邊走廊,面容哀愁傷感:“今日陛下已有決斷,我倒是舍不得阿綾。”

  母女兩人沿著走廊緩步前進,曹綾臉上也斂去笑容,既有期望,也有不舍。

  曹丕已經大半年沒有來平樂觀了,也很少見曹叡,原因無非觸景傷懷。

  她們兄妹與母親酷似的面容,讓曹丕見了,很難高興。

  郭女王說完,沒忍住淚水就從眼睛溢出,曹丕的身體狀況引人擔憂,現在身邊僅有的貼心人也要去未知的敵國。

  舍棄尊位,以小事大,命運寄托于別人的良心、道德之上,實在是讓人憂慮、傷感。

  以手絹輕輕擦拭淚水,不使毀壞妝容,郭女王勉強控制情緒:“國勢頹敗,你我母女避無可避。為元仲著想,我有意使阿武前往荊州,與夏侯氏溝通,請托張翼德出兵護衛,送阿綾入荊州。”

  讓外甥孟武去找夏侯獻,再通過張家控制的昆陽、義陽郡地界,將曹綾以其他身份送入荊州。

  今后的事情,只能發動內線,促成婚姻。

  以漢家威勢,以及田信的影響力,隱藏在漢帝國的內線肯定會積極奔走,努力給自己掛上一張保護符。

  見郭女王淌淚,曹綾心如刀絞,咬唇垂淚。

  去的路途中有太多風險,消息走漏,可能會引發未知的災難。

  去了后,可能再也看不到父母、兄長,還要跟絕大多數相熟的玩伴、侍女告別。

  請:m.shuqu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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